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尹虽为人不端,上次还险些害了她,但瞧着如此报应,连尸首也寻不全,也算恩怨一笔勾销了,她哪里还有私人恩怨。
桃夭突然感到手心被人握在手里,宽大的袖袍遮掩住二人相握的手。
相国安抚了府尹的妻女,让人将府尹的尸首抬入义庄,望着顺天府抬棺的人,相国问道:“笙儿,此事你怎么看。”
“还不等我动顺天府,他便暴毙而亡,也好。”云乔道。
“顺天府这些年可没少收受贿赂,制造冤假错案。”相国身旁官宦颇有些急躁道:“前些年,扬州有个做小本生意的商贩,血书上京控告地方士绅强抢民女,结果却被顺天府判了个一百大板,又关了两年,待回到扬州,已经不成人样,此事在扬州闹得沸沸扬扬,这样的事数不胜数,这府尹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官司呢。”
“竟还有这种事?”桃夭讶异道,却发现相国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
“我可同你说过,你这性子,很像去了多年的皇后?”
“舅舅。”云乔刚开口,丞相便了然笑道:“只是性格像她从前,这孩子,倒是很不错。”
相国整理衣袖,若有所思地说道:“今日阳光大好,我看适合洒扫,这就回去同你舅母说说去。”
“朝廷上下,是适合清扫一番了。”
顺天府差使疑惑问道:“那此案可要汇报于陛...”
相国甩手道:“陛下病重,宸王又在此,何必劳烦陛下呢?”
桃夭望了望天空,乌云密布,瞧着快要下雨了,哪里来的好天气。
自进门开始,桃夭便没有察觉出任何妖气,除非这妖物修为不凡,能掩盖自身妖气,可这样的妖物为什么挑府尹下手呢?
“你也觉得此事蹊跷对吗?”桃夭询问道,云乔一向沉着,心有洞察地说道:“顺天府牵涉甚广,这是权利的争斗,我不希望你涉入其中,你好好的在家里待着,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就回来。”
桃夭:“你平时接触到的案子都这样血腥吗?”
“倒不全是。”云乔道:“大理寺接触到的命案里,像这样的只是开胃小碟罢了,大多送命的。”
眼见着桃夭脸色渐渐正经起来,云乔笑道:“你怕不怕?”
“你身在大理寺内,办案这样的均交予旁人,这样,也会送命吗?”她一直未曾问过云乔为何他浑身是血,身中剧毒地倒在灵山脚下。
云乔敛起了笑意,未答此话,只是将桃夭的披肩裹得更紧些。
“我走的这条路,可比刀山火海的荆棘难走...”云乔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你在我身后,我会替你挡下这些刀光剑雨。”
“我也可以保护你的。”桃夭握着云乔的手,认真执着道。
云乔眼眸一动,颔首一笑:“是是是,拗不过你。”
宸王府的马车停在顺天府外,他眼瞧着将桃夭送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马车开往宸王府,目睹着马车驶去,身后一名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云乔耳旁说了什么,云乔眼里仅存的一丝人味消失殆尽。
“既然自己跳进了漩涡,那就母债子偿,一并还了吧。”
桃夭越想越不对劲,难道是上都来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妖物吗?如果那妖物这样强劲,云乔岂不是有危险...
“去玄虚门!”桃夭道,她没有办法找出妖孽,但有一个人也许有办法。
莫如冷冷地打量着桃夭,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动得大了依旧扯得疼。
他端起石桌上的茶:“我当你良心发现,终于想起看我来了,原来又是有事求我。”
如今受了点伤,莫如反倒摆起架子来了,桃夭道:“这点小忙,对你来说应当不难。”
莫如悠闲地喝了口茶,大摇大摆道:“我这养伤呢,腿脚不方便...”
一旁倒水的小师妹道:“不是昨日还见你活蹦乱跳?”
莫如:...
桃夭:“既然你是为我才受伤的,那我自然是要起这个负责咯。”
莫如十分受用,直到瞧着桃夭带着笑意捏碎了杯盏。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玄虚门...你可别乱来啊...你别过来!你要对我的腿做什么!”
桃夭脸上挂着笑意,手中动作却一丝未停。
“自然是给你治伤啦,给你正正骨,好得快些...”
莫如苦着脸:“我错了我错了,你这力道下去,我腿真折了。”
“不是你说你腿脚不方便?”桃夭道。
“方便!方便!”莫如连忙道:“现在就可以走!”
桃夭扔掉莫如的腿,面无表情道:“带上你的东西,现在就走。”
莫如欲哭无泪想道: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他看这狐狸的心思,才真是海底针...
临出门时,一个男子突然站在二人面前,向莫如道:“大师兄出门啊?”
莫如敷衍着点点头道:“秦洛,你留在这里,看好玄虚门。”
桃夭眯了眯眼,上次见他时似乎,此人便带给她一丝奇怪的感觉,若说莫如是太阳这样让人温暖舒适,那这秦洛便像是暗处里的潮湿,让人不适...
眼下顾着顺天府命案之事,她哪里有时间顾及此人什么气质不气质。
府尹的尸体摆在义庄,那里有人轮班守候,他们想要进去只有晚上在侍卫轮班期间可以溜进去。
桃夭跟莫如在义庄外的草丛里蹲了两个时辰,见时机来临,才翻墙进了义庄。
府尹尸首放在大堂,桃夭冲莫如使了个神色,莫如拜了拜才敢开棺。
“有怪莫怪,谁害你你找谁去啊...”莫如推开棺顶,一眼也不敢看。
府尹的尸身已经被人动过,桃夭翻看了他的伤口,却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确实同仵作验尸时所说分毫不差,并且在他身上没有一丝妖气残留。
若是人为,那有为何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呢?这些抓痕又是怎么回事?
