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殇在洞口转悠来转悠去,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小声的嘀咕很像在自言自语,聂念璃坐在那里安心打坐,一言不发,显得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
姬无殇时而捶胸顿足,时而摇头晃脑,时而看向洞外,时而斜视洞中人,那人闭目不语,身上的粗布烂衣挂在身上也丝毫不碍仪容,依然翩翩俊逸,神姿仙态。
姬无殇感觉无趣,侧躺在地,微微打了一个哈欠,揶揄道:“你看你,总是这么用功努力,不像我,再努力也没用。”
这句话说的更像是自我讥讽。
聂念璃仍觉未闻,满脸冷清,没有作答。
姬无殇继续道:“你那个座上客,是何人许?不男不女,搔首弄姿,我竟不知你喜好同这种人一起。”
聂念璃睁眼,看向他,缓慢说道:“巫凌人。”
巫凌人,城邦座立在麒麟藳,以深山中有一处麒麟神像闻名于世,小小仙邦,以巫术为主法业,曾经被八大世家所不耻与排挤,地位颇低。
姬无殇不假思索,问道:“巫凌人竟然同你们走动了?莫非这天要变了?”
像是不经意之言,姬无殇猛然回想起在渔船上那几个黑袍使的谈话,下一个目标是清水聂家。
无量神机被灭门,接下来轮到了清水聂家,所以今天聂念璃在山上被黑袍使围攻,看似像将他捉拿回去,实际上一是想邀功,二是想要试试他的功力,三是若是能够活捉回去,聂家人正好落一把柄在手,到时候也不敢多放肆,就拱手让池,轻而易举,不过黑袍使人不仅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聂念璃,这些死尸伤害力并不高,勉强僵持下来皆被他收了魂魄,以聂念璃的能力,剩下的三个黑袍使也应是不会诡计得逞,可是偏偏聂念璃太过自负,掉以轻心,在瘴气中呆的太久,且动用灵力,引得毒气入体,又要左右拆招又要催化毒烟,这才落此下场,成了姬无殇刃上鱼肉。
不禁嗤笑道:“想不到自视清高的聂一帆也有今天!”
又侧首看聂念璃淡漠无光的脸,当真是仿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姬无殇胡思乱想片刻,很快安睡过去。
翌日清晨,姬无殇醒来,环顾洞中已无聂念璃的身影,一个激灵起身,赴洞外而去,白光耀眼,刺的他片刻闭眼适应,树前聂念璃已经换上一身淡紫华衣,发冠束齐,正望着远处山上的翠绿逶迤。
姬无殇将走过去,啧啧出声,又伴着诧异,这个人啥时候跑下去换了身衣服?
聂念璃“醒了?”
姬无殇点头。
聂念璃:“下山!”
姬无殇反问:“为何不逃跑?”
聂念璃:“不必”
姬无殇嘴角抽搐,是不怕还是不敢?还是?
两人相伴下山,一路上山间尸体尽数全无,脚底是刚刚翻新的黄泥,姬无殇气的直跺脚,早知道提前多吸几个魂魄,看来被昨天聂家人都给埋了,不过也没关系,魂魄依身而栖,如果不是怨灵.在这种山林中常常四处飘荡,今晚再来也不迟。
一路悠然自得,姬无殇一边将路边草芥连根拔起,忍不住唱起了小曲
“蓝盈盈,黄橙橙,小蜜蜂,小蜜蜂,飞过来,飞过去,转眼就无踪........小蝌蚪,在水中,游啊游,游啊游.....游到了天空......”
姬无殇唱的正过瘾,脑门碰上前面一堵墙,磕的脑门有些疼,定住了脚步。
“难听!”
聂念璃淡淡道。
姬无殇绕过他,不以为然道:“再怎么说也敢唱。”
聂念璃道:“唱给自己听就好,不要下了山也唱,吓坏孩子!”
姬无殇:“你嫉妒我?”
