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融 下

何生反了，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

朝堂上，皇帝脸色铁青，往日的平和褪去，一本接一本的奏折摔下去，那是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何将军，这就是你教导的好儿子！”皇帝咬牙将折子摔到老将军面前。

可皇帝如何生气，也不能拿老将军开刀，毕竟……他手握兵权，还要仰仗此人击溃何生。

温子仁不咸不淡看了老将军一眼，拱手出列，“陛下，依微臣之见，还是早日劝降何生方为上策。”

皇帝颔首，脸色缓和，“依你所言，派谁去可劝降何生？”

温子仁勾起笑容，抬眼扫视一眼满朝文武，随自信满满道:“自然是何将军，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将军身子一颤，眼神怪异的看向温子仁，不好的预感升腾，温子仁绝没有如此好心。

“何将军何故如此看我？我自是要携夫人一同去劝降何生的。”温子仁笑容如春风，似是十分真诚。

要带魏绒一起去？老将军心放下一半，看来温子仁也是怕的，企图用魏绒化解何生心中怨恨。

他别无选择。

书房里，温子仁眼眸阴鸷，不为其他，只为你刚才一句，“何时去见何生？”

“温大人，此行凶险，不若我们随同您一起去吧？”尚部的几个同僚为表忠心，纷纷拱手请求着。

温子仁一甩宽袖，看向窗外春景，“不必，何生自负，只策反了自己手下，老将军的那一大部分兵力，他半分未指染。”

“此行，是为他送行。”温子仁在宽袖的遮掩下，手掌握成了拳，青筋暴起，极力忍耐着怒气。

何生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也要问他答不答应，不过小小莽夫，还妄图些什么。

他的人，觊觎也不行。

你在房内踱步，步子急躁，就连早时温子仁特意摘的花枝也没来得及插起来。

“夫人，您先喝药吧，不然大人会分心的。”胡桃端着药碗，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手中药碗冷了又热，反反复复已有几次。

“出去。”你夺了药碗，难得发了脾气。

随着关门声落下，你整个人瘫软跪倒。何生谋反，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缘由，他自小执拗，性子不听劝。

“地下凉，起来。”温子仁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氤氲着热气的药碗，眉宇不似过往的柔情。

你抹了抹眼角的泪，由他扶着你起身，再呆滞喝下药，过程中安静的像个娃娃。

“他无碍，若是肯降，命尚可保住。”温子仁指腹抚平你的眉，含着淡淡笑意。

“那若不肯降呢？”你急切抓住温子仁的手，丝毫没看到温子仁骤然消散的笑意。

“只能死了。”温子仁冰冷吐出，反手握住你的手，熟练的为你暖手。

他不喜欢你关心、在意旁人，尤其是曾与你纠葛十年的何生，要知道，你答应嫁给他那天，是他一生中唯一欢喜的时刻。

彻底拥有，方是他的本性。

聂城墙上，他为你系好披风，面容平静，好似只是来此处看一道风景，并非面对那穷凶极恶的反贼。

“子仁……若不然，你便让我走了吧。”你捉住他的手，哀求道。

城下血迹斑斑，军帐中总能听到士兵的哀嚎，你不知何时，在何生眼里小情小爱竟比天下苍生还来得重要。

何生，究竟是执念作祟还是真的爱你入骨？

不能再放任何生攻城，他既然提出只要你，那你随了他的意，只求天下顺遂，你爱的人活着，就足够了。

温子仁指尖猛然攥住你的手腕，瞳孔收缩，“你想都别想！”

再之后，他时时刻刻看管着你，眼神不再富有爱意，而是扭曲的占有、狂热。

“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娶你吗？”温子仁坐在你床榻边，落寞的如同孩童。

你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年少时，爹娶了许多姨娘，他的娘亲虽为正妻，却不受宠爱，于是学会了娘家教的手段。

而他耳濡目染，也习得了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其中有一次开办宴席，他看到与三妹不对盘的你，眼眸暗沉。

外面传来何生攻城的动静，全军出动，唯有他握住你的手，缓缓将故事叙述来，仿佛天地间，只有一个你。

他推三妹入水，扔下你的香帕，自以为完美，却没想过，转身就看到你。

“你想诬陷我？”你人虽小，但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叉起腰怒视他。

可惜，当时的他还不懂怎么应付被人戳穿的时刻，但幸好，大人们比他想象中来的更快。

“哎呀，这是怎么了？快！快把三小姐救起来！”娘亲暗地剜了他一眼，慌忙收拾着漏洞百出的现场。

温子仁知道，今晚的打是躲不过去了，温母容许他用手段，却不容许他出岔子。

“绒儿，没吓着吧？”魏母蹲下身察看你的脸色，见你无虞，这才紧紧抱住你。

“娘，我方才和三小姐玩闹，不小心将她推下去了。”你声音闷闷，不敢去抱娘亲，一副做错事认错的小模样。

魏母尴尬的看向温母，手却把你护的紧紧的，“真是对不住了，绒儿自小娇纵惯了，我回去便好好教育这丫头。”

温子仁再听不见大人们说什么，只是一门心思钻研着，你为何要帮他，为何要背下黑锅？

何生的兵破城了，任是老将军的人马众多，也挡不住何生不要命的进攻，耳畔的厮杀声越演越烈。

在你回府前，他悄悄拦住你，脸上的茫然逗笑了你，他自己还不自知，仍是傻傻问着，“你为何要帮我？”

“你很怕你娘？”你歪头笑着看他，手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可爱的紧。

他刚想回答，你便迎着落阳走了，却又在上马车时，对他回眸一笑，笑眼弯弯，就像最凌厉的光刺破黑暗。

你看出他的恐惧，替他挡下了恐惧，那种暖洋洋，可以塞满心的情感……他永远忘不掉。

他渴望爱，渴望有人替他挡下一切害怕，可真当他成长后，反而只想用所拥有的，帮你挡下所有的伤害。

“原来如此。”你笑着，久病的脸上浮现少女时期的笑，纯真、至善。

温子仁握紧你的手，跟着你笑，抛去了过往的黑暗，骨子里的狠戾磨灭了。

“你怕吗？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刀枪的声音越逼越近，但你恍若如释重负般靠在他肩头，“我不怕，何生……他还是放不下。”

“他会活着，我早已安排好，让老将军与他里应外合，打入京城。”温子仁抱紧你，凑近你耳畔低声说着。

医师说，你活不过初夏。

不过，有他陪着上路，绝不会让你感到寂寥，至于何生，他需忍受寂寞的成为天下霸主了。

温子仁想，还是他赢了。

提前备好的剑，他刺入你的心脏，你闷哼一声，紧抱他的腰身，随即是他的心脏。

“下辈子，我还想帮你背黑锅。”你疼到逸出眼泪，却执着的抬头看他脸庞。

温子仁笑了，亲昵的吻你唇角血渍，“那就约定好了，你帮我背黑锅，我保护你。”

战场萧瑟，大地之上尸身摞成了血海，冲天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这片土地将迎来它新的主人，不再昏庸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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