必须把樟脑丸弄出去,张峻豪受不了。
这么想着,张峻豪站起身——
面前出现短暂的阴影,朱志鑫心跳加快,下意识往旁边站,忽听‘吱呀’一声,门好像开了,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嘀咕噜’直响,像是弹撞到斜对面,又在廊道里滚个不停。
一脚踢飞樟脑丸,舒坦。
张峻豪坐回原处,深呼吸,虽然空气里还是有残余,至少比刚才好点。
“有吹风机吗。”
朱志鑫问。
张峻豪在外工作几乎不用吹风机,通常擦两下得了,“没有。”
“阿嚏——”朱志鑫捂住鼻子。
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张峻豪找出遥控器,26度,还算正常,“我帮你擦吧。”
朱志鑫想说不用,过一会儿就干了,但张峻豪已经接过毛巾,托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擦起来,还示意他坐在飘窗处,这样会舒服一点。
朱志鑫坐下了,他的短发比张峻豪稍长,发量多,要擦干没那么快,不知道张峻豪是不是没有给人擦头发的经验,毛巾横卷起来,朱志鑫觉得毛巾在他脖颈处乱飞,扫得他不舒服。
朱志鑫双手撑在飘窗台面上,一副被揉惨的表情——非常郁闷地瞅着张峻豪。
张峻豪眸光闪烁,不太自在地收回手,将毛巾叠起来。
朱志鑫觉得还不如不擦呢,擦完心情更低落——发型肯定不帅,毛烘烘的,啊!好烦。
见他有些闷闷不乐,张峻豪的手落下来,穿梭于朱志鑫的短发,头发没完全擦干,柔软,发梢微凉,挠着他的手心。
他看到朱志鑫的发旋,视线再往下,是朱志鑫白皙的脖颈,黑色T恤衬肤色,朱志鑫很瘦,撑坐时肩颈处有明显的锁骨窝。
张峻豪微微地出神,敛着眉眼,内双出来了,情不自禁低头。
‘阿嚏——’朱志鑫肩膀随之晃动,张峻豪回过神来。
朱志鑫扯出几张纸巾擦鼻子,像是有点感冒,还让张峻豪离自己远点,免得传染给他。
张峻豪靠着旁边的墙壁,兀自出神了一会儿,侧过脸:“你不困吗。”
为什么不睡觉。
“我不困啊,”朱志鑫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大巴摇摇晃晃,他见缝插针地补觉,就是为了见张峻豪:“刚刚不是说好了吗,要弹吉他的。”
青春期太多愿望没实现,现在得一件一件实践才能满足。
我天,为什么要弹吉他,为什么还不睡觉。
“去拿琴啊。”
朱志鑫催他。
张峻豪站那儿不动,侧过脸看朱志鑫,挺不情愿的。
朱志鑫仰起脸笑,充满期待:“快点吧!老公——”
张峻豪只好取出吉他,坐到朱志鑫身边。
这把琴朱志鑫还没见过,跟张峻豪家里那把不一样。
琴枕光滑,小众品牌,借着灯光,能看见面板上有细微痕迹,看得出来经常弹,有种虽然不昂贵,却能随身携带的亲切感。
今天张峻豪调音挺慢,每个旋钮都调一遍,朱志鑫也不心急,就坐旁边耐心等着。
卧室灯光柔和,玻璃窗上反着雨天冷光,两种光线缠绕在一起,散落在吉他上,朱志鑫看见音孔处偏暗,旧报纸一样的颜色,琴弦粗粝,轻轻拨动,和弦声响在空气里——
下一秒,张峻豪忽然按住琴弦:“我不想弹。”
说完,他呼吸有点沉,目光轻轻落在朱志鑫身上,喉结上下滚动。
朱志鑫说:“以前都是你弹给别人听,我从来没听过。”
真的是……过分,在学校当孔雀,怎么结了婚才艺也不分享分享。
张峻豪一脸被迫营业表情,最终还是问了:“想听什么。”
“《那些花儿》、《同桌的你》、《蓝莲花》……”接着,朱志鑫说出一堆经典曲目,还说:“五月天的《温柔》前奏超好听,如果能弹唱就更好了。”
张峻豪握住琴枕:“你开演唱会啊。”
“你凶什么凶。”
张峻豪闭了闭眼,说:“嗓子疼,就指弹。”
指弹就指弹,朱志鑫抱住膝盖,往窗户旁边坐了点,免得等下张峻豪弹奏空间不够。
正式弹之前张峻豪有试音,手指顺着格子爬一遍,找找手感,他定了定神,按住琴弦,声响骤然消失,很快,清脆、流畅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朱志鑫的注意力全在张峻豪左手上,灵活,和弦转换又准又稳,时而横按,时而向下滑移,无名指像在跟琴弦谈情说爱,揉按两下,又松开,再扩指。
那声响呢,伴随着掌心击打琴箱,怦然撞到心里,右手也是,指尖变动特别快,急促到耳朵都快跟不上节奏。
扫弦,拍打琴箱,‘嘭——嘭——嘭’,左手迅速变换和弦。
手指游走,揉按间从不省力,抬起时又充满轻盈,两只手在品柱间相互角逐,左手挑逗,迅速往后退,右手洒脱到要命,在六根琴弦上飞速拨动,左手指间扩开。
在视觉听觉的双重冲击下,朱志鑫觉得张峻豪弹的不是琴弦,是他的心弦,‘嘭——’,共鸣声来了,像飓风席卷沙滩。
击打声还在继续,心往下沉,溺在一阵又一阵的扫弦中,窗外是不是在打雷,怎么有轰隆声,还有亮光,朱志鑫回过头看窗,好像是闪电。
也是这时候,角逐般的节奏感在消退,换成一种柔得不能再柔、又刚脆刚脆的声音,闭上眼,朱志鑫能想象张峻豪的指腹在摩擦琴弦,最粗的那一根。
