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装着什么?”影问。
“也没什么,一口箱子而已。”钟离回她。
时值午后,二人方才处理完蛇群的问题,正坐在树荫下纳凉,要问为什么还不走,须看一边五花大绑的黄进。是的,他没死,毕竟此前的确有戴罪立功的先例,二来,问题并未得到全部解答,应当交予异应处来审一审。
白色厢式货车的厢门打开,司机推下来一口金属的大箱子,像一个保险柜,只是箱体上刻满符字,好像还有梵文,样式非常浑搭。
二人将黄进塞入了箱子里,明明方才黄进还吱吱呀呀挣扎个不停,迫使两人用布条填住他嘴才能得片刻安宁,这下一进箱子就安静多了,看来这文的名堂真的不小。
三人合子把黄进装进了车厢里,随后司机直接上车走人,全程没与他俩交流一句。
两人又在树荫下待了半日,接送他们的车也到了。
阳里加窝在自己的住宅里,心情十分的不悦。两年前他还是寨子里受人崇敬或是说惧怕的大人物,后来被几个汉人忽悠着,说什么这了北方有位大人物赏识他,只要自己愿意去见一面,那金银财宝香车名马娇妻美妾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一听就心动了,去外面比待寨子里有搞头多了,结果到了湖北才发现自己上了当,那些承诺的条件的确实现了,但不多,这儿的人告诉他,要想要更多的银子,就要为汪大人干活,说白了就是研究怎么长生不老。
这让他非常不悦,自个儿明明是来享福的,到了地却变成了长工。而且在长工中的地位还不算高,因为他不懂什么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虫他倒知道一点,可一来湖北没有,二来还大人也不接受他往自己身体里种虫子的提议,他能做的只有制些药给大人吃,就连在制药这一行也让元辰压着一头。
他一腔怨火没处发,于是对外作成作福为祸乡里,对内又凌辱汪大人许给他的娇妻美妾……算是吧。
原本湖南的巡抚李国栋大人还赏识他,向他问讯关于蛊术的问题,这一下又让阳里加重识了自信,把一些不传秘辛也告知于他,李国栋也回赠了他好些好处。但后来元辰要搞什么“离垢真如”大阵,让李国栋等一干官员强行入了土,他的地位就又回到了从前。
后来的故事便是他们那几个“长工”跟着元辰到处跑,别的不管,专管埋人,这都是为了元辰之所谓“离垢真如”打底。反正阳里加很悔,本来在湖北还有婆娘可欺负,到这天天看人脸色。前两日那个元辰还领回来一个晦气的小子,现在被放虎归山了,不知如今在哪,反正肯定后患无穷。
此时此刻,那个“晦气”,是那两个“晦气”正站在阳里加的门口。
真央收起油布伞,抖落上面的雨珠,问:“就是这儿?”
方垣道:“确凿无疑。”同时伸手解下背上的长条状布囊,显出里面乌黑的剑鞘。
“你这样真没问题吗?“方垣又问真央,因为她手中的兵武似乎不大适手,一尺多长的刃只有两掌宽的柄,计量单位还是她那种相对小巧玲珑的手。
“没事,我还有后手。”真央说。其实她的薙刀原本不短,只是因昨夜的日的是去暗杀仇敌,长柄非常不方便,她故意截短罢了。
两人互看一眼示做暗号,一同迈进了阳里加的宅院。他的宅子不大,毕竟阳里和本就是四“长工”中地位最下者,加之是临时居所,如此一来就更不能气派到哪里去。不过只是南北向的正卧,东西两厢房围了个小小的院子而已,还没方垣一开始住的宅子大。四面的屋檐把院子围成了个天井,雨水纷然落入其中,在院中积了没过脚背的水。
阳里加正无所是事地听着雨,忽听得有踏水的声音,顿时惊坐起身,果然见到了那个晦气的小子和一个女子,仔细一看似乎是昨夜跟他一块逃跑的那个。虽不知是何来意,但那小子肯定不是来给他烧午饭吃的。阳里加忙不迭地将自己的瓶瓶罐罐翻了出来,选中一只便抛了出去。
陶罐落地溅起一人高的水花,随即便四分五裂,两人隐约看见有群小东西向他俩游来,灵巧似鱼。他俩也不是傻子,知道这肯定不是阴里加好气送来锦鲤给他们玩,定然是他的蛊虫。
两人疾速向干燥的门口退去。但这些蛊虫的速度相当迅捷,在二人奔逃之中就叮了上来,二人俱觉小腿一痛,低头一看发现腿上涌着一只黑色的蠕虫,是一条水蛭。
“蚂蟥!”方垣惊呼,此物专吸人喜的血,还易传播疾病,被蛊师炼制出来的水蛭不知还有什么毒素等着他们。他眼疾手快,一下将自己腿上的水蛭摘下来捏死,再俯身去摘下真央脚踝上那只。
然而干燥出地面没能阻止水蛭涌上来,它们跃上地面,仍向他俩蛹动着。
真央一把将方垣推到远处,道:“站那别动。”同时自己又步进了水中,蚂蟥被她身上的血腥气吸引,纷纷又爬回水里,真央全然不惧,方垣未见她有什么动作便见水面冒起了青烟,那其实是蒸腾的水汽,随后便是一阵电光与轰隆作响之声,水蛭一条条的全都电得焦糊。
“过来吧。”真央招呼一声方垣,他应声也迈进庭院。与她一同看向屋内的阳里加。阳里加的卧房没开窗户,他想逃也逃不掉,唯有硬着头皮应战。雨还在下着,虽然已是花针细雨,却仍不足够让他那些密密麻麻的蚊虫飞起来,战力大打折扣。
阳里加忐忑地迈出房门,两眼阴鹜地盯着来者,今日便是你死我亡的时日。真央与方垣看着他,阳里加肤色黝黑五短身材,真算不得有多好看,但而今气场倒是一点不弱,因为他已无路可退。他手中格着一把银针,肩上伏着一只蟾蜍。