桃夭翻动着棺材里的尸体,无奈看了一眼默默发抖的莫如:“别抖了,快来帮我一起把他翻过来。”
莫如丧着脸,不情不愿地将府尹翻过身。
桃夭见莫如实在害怕,便道:“此时此刻他的魂魄早已被鬼差勾走了,不会出来吓你的,你堂堂一届捉妖师,你怕什么?”
桃夭摸索着尸体,确实一点伤痕都没有,见门外灯火开始亮了起来,便赶紧将尸体翻转过来,盖上棺木,从翻进来的墙那翻出去。
本就在寒冬腊月,这一折腾,莫如嘴唇都发青了,但不是因为寒冷,他如今还心有余悸,眼瞧着都快要年关了,这京都却出了这样档子事,本就晦气,他今日却头脑发热竟做了去翻人家安息之人的棺材板,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不得将自己活生生揍一顿。
方才也并不少一无所获,在将他翻过来时,她在这死亡腐烂的味道里闻到了一股胭脂香粉味...
桃夭道:“很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暖和暖和。”
莫如捂胸,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什么地方?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少年...”
“去了不就知道了。”
莫如瞧着“醉香楼”三个大字,陷入了沉默,他一本正经道:“原来你还喜欢这种地方...”
桃夭:...
莫如道:“我是道士,师父知道了非将我剥下一层皮不可。”
说话间,那眼熟的老鸨已甩着帕子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上次那小娘子吗,怎么这次又来还带了位客人?”
莫如错愕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常客...”
依照惯例,桃夭摸出些碎银子丢给老鸨,老鸨便将莫如和桃夭迎了进去,吆喝道:“贵客二位!”
桃夭默默的将贴上身的女儿们推给莫如,莫如像是失足妇女般边躲边尖叫,惹得醉香楼姑娘更想调戏这小道士。
桃夭无视莫如惨叫,直奔目的道:“我要见花魁。”
女人了然于胸:“我都懂的,上都民风开放,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还没理清女人话中意思,便被人领着进了洛狸的房间。
“哟,稀客。”洛狸摇着扇子,婀娜多姿的身材包裹在紫衣纱裙里,顾盼生姿地朝她走来,坐在她身旁。
“前几日在相国府还故作高冷,今日怎么主动寻我来了?”
桃夭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开门见山问道:“府尹,是不是你动的手?”
洛狸笑意一僵,随即又恢复原状:“话可别乱说啊小狐狸,那府尹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了他?”
“若没有证据,我总不会亲自前来。”桃夭诈道。
洛狸摇着团扇,柔情似水道:“你若有证据,怕早已拿出来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想诈我?小狐狸你也太缺了些心眼。”
桃夭道:“我在府尹身体上闻到了一股专属于你的气味,我思前想后若不是你,那能接近你并且沾上你的气味之人只有那个沈倾...”
洛狸停了摇扇,面色凝重道:“不许你碰他。”
桃夭猜中:“看来府尹之死与他确实有关系咯。”她站起身,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小狐狸!”洛狸叫住即将跨门而出的桃夭:“沈倾他...是无辜的,念在旧情上,你要做什么都冲着我来。”
从前的洛狸无论如何只爱自己,下界三百年,怎会变得如此?桃夭释了紧皱的眉头:“我确有私心,但绝不针对无辜者,倘若他不是杀人犯,我又怎么会冤他?”
“不,不是。”洛狸一口否决道:“沈倾确实见过府尹,但他绝对不曾杀人。”洛狸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对沈倾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死死的看着桃夭,突然就跪了下去。
桃夭也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有些错愕。
“求你不要将沈倾见过府尹这件事情透露出去,我以千年修为担保他绝对没有害人。”
桃夭心烦意乱道:“既然无辜又何须怕旁人知晓?”
洛狸道:“此事与沈倾身世相关,涉及到宸王...”
桃夭不解:“与云乔有什么关系?”
“此事你发誓绝不透露于旁人。”洛狸道完,见桃夭发完誓,又仿佛是不信她的话,要她以云乔起誓,那是桃夭的命脉,她绝不可能背叛誓言。
原来沈倾自得皇帝青睐,府尹便一直伺机讨好,恰好沈倾管理国盐一事,那府尹听了,便以自己曾代管国盐流通一事辅导沈倾,沈倾刚入朝政,此事不通,结果没想到那府尹利用沈倾牟利,竟自己从中买卖私盐捞了大量油水,并且还以此为借口要挟沈倾继续为他办事,沈倾不从,府尹便要向陛下控告他徇私枉法,于是沈倾便找到了府尹要个说法,结果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谁也没想到,第二日那府尹便暴毙家中。
“就这样?”桃夭问道。
“不然还有什么?”洛狸已经起身,自顾自的倒了杯水:“那老头实在坏得很,咬住沈倾就不放,死了也好。”
虽是有道理,但前前后后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桃夭还没想出自己的疑惑,那老鸨慌忙地跑来向桃夭道:“不得了了,你快去看看你那位朋友,我这地方还做不做生意了!”
桃夭带着疑惑走出厢房,瞧见大厅处,莫如已经将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并捆了拴在柱子上,脸上正义凌然,瞧见桃夭这才放开手中红纱:“这些姑娘好不良家妇女,硬要往人身上扑,亏得我聪明。”
桃夭一拍额头内心无语,给了老鸨一锭银子:“抱歉了哈,我这个朋友长得人模人样,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这就当几个姑娘的赔偿了。”
话音刚落,她便拉着丢人现眼的莫如急匆匆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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