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

“你好，朱志鑫。”

季凯笑了笑，面容平静。

雨水还在继续，气氛凝结，朱志鑫想说抱歉认错人了，又有点开不了口。

季凯率先打破沉默：“来看张峻豪吗。”

朱志鑫点头，想到季凯是张峻豪认识多年的朋友，他慢慢放松下来，语气自然：“大巴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

朱志鑫给张峻豪发微信，说自己今天就能到，还在车站偶然碰到季凯。

张峻豪好像在忙，暂时没回复消息。

“你今天没训练吗？”朱志鑫问。

“今天没有，到附近买点东西。”

朱志鑫看去过，他手上提了不少袋子，有一些像是日用品，另一个袋子上标着绿色‘十’字型，像是从药店出来。

朱志鑫有点担心，“不会是谁受伤了吧？”

“没有，都是日常必备的。”

季凯说。

朱志鑫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没什么话要讲，眼睛到处看，终于找到一个新目标，是个水果摊，顶着一把陈旧的雨伞，摊主是个老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雨势渐起，朱志鑫不得不扬起声音：“等下车来了你跟我说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他就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一会儿，大巴终于来了，季凯朝四周看，朱志鑫很快就冒出来，放完旅行箱，他动作迅速地排起队来，季凯比他晚一步上车，排他后边。

待前面的人找到位置，朱志鑫终于看清座椅，左前方有一个空位，只不过旁边坐了个中年大叔，而这个座位的前一排两个位置都空着。

朱志鑫取下双肩包，欠身跟大叔说：“我可以坐里面吗。”

大叔让了让，好像正在跟他儿子视频，一口家乡话，嘀哩咕噜一大堆，反正朱志鑫听不懂。

季凯坐在朱志鑫前面，发车前提醒了他一下：“得30分钟。”

“好的。”

朱志鑫应声。

“喝水吗。”

季凯问。

朱志鑫说自己带了，又很客气地问：“我买了沃柑，要吃吗。”

正说着，大巴启程发出轻微的震动声，乘客们聊起来，显得周围有些嘈杂，季凯大概没听见，转过身，静静地看向前方，还给自己戴上耳机。

手机震了震，张峻豪回复消息了，是一条语音：“几点的车，来之前怎么不说一下。”

朱志鑫随手拍了一张照片过去，说自己在大巴上，应该没多久就能到。

照片拍到季凯的背影，没过多久，张峻豪打语音电话过来：“季凯也在？”

“是啊。”

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朱志鑫心想。

“把电话给他。”

朱志鑫皱眉：“不用吧，很快就到了。”

“朱志鑫——”张峻豪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容抗拒。

朱志鑫只好把手机递给季凯，用口型说是‘张峻豪’，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季凯‘嗯’了一声，说：“没问题，是在特技赛场区吧？”

“这边下雨了，赛场呢？”季凯问。

过了会儿，季凯将手机递过去：“等下直接去赛场找他，我带你过去。”

朱志鑫终于安下心来，原来张峻豪是担心他找不到地方。

雨天路滑，大巴车速平稳，走到地势起伏处，车身随之轻轻摇晃，让人觉得很舒服。

朱志鑫膝盖上放着一袋沃柑，果皮橘黄透亮，拳头那么大，看着很新鲜，他就买了一大包。

耳畔有轻微的说话声，过道前方的迷你屏幕正在播放广告，朱志鑫顺手从口袋找出纸巾，将沃柑包起来，正要隔着纸巾剥果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扒开袋子一看，准备挑个大的出来给季凯——再怎么说他也是张峻豪的朋友。

但左看右看，还属他手里这个最大，他就把手里这个递过去。

季凯回头，一个金黄璀璨的橘子近在眼前，他听见朱志鑫说：“给你。”

“谢谢。”

季凯收下了，橘子外面还裹着一层纸巾，没有蹂躏痕迹，他以为是朱志鑫落下的，准备还给他，朱志鑫剥沃柑很快，塞了一瓣果肉到嘴里，只顾着吃：“剥皮用的，免得把手弄脏了。”

“噢。”