聂念璃:.…
姬无殇接着往前走,很快两人便到了镇魂江处,两边杂草丛生,姬无殇望着平静浑浊的江水,脸色微微见阴,对着聂念璃说道:“我就是被无量神机的门生们扔进了这江里,你想知道这江下面有什么吗?”
聂念璃不答话。
姬无殇嘴角上扬,突尤拽住聂念璃一条胳膊,猛的一扯,生生的将聂念璃拖下了水,屏气凝神,在水中探视,上面河水昏黄一片,下面却清澈许多,这条河因其“镇魂”而得名,在民间的一些冤假错案,或者蒙冤至死,被人杀害,恐被化成厉鬼回去索命,都被偷偷抛尸在这条江里,虽然被黑袍使打捞上许多,但是仍然有不少死尸残肢歪倒在江底。
聂念璃几次欲浮出水面,都被姬无殇一把拦住,姬无殇在水中言语,所说的话皆变成了咕噜咕噜的水泡声。
大概意思聂念璃看明白许多。
姬无殇:你看看,我多惨,我命多苦!
重回岸边,两人来到一棵树下,姬无殇将身上衣物脱下,放到树杈上晾干,又想伸手去解聂念璃的衣衫,被一巴掌拦下,只好作罢,聂念璃淡淡垂眸,理了理身上淡紫色的衣衫,慢慢将头上束带重新拆下,微不可闻地叹息。
“现在不是时候,等子时来你就知道了,你就能听见河底和这山间的声音了。”
姬无殇扶着粗壮的树干说道。
“每到午夜子时,这些亡魂都会发出同样的叫声,我好惨,我死的好冤枉,我要你偿命。”
姬无殇巴拉着眼皮扮着鬼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姬无殇看向树上的绿叶,天空上的白光被筛成星星斑光照在地面。
“你知道他们的惨样吗?有的只有半个身子,腿和脚都被人砍去,拼命的往前蠕动身子,血流了一地,肠子跟胃连着身躯在地上爬,有的牙齿凸起,肚子里圆滚滚,一吐带着黄汁出来一个不足月的孩子,有的皮肉分离,只剩一具带血的骨架,还在不停地吃东西”
姬无殇见聂念璃仿若未闻,只看向远处某个方向,有些泄气,又骂自己蠢,三岁小孩子吓吓还可以,吓他作甚。
时至近午,烈日当空,姬无殇穿好衣服,聂念璃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晾干,两人一同往附近的小县城朗城赶去,姬无殇已经饿的肚子咕噜叫,城镇上人烟稀少,酒楼茶肆皆都大门微敞,路边有几个村民的叫卖声。
“紫薯,新鲜的紫薯”
“卖萝卜来,不甜不要钱来。”
“公子,买个香囊吧”
附近商贩纷纷向他们招着手,叫卖手里的东西。
姬无殇走到一个低头收拾菜篓子的老妇跟前,随手拿起一个萝卜问道:“大婶,萝卜怎么卖的?”
老妇:“一文钱。”
姬无殇没听清,她说话嗓音极低,又问道:“啊?什么?”
老妇道:“一文钱。”
姬无殇道:“太贵了,不要钱行不行?”
老妇闻言,低着的头抬起,一张满堆皱纹的脸露出鄙夷之色,拿起萝卜欲打他:“快滚,龟孙子。”
姬无殇往边上稍微一躲,萝卜被打向了身后某个人,聂念璃轻轻接过萝卜
姬无殇大惊小怪道:“大婶,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我不就想跟你讲讲价吗?”,
聂念璃淡淡的道:“快走!”
姬无殇抬脚往前走,嘴里喋喋不休道:“我就是想讲个价,买东西不应该讨价还价吗?哎?你怎么把萝卜买下来了?”
姬无殇拿过萝卜,噶几啃了一口,的确是甜辣爽口!
