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回家。谢康摸着身旁沙砾凸起的硌手墙壁，顺着墙壁延伸的地方一点一点向前走。

回家的路父亲带着他走过很多次了，小学生活里的每一天他都在重复着，父亲起早贪黑地起来照顾完地里的事情，就带着母亲准备好的早饭，拖着疲惫的身子牵着谢康去上学。

谢康顺着沙砾墙一路摸到一扇木门口，他心中颇激动地一喜，想着自己第一次回家，父亲看见自己会不会以后都会放心。但当打开旧门的“呲啦”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女孩尖刺的声音时，谢康才猛然顿住。

“哥哥，你走错了！这儿不是你家！”说罢那个女孩把门关了上，谢康有些不稳地站在那扇门前，听见里头传来的对话声。

母亲问女孩：“是谁来了？”女孩淡淡的回答：“那个瞎哥哥又走错门了。”

谢康吞了口唾沫，长叹一声打算顺着原来的路回去。大概是他一开始就走错路了？他怎么记得，每次父亲带他走的时候，他伸手在一旁一摸都是硌手的沙砾。

忽然一个人从他旁边拉住了谢康的手臂，粗糙的手还有农活做多了才有的茧子在他印象中，父亲最原本的模样。

父亲一直跟着他吗？谢康心中有暖流涌过。

他看不见，他也尝试过触摸父亲和母亲的脸，他无法想象，也无法知道每天陪在他身旁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知道有个凸起的东西叫鼻子，软的地方是脸颊，有两瓣的叫嘴。

父亲牵着谢康的手臂，他一言不发的带着谢康走回了正确的回家的路，谢康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次次抬腿，因为他知道，如果地上有凹凸不平的石子，或者台阶一类的东西，父亲都会在第一时间停下脚步，叫他注意前面的路。

如果有河湖一类的，小时候时父亲会扎起裤脚，抱着年幼的谢康通过。

“爸，”谢康叫了一声身边的父亲，他的头朝向他认为的父亲在的方向，道：“我这次是不是做的不好？”

他考上了城里的初中，但是城里的初中远远要比村子里小学的路远很多，父亲没有办法送他那么远的路，他还有庄稼和农活，如果接送谢康，一来一回就要从早上走到中午时的艳阳高照，那时候赶回去来不及照顾庄稼，如果一天跑两趟的话，他或许连着家的时间都不多，更别提要撑起一整个家，还要照顾掌管了一年收成的庄稼。

谢康几次听见父亲叹气，却没有办法安慰他。因为在那声气叹完之后，他在四面漆黑的世界里根本找不到父亲的方向。像一只在水波上漂浮的叶子，无头无脑的跟着那一点点细碎的游丝奔跑，回头时早已失去了方向。

谢康想试着自己回家，尽管父亲牵着他的手臂走过了这么多年的路，但他还是分不清楚，哪一片凸起沙砾的墙，才能够摸着通往自己的家，哪一条铺满碎石土的路，才是回家的路。

他会睁开眼睛，但那里只有一片漆黑。

背部忽然被走在一旁的父亲拍了拍，谢康听见父亲的声音，他道：“不要紧的，你不是放假了么？等我这些天去准备准备，一定可以自己走到学校的。”他看不见父亲的表情，只能听见最后一丝话带了一点点的笑意。

“相信爸。”他听见父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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