季凯坐正了一些，视线一低，瞧见橘子果皮比一般的要紧实，靠近橘梗的位置有破皮，像谁不小心抠了一下。

车厢混着轻微的汽油味，还有因为雨水冲刷掀起的尘土气息，而果皮上白出来那一丁点，散发着某种清新——橘子皮沁人心脾。

他没有吃橘子，放在了口袋里。

不知过了多久，大巴停稳，乘客们陆续下车，朱志鑫走在最后面，等其他人拿完旅行箱才去找自己的。

说来也是奇，车子开到30多公里以外，这里竟然没有下雨，只不过天色暗沉，偶有毛毛雨飘落——但那可以忽略不计，更像是空调排水管漏滴下来的水珠。

穿过赛场廊道，继续往里走，最后停在一栋楼房面前，这栋楼有个通道，另一边正对着赛场，能听见赛车轻微的嗡鸣声。

朱志鑫正要偏头往里看，过道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训练服，正在摘手套，短发精悍利落，一抬眼，眸中带冷，下一秒浮现淡淡的笑意，静寂又不动声色，像是等了他很久一样。

朱志鑫松开旅行箱的拉杆，朝那人奔过去，心脏涌起轻微的肿疼感，但又肿得发痒，停不下来……他跳起来，张峻豪默契地接住他，气息相撞，两个人在幽暗的过道里接吻。

浅尝辄止好像还不够，朱志鑫环住张峻豪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张峻豪敛着眉眼，很轻地笑了一下，吻了吻朱志鑫的脸颊，拍着他的后背说：“有人。”

“噢……”朱志鑫忙不迭站好，抱住张峻豪的手还没松开，回头一看，季凯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向斜前方，没有打扰他们，语气很淡：“人送到了。”

“谢了。”

张峻豪说。

俩人牵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张峻豪接过朱志鑫的旅行箱：“带的什么，这么沉。”

朱志鑫凑近了说：“哪里沉了，都是宝贝。”

说完，他兀自笑起来，张峻豪收回视线，眼角带着柔和的笑意，有关‘突然提前来了，路上又下起雨，出行不安全’的责备之语好像也说不出口了。

直到远离赛场，朱志鑫才问：“季凯是换发型了吗？”他记得上次见面季凯发头稍长。

“比赛忙，短发好打理。”

季凯跟张峻豪身高相差无几，又剪了短发，难怪认错人了，朱志鑫抚了抚心口。

这次车手们住的地方跟基地大不相同，有点类似宿舍性质，一个车队的都住在同一层，张峻豪用钥匙开门：“307我住，305、306、303住的都是熟人，晚点带你认识他们——”

锁孔弹撞，门缝‘嘎吱’作响，朱志鑫正要进去，张峻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用背脊抵住锁孔，挡在朱志鑫面前，微微抬着下巴：“他帅我帅？”

“——啊？”朱志鑫诧异地看着他，这是在整哪一出：“谁啊？”

“——啊？”朱志鑫诧异地看着他，这是在整哪一出：“谁啊？”

张峻豪不说话，双手环胸，大有不说绝不让路的意思。

朱志鑫在心里嘀咕一句‘笨蛋’，完了，他不会是在说季凯吧。

上帝作证，真的不是故意认错人，朱志鑫告诫自己一定要机灵点——没事千万别招张峻豪不痛快，他生气起来……上回那个牙印过了好久才消下去。

现在想想，咬一口还算轻的，张峻豪要是知道他认错人，那不得宰羊。

太可怕了。

“当然是你帅啊。”

“没听见——”张峻豪语气慵懒，“大点声。”

“你最帅！”

“什么。”

张峻豪凑过来，像是没听清，眼底藏着笑意。

朱志鑫语速如弹珠：“你最帅宇宙超级无敌特别帅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说谎劈死我算了！”说完，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张峻豪终于笑起来，表情矜持又带点骄傲，这才推开房门。

狗头保命成功，朱志鑫松了一口气。

光线有点暗，匆匆扫一眼，一居室的结构，进来就是主卧，张峻豪的屋子收拾得干净，鞋子整齐摆鞋架上，只不过相比起之前的宿舍，没有太多属于他个人的生活气息，更像是临时休憩地。

张峻豪站衣柜前换衣服，“洗个澡吧？热水器有水。”

“你先洗——”朱志鑫打开旅行箱，要把东西慢慢收拾出来。“你先洗——”朱志鑫打开旅行箱，要把东西慢慢收拾出来。

张峻豪回头，瞧见朱志鑫在拆除潮剂，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肯听话的，他就拎了件T恤进浴室。