人琴和一,张峻豪甚至都没开嗓,手臂和身躯仿佛跟节奏融为一体,他的手臂有力,抱住琴时有种窒息般的温柔,指尖……在琴弦跳跃,这首曲子好熟悉,一时说不上来,节奏上来了,伴着轻微的指腹摩擦声,像声响冲破沙滩,滑音,瞬间沉下去,‘咚——嘭嘭嘭’,头皮有点发麻。
要命的是张峻豪忽然抬眸,他眼里浸着情绪,眸光游离又缱绻,像是无所谓,又像是偷偷看你,微微闭上眼,太阳穴像随着弦声扯了一下,再睁眼,定定地看着朱志鑫,稍微抬起下巴,咬唇,倨傲又沉醉其中,朱志鑫撞上他的目光,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淹没了。
脑海里浮现一帧帧光影,想起跟张峻豪同班的岁月,两个人几乎不说话,除非是值日周,朱志鑫扫到张峻豪的座位,说一句‘麻烦让一下’,张峻豪站起身,坐到桌上,晃着两只腿,仰头喝可乐。
可乐很好喝吗,为什么无论天晴还是下雨,可乐!总能!总能跟张峻豪无条件接吻。
光线很柔也带点暗,张峻豪凭着肌肉记忆弹奏,琴弦声还在继续,为什么他每看朱志鑫一眼,朱志鑫都要悄悄躲开。
张峻豪对朱志鑫好奇——至少跟他以前认识的人不一样,他没怎么靠近自己,甚至刻意保持点距离,可是沉浸其中,赤脚抱住膝盖,跟随琴声打着节拍的样子,让张峻豪久久不能忘记,还想到学生时代常听到的一些话。
——张峻豪你好帅!
——张峻豪你好有钱!
——张峻豪你好冷漠!
朱志鑫就不会这么说,他会说‘怎么你很拽吗’,‘有钱怎么啦,有钱我不能抓紧时机赚钱吗,猪头一个’,‘你很机车欸’,‘你不理我,我就自己玩,我开心着呢’,‘你有好吃的吗,也给我吃一口叭’,‘请不要自作多情,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就……还好’。
是很喜欢吧,否则为什么张峻豪能感受到一张磁力网。
这种喜欢又让张峻豪感受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像探险者呼吸到氧气,在地球上生活要遵守牛顿三定律,请尽情驰骋——请尽情飞翔——也请尽情坠落,地心就在这里。
你跑不掉,也别想跑。
爱让人生长出某种自信,因为朱志鑫的存在,张峻豪感觉到朱志鑫单纯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张峻豪】这个人附属带来的一切,比如家道中落前的声势,比如因为长相带来的关注,是跟他一样的、纯粹又内敛的人,他们都有某种壳,用来保护自己,仰观宇宙,再窥一窥人世。
【张峻豪,你想变成什么】
【——我想变成螃蟹】
【那我不做螃蟹了,我要变成宇航员,去太空看我的陨石】
时间有形状,也有气味,还有声响,张峻豪的手腕有点沉,伴随着呼吸困难,指尖仿佛抬不上去,不想弹——不想弹了,但朱志鑫那么享受,比自己还要沉浸,就好像少弹奏一秒,有点对不起他,再坚持一下……有滑音,手指没按好,切换和弦,鬼知道右手在弹奏什么,肌肉记忆宣布罢工——
右手误触到琴弦,手指撞击琴箱,音孔发出杂乱的声响。
朱志鑫睁开眼,忽觉吉他声骤消,谁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脖颈,稍一用力,将他整个人都带过来,‘哐’一声,手肘撞到琴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闷撞,触觉比痛觉更快一步到达,张峻豪的吻落下来,比飓风温柔,也更浓烈——呼吸间滚烫,充满占有欲。
手臂挂在他脖颈处,朱志鑫本能地张开嘴,张峻豪闯进来,近乎追着他吻,吮吸片刻,松开,再纠缠过来,朱志鑫摸到他的后脖颈,有薄薄的汗意,回应他的亲吻。
两人之间隔着一把吉他,张峻豪不想松手,也抽不出空拿开吉他,另一只手从琴颈穿过来,抚到朱志鑫腰际处,朱志鑫很明显战栗了一下,吸气,腹部往回收,伸进去,朱志鑫抱紧他的脖颈。
这种拥抱好像不能满足张峻豪,他气息辗转,游离到了朱志鑫的脖颈,朱志鑫先是躲了一下,很快又偏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纵容他亲吻。
张峻豪抱起朱志鑫,连人带琴,一起放床上,最后他嫌吉他碍事,手一推,让吉他顺着床单往上挪,挤到枕头上,朱志鑫只睡在床一半的位置,两条腿垂在床边。
两个人呼吸相撞,张峻豪单手撑在床上,搂住朱志鑫的腰,把他往上带了点,吉他磕碰到木床头,发出一阵轻微的撞击声,“吉他……”朱志鑫要伸手救它。
张峻豪拦住他的手,“磕不坏。”
说着,他一边跟朱志鑫接吻,一边摸到墙上,‘啪’一声,灯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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