路过一家敞开的店面,一阵肉香味袭来,姬无殇摸着饿的发扁的肚子,回头对着聂念璃璨然一笑:“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仿佛里面的人听见他们的声音,立马有一个店小二跑了出来,笑着道:“两位公子,请进请进。”
两人迈进酒楼,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吃着饭,看着生意不怎么好,姬无殇蹙眉道:“看来你们店饭也不怎么好吃啊,都没几个人。”
小二在桌子上斟满茶,叹气道:“我们店的菜怎么不好吃,公子你们一看就是从外郡来的,我们小镇现在住的人大多都搬走了,谁还在这呆,离狮鹫岭那么近,都怕哪天被那毒气祸及,本来那上流有个埋死尸的镇魂江,这边的水都不太敢喝,一直是挖井喝的,现在又有了一个有毒烟的狮鹫岭,这附近是彻底的没法待了。”
姬无殇微珉一口茶,茶溢满齿,混合着淡淡的香气,不由多喝了几口。
姬无殇又道:“这个毒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小二道:“大概一个月之前,好像是从哪位仙门世家被灭门开始的,哪位仙门来着?”
“无量神机”
聂念璃出声。
小二忙不迭点头“对对付,就是无量神机”说到这,小二突然看了看四周,见掌柜的在台面前打着瞌睡,轻声说道:“我们都认为是无量神机勘破天机,遭了天劫,这毒烟就是那些仙门弟子的鬼魂所化”
姬无殇差点喷出口中香茶,如此无稽之谈,果然是乡野村间的茶余饭后谈资所用。
聂念璃淡淡道:“无量神机说到底也保护了这附近几百年,怎么他刚被灭门就有这样的传言?”
小二自觉口无遮拦,急忙道:“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我们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鬼怪凶尸作祟,都知道是无量神机宗主的功劳,自然也不敢妄自菲薄它,是前段时间有一匹黑衣人,在这里住了几日,说了那么几句,我们都是以讹传讹,即使是谎话现在也变成真话了。”
姬无殇看远处菜谱,喊道:“一个红烧鱼,一个红烧肉。”
小二连忙收住话匣子,到厨房报菜名去了。
姬无殇看着聂念璃淡然的那张脸,有一丝幸灾乐祸,憋嘴道:“能让无量神机灭门,那群黑袍使的来历可真神秘啊。”
聂念璃淡淡道:“黑袍使并不神秘,神秘的是他们使用的法术。”
姬无殇:“你跟他们交过手,难道没有试出来吗?”
聂念璃瞳孔微缩,语气冷然道:“他们用的是无量神机的法术以及体术。”
姬无殇摆弄筷子的手猛地顿住,有种莫名的难言之隐藏在他心中。
莫非是无量神机内部有那个神秘组织的叛徒?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那天在船上那群黑袍使人的话,分明是想要一一剿灭六大世家,剿灭六大世家对他们到底有何益处?他们是想要将仙门重新洗牌,独创出一支独一无二的门派吗?
眼神闪烁间瞥见聂念璃眼神幽深的看着自己,姬无殇辩驳道:“别看我,不是我干的,再怎么说,报仇这种事情哪能借他人之手,我还没恨到要灭门。”
聂念璃拿起手边香茶微珉一口道:“怪味!”旋即放下茶盏。
姬无殇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啧啧道:“香。”
又审看聂念璃,调侃道:“在清河那边喝惯了好茶,看不上我们这片的坏茶了。”
聂念璃摇头:“不是茶,是水。”
姬无殇闻言看茶杯里的水,暗暗混混,茶叶棕黑,满眼的茶色,哪里有问题,只是闻着这味,很像,很像是。
“红烧鱼来了!”
小二叫喊着端上鱼,姬无殇心虚般的拿起筷子,欢快道:“好勒,饿死我了!”
“你怎么不吃啊?这鱼不错!”
酒足饭饱之后,姬无殇就被聂念璃生拉硬拽般的拉出了酒楼,原本他是打算在这里先给之前吸食那个魂魄完一个愿,那个魂魄死前有一个心愿就是给他年过八十的母亲盖一栋新房子,因为老房子年久失修,冬寒夏暑,他临死之前一直没有给建成,所以魂魄一直逗留在狮鹫岭处,聂念璃不知道因为何事让他跟他连夜赶路,前往店小二口中所说黑衣人可能去的那个郡城,无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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