玻璃窗传来轻微的‘哔啵’声，雨点砸下来了。

沿着墙壁走，朱志鑫终于摸到壁灯开关，柔光洒在头顶。

除潮剂是盒装，握在手里沙沙作响，想到衣柜和抽屉都得除除潮，朱志鑫分别放了两盒进去，起身时被角落的东西吸引——是个黑色帆布包。

很快，张峻豪冲完凉出来，让朱志鑫赶紧洗个澡，至少会舒服一点。

“你把吉他带过来了？”朱志鑫回过头。

张峻豪擦着头发，瞧了一眼朱志鑫，不知道他倒腾了什么，后背浸湿一大片，脸颊泛红，像是热出来的，“热也不知道开空调。”

说着，张峻豪找到遥控器，‘滴’一声，空调叶片抬起，冷气徐徐散开。

读书时朱志鑫就听说张峻豪吉他弹得非常好，只是从来没有近距离听他演奏，“等下你能弹一下吉他吗？”朱志鑫充满期待。

“先洗澡——”张峻豪说。

“要弹吉他！”

张峻豪闭了闭眼，看样子是同意了。

朱志鑫‘噢耶’一声，火速冲进洗手间，在里面‘叮铃哐啷’直响，张峻豪眉峰跳了一下，以为他在里面摔倒了，但伴着水流淅淅沥沥而下，总算安静了点，一切恢复平静，他的眉眼才舒展开来。

这个屋子朝向好，靠南的位置有个飘窗，张峻豪收拾杂志，堆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他没有拿出吉他，只是坐在飘窗前看手机——这里地处郊区，周围没什么好玩的啊，张峻豪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朱志鑫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张峻豪——”

“干嘛。”

“我忘拿衣服啦！”朱志鑫说。

张峻豪放下手机，走到朱志鑫的旅行箱前，“穿哪件？”

朱志鑫说‘都可以’，又问：“你再看看我有没有带休闲短裤。”

张峻豪翻找了一下：“没有。”

“肯定有——”朱志鑫坚持，“你好好找一下。”

如果是自己的箱子，张峻豪肯定要翻个底朝天，顺便把东西都掏出来，但朱志鑫爱整洁，又喜欢收纳，他就没有动作幅度过大，耐着性子一件一件找，发现真的只有长裤。

“找到了吗。”

朱志鑫问。

想到朱志鑫非一般的固执，万事要符合意愿他才真正心满意足，张峻豪说：“找到了。”

说着，他侧身站在浴室门口，手臂停在靠近门锁的位置，很快，门缝打开，一只白皙瘦削的胳膊伸出来：“给我吧。”

浴室门重新合上，下一秒朱志鑫就在里面抱怨起来：“要短裤——”

张峻豪有点躁热，肯定是空调马力不足，他松了松领口给自己扇风：“先穿着吧。”

“短裤穿着凉快。”

朱志鑫跟他理论起来。

张峻豪坐在床边，用手臂撑住身体，支着长腿，语气懒懒的，“一样的——”

正说着，朱志鑫推门出来了，他穿了件黑色T恤，上面是宇航员探索宇宙的图案，室内光线柔和，又因为是雨天，显得行星四周那道萤色格外耀眼。

他皮肤白，穿黑色T恤也挺好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同样的衣服穿张峻豪身上显得熨帖，有种肌肉饱满感，穿朱志鑫身上就变成清秀与灵动。

很明显这件衣服不是朱志鑫的，因为T恤有点长，都遮到他大腿附近了。

“我说要休闲短裤，”朱志鑫又径自翻找旅行箱，“哎，好奇怪啊，是我没带吗。”

张峻豪说：“穿我的就好。”

还不用穿裤子，凉快又省事。

东西没找到，朱志鑫站起身，轻轻椅靠在柜子前，郁闷地着擦头发。

空气骤然恢复安静，弥漫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还挺好闻……等等，这什么啊，是樟脑丸吗，张峻豪皱了皱眉，结合灵敏的嗅觉，视线最终停在某个地方——进门处的角落有粒白珠子，绝对是它。

张峻豪人未动，朱志鑫瘦削的脚踝忽然闯进他的视线，他穿一双宽大的拖鞋，站也不好好站，一只脚站稳，另一只停靠在脚踝处，还轻微挪了挪。

视线再往上，是朱志鑫白皙笔直的腿，T恤宽大，恰好遮到他大腿处。

雨天，空调徐徐释放冷意，空气沉闷，还有该死的、带着樟脑丸气息的沐浴露清香。

张峻豪头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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