阳里加手一抬,手中银针向方垣激射而出,方垣抽剑格扫,银针打在了剑刃上,激起一阵金石相击之声。方垣收手,手腕微微有些发麻,这阳里加的确有些能耐,要是让这样的针击中,没得没入骨肉不可。他提醒真央:“这针狠辣的很,你当心些。”真央闻言点头。
阳里加活动一下发酸的手,刚才那一击他算是用了十二分的力,自己也不太吃得消,这般的飞针自然不能常用,他方才只是想试试方垣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好在,想要对他俩造成伤害并不用扎得太深。
他摸出一支银针,在肩上那只蟾蜍身上蹭了两蹭,针头沾满了粘密的毒液,抬手又向真央挥去。真央闪身躲过,第二针却又紧随其后,被方垣用剑拦下。
阳里加似乎是看准了真央手里的武器不太趁手,亦或是惊惧于她役使雷电的本事,之后的针全部盯着她投,虽说全部被二人拦下,但战事拖太久对他们很不利,方垣已经发觉有些精神恍惚,想来一定是那只蚂蟥的缘故,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顶着阳里加的毒针缓慢推进,但还未走到近前就被那只蟾蜍了一口,虽然被剑挡下,但仍在零星几点溅到他前襟上,布料即刻生出一股青烟,同时蚀出一个小洞。他把握住时机向前挥,在阳里加的左肩到右腰留下了一条长口子,却只是半寸深浅,并未重创他。
方垣身后忽的响起一阵破风之声,一件细长物件在他耳旁掠过,直冲阳里加,此招效果拨群,那只细长竹条狠狠扎进了阳里加的腹部。方垣回头一望,方知是真央把油布伞的伞骨折下掷了出去。
真央又折下一条向阳里加投去,他含身躲过,又回敬了她一针,但闪避时很难瞄准,所以他的准头很感人。而真央则可以方垣为掩体向其攻击,这一下又击穿了阳里加的左臂。
就在真央欲拨出第四支伞骨时,阳里加的蟾蜍远远吐来一口毒液,这个难以招架,因为毒液会溅射。果然,虽说方垣用剑阻下毒液,却仍有一部分溅射开来,其中多数洒在了他的衣服上,却有一滴十分不巧的洒在了真央的右下眼眶。方垣忙接下屋檐上淌下的雨水泼在真央脸上,又匆忙抹了两把,但在她的眼眶仍是留下了一个红点。阳里加趁此机会拔出他身上的两支伞骨,并没有着急反改,而是驱使他的蟾蜍喷吐出一大片绿色的毒雾,毒障覆盖了他的周身,很快向两人扩散过来。
有了毒障的掩护,阳里加隐去了身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抛来银针,二人藏在门口的两板立柱后面受难抗抗,更要命的是毒雾弥漫了过来,即便方垣会龟息术也撑不住,因为眼睛还有口鼻都在火辣辣的疼。方垣强忍不适向真央喊:“你怎么样,能呼吸.....吸吗?”他的喉舌被毒雾刺激,难以说一句麻利的话。
真央捏住鼻子紧闭双眼,冲他点点头,再招手示意他过来。方垣找准机会滚到她所在的桩子后面,柱子没么组,容不下两个人并排,所以方垣滚到了真央的面前与她并成一条线。
真央摸索着纠住他的头发,一把扯了过去,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待会,我,咳,我叫你跑,你就快点跟我跑,叫见没有?”她此时的柔声细语与扯方垣头发时的暴力成鲜明对比。
方垣木然点头,刚想正起身子,却又让真央拽了回去,这下她也不顾男女有别,直接春方垣揽在怀中道:“没说完,咳,等会声音很大,你别太害怕。”说罢还很贴心地把他扶正。
方垣睁开被毒气迷得直流泪的眼,看见真央从怀中掏出一物,闪着铁器的寒光。方垣细细回忆着,最终回忆起来,他曾在上海的警察身见过此物——
洋枪。
阳里加的毒针也不是无限的,正在小心翼翼向这边试探,不确定他俩是否已经被毒死了,这一下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真央瞄准踏水声传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小小庭院中传出炸雷一样的声响,真央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喷吐出闪亮的火舌,阳里加来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倒在水中。
她之所以迟迟没有使用枪械,只因动静实在太大,容易招来闲杂人等,然而当下的情况容不得她考虑太多。真央快步上前,往阳里加脑门和那只蛤蟆身上各补了一枪,回身拉起方大喝一声:“走!”由不得他多想,拽着便跑。
他们必须在有人发现之前离开,两人不知天纲地常,只想距得更快一些,方垣水蛭毒中得更深,只好被真央拖着跑,还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如今两个人却是互换了位置,冥冥中有几分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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