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孟婆耐性说道。
道人搂着孟婆微微晃动着身子,撒娇道:“嗯~不嘛~再抱一会儿~”
啪——
彼岸花头拐杖兜头一下。
旋转一周,挽出个看不见的花儿来杵回地上。
再看道人已是倒在树旁,半边脸上巴掌大的花纹生生印在其上,堪称绝美伤痕。
骷髅揖道:“孟婆大人何以现身?”
看看那不能动弹的鬼魅,再看看远处紧紧搂着孩子窝在坟堆里的母子。孟婆沉沉道:“想必那对母子就是崔氏谏议大夫的遗孀和遗孤吧?”
声音悠扬,亦浅浅飘进那妇人的耳中。
妇人仰起头看了眼,却因为夜深,并未得见真颜。
孟婆续道:“崔氏谏议大夫,死于辛丑年六月十二日。皇帝下令,斩首于西街菜市口,家人不得哭悼哀伤。”
“原来如此。”骷髅喃喃一句。
怪道这一家人发丧都沉着个脸,连声都不出。
道人起身,假意扑一扑已经脏乱差的身上的尘土,道:“为何不让哭?妈的,皇帝忒不是人了吧。有权力就可以控制人家的喜怒哀乐吗?更何况还是这么悲伤的事情。”
骷髅却问:“皇帝为何斩他?”
道人随之:“对啊,皇帝为何要杀他啊?谏议大夫...哦,是话说多了吧!”
那妇人听得这边讨论起了自己的丈夫,怒气激下也顾不得害怕,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斥道:“你知道什么!皇帝昏庸无道,招揽邪魔歪道要复活个妃子,闹得天下民不聊生,多地惨遭祸难。
我夫爱国谏言之,却被扣上欺君罔上的罪名,赐了斩令。呵,天下以鬼为媒,纵使唤得旧人醒,又能罔顾人伦几何?
我便是要睁着眼,看这皇帝,看这国家,如何覆灭!”
怀里的小娃娃被这声响吵醒,糯糯道:“娘,我们死了吗?”
妇人低头抚着娃娃的脸,百般怜惜。
却转头又怒视坡顶,道:“就算我立时死去,魂魄也必将留存于世,化恶鬼而出,寻那狗皇帝报仇!你们要杀就杀,吾绝不屈从!”
道人揉着胳膊,懒洋洋道:“谁要杀你呀!你看不见是我们救了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妇人道:“这世间哪还有好人,不过是利益伤不到自己身上的假慷慨而已。”
虽不知这妇人还有何内情,孟婆却也是立时审了一旁的鬼魅。
“一一道来,何人造就?所存多久?还有他否?”
鬼魅歪头不语。
孟婆浅声轻哼,使一术法,将那鬼魅身上的鬼气越敷越紧,其终于承受不住。
答曰:“玄师所授鬼食鬼之法,已有三年。东南,西南,东北,西北,还各有一处鬼巢。五处齐发,收揽鬼气,养成鬼魅,回归熔炉,唤醒旧人。”
“玄师?”道人讷讷,似乎听过。
妇人续道:“玄师是皇帝赐封,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集大成者。非道,非佛,非人,非鬼,整日伴于皇帝左右,以其能助皇帝通于鬼魂鬼魄。”
“集大成者?他自己说的?”道人问道。
妇人点点头,默认。
“真不要脸。熔炉呢?他不会是要把五个地方修炼有成的鬼魅都放进熔炉里炼丹吧?”道人续问。
妇人续答:“正是如此。且五方鬼魂鬼魄,皆是忠君之士自愿献之。”
“愚忠。”道人嘁声,未有下文。
远处天边开始泛白,孟婆将此鬼收入坤阴袋,即铁皮布袋。掂了掂,道:“瞧这模样,似乎还未能修炼有成。”
“那玄师说,起码要修炼五年,吃进万鬼,才能小有所成。”妇人已见坡上女子形态,道人同骷髅都对她礼敬有佳,便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万鬼...”骷髅讷讷,他一个死了上百年的骷髅都未曾吃进万只鬼去,怎叫一个死了五年的鬼去硬塞那万只鬼。甚异,甚异呀!
孟婆瞧了眼冒头的太阳,伸出手挡了挡光。
道人见之,忙侧身站到了东升一侧,笑呵呵道:“媳妇儿,我这就自尽,去阴间找你。你稍等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你还要去除另外四方的鬼魅。”孟婆低头,继续道:“枯骨,你家阎罗现下没有音讯的话,你就受累陪他跑趟,可否?”
骷髅俯身作揖,“自当如是。”
“阎罗?哎哎,媳妇儿,媳妇儿!什么阎罗啊?你倒是说清楚啊!这妇人怎么办呐?”眼见着彼岸花拐杖化作一枚花簪插入孟婆的发丝,她的身影也随之淡淡飘远,道人忙不迭喊道。终是无人回应。
妇人抱着孩子,步步后退。
道人曰:“这位夫人,不用害怕。今日之事还望三缄其口,这是我自己做的符咒。虽不能保命,驱邪也还凑合。”
说着,摘下两枚,放于妇人手中。
妇人谢过,走到坡上,领着孩子磕了个头,转身出了这片坟地。
道人这才望向骷髅,绕其转了几圈,背着手,颇有种老夫子视察课堂学业的即视感。
许久才道:“认识一下,小道无名。你呢?”
“枯骨。”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所从何来?”
骷髅转过脑袋,空洞的几个孔对着无名,悠悠道:“来自阴间冥府,十殿。”
“哦!所以我媳妇儿刚才说你家阎罗,就是指十殿咯?”
“正是。”
“那你家阎罗没有音讯了,是为什么?”
“焕生。”
“哦!怪不得,那得有个把年头等了。他如今焕生多少年了?”
“十八年。”
“哎呦!可怜见儿的,还早着呢。那你以后就陪我走南闯北吧。等媳妇儿允许我自杀的时候,我们再在阴间汇合!”
枯骨再没言语,几个空洞对着他,明显觉得这厮在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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