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大雪的京城,路滑又湿,女子大多怜惜衣裙,不肯出门,路上行人大多是男子。
朱红门外,有一男子,脸红透,双膝紧挨着地面,宛如嵌在那一方砖上。
“瞧瞧,多深情,日日来,细细算来,他也该跪了有一月之久。”小丫鬟采买完东西,与同伴咬着耳朵。
同伴摇头,示意她闭嘴,偌大京城,弄死一个丫鬟,就跟死只野猫一样容易。
“何大人怎么说也是个二品大官,你仔细点言行,别回府叫夫人听去。”同伴心思缜密,不放心的又交代几句。
夫人心软,这一月都未曾出门,如若因她们碎嘴让夫人知道了,恐怕大人是要发大脾气的。
同伴抖了抖身子,似是想起什么令人恐惧的过往,是了,夫人未过门前,大人说一不二,铁石心肠,手段花样狠厉。
何生只觉今年雪落得有些早,双膝跪的早已麻木到没有知觉,哈出来的白气也存不过几息。
“呵。”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侍从站在马车旁,小心搀扶着下马车的大人,他微弯腰,拉开帘那刻,容貌方才露出一角。
嘴角时常存着笑,似温如玉的君子,但满朝与他共事过的,却没一人敢说此人君子风度。
分明是个小人,高风亮节全是伪装,是为了求那人嫁他,如今心愿成了,便一点点试探露出本性。
“今日朝堂可是热闹的很,听说华平郡王要嫁嫡长女,可惜啊,何大人不在,当真是错过了一场白看的热闹。”
他嗓音低沉,即是如此嘲讽的话,叫他说出来,倒是真透出几分惋惜,明明这人最是虚情假意。
何生身子一僵,猜到他的用意,无非是告知他,他爹瞧上了华平郡王的女儿,蓄意求娶。
“温大人何必激我,当初我是如何,今日还当如何。”何生敛眸,却是挥手肯叫侍从扶他了。
温子仁夺妻之恨,至今折磨着他,而让何生没料想的是,他的手段如此高明,可以哄骗你一月不出门。
此刻,双方对峙,温子仁眯起眼睛,抛却了贯有的和善面具,阴冷无比,何生到底是武将的儿子,气场上不输半分。
“子仁……”你懒懒的开口,声音平稳低哑,还伴着一点咳嗽。
温子仁今日下朝本就被耽误,加上嘲讽了几句何生,以往的早膳足足推迟了三刻,故而你寻来了。
开门的侍从瑟瑟发抖,承受着温子仁的狠狠一瞪,他不带迟疑立即走向你,何生脸色依旧透红,眼底满是疲倦,但在看你时,又满含情意。
他的青梅……魏绒。
你抿唇,紧紧盯着何生,许你婚约,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最后却走到你另嫁、他出征的地步。
“早膳吃了?身子这么差,手都冷成什么了,快回屋。”温子仁拉过你的手,皱起眉头。
若是没这个何生,他巴不得你天天来门口迎他。
何生膝上有大团的雪和湿水,你看得出,而此刻温子仁在你耳畔的话,你却是耳鸣的厉害,只能看他口型。
“我没事。”你低垂下头,不再看何生,乖顺的依靠着温子仁,一如平常。
温子仁方回暖一点难看的脸色,手臂紧紧搂住你的肩膀,收紧的力度比往日都大了许多。
他害怕失去你。
“魏绒,你当真厌弃我至极?”何生眼尾通红,不顾声誉的大喊。
他不要什么郡王之女,更加瞧不上父亲给他军功的做派,他从小到大唯一想要的,从来都是你。
你脚步一顿,温子仁眸子骤然冷下去,那点回暖全被何生毁去,明明是他先放手,现在却来扰乱你的心绪。
“我并非厌弃你,只是我现今要养好身子,为我夫君养育个孩子。”你不费吹灰之力,便挣脱了温子仁的手臂。
温子仁从不会在明面上束缚你的自由,他阴恻恻望向何生,垂落的手握成了拳。
朱门侧的侍从,心底发寒,一时只觉自己怎么还没去死,大人如此看重夫人,千防万防着何大人,叫他给毁了。
你的面容脱去了少女时的稚嫩、青涩,一并去的,是你与何生的懵懂情意。
何生上前几步,本该恣意的面容带着苦笑,“此生除你,我一人不娶。”
京城早在他跪下的第一日便炸开了锅,不合的兵部、尚部侍郎,争同一个女子,况且你已成婚。
老将军差点没气死在家,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自小这般教导何生,何生一如他所愿成长,坚毅、开朗、为人坦荡荡。
他看你与何生长大,从黄发垂髫到及笄订亲,可老将军只此一子,一心想着都是让他再有作为些,但若如此,就不能娶你。
可他若知,何生爱你入骨,舍官也要你的地步,他又怎会做下退亲这等事。
现下,何生恨透了老将军,两人之间关系僵硬到一触就碎,一见便吵。
“你只贪慕权贵,何曾顾及我心中所求,我达到你所求,你却转身将绒儿送与他人,好比我将你从将军之位拉下一般残忍!”
老将军老了,心不比年轻时冷硬,何生的指责和眼中的恨,反噬他的更深。
再之后,他的弥补和愧疚,何生全然当看不到,甚至搬出了将军府,自立门户。
你眼角涩涩,面容悲戚,退亲那日,你险些哭死过去,你想不通,前日送何生出征时,他为何不说?
该流的泪,早在半年前流完了,从你答应嫁给温子仁那一刻,你的心就宣判了何生死刑。
“你先负我!怎敢这般威胁我?!”你恨恨的推开他,本以为不会再有的眼泪渗了出来。
然后是剧烈的咳嗽,温子仁连忙上前为你拍背,让你转身入他怀抱,眼里的疼惜是做不得假的。
何生稍慢,亦是担忧的看向你,他记你从小便是爱咳嗽,尤其是受了凉后。
“何大人既已达到目的,还请回吧。”温子仁冷冷道,眼神中的狠厉之色犹如当年。
“我改日再来拜访。”何生原本只求见你一面,但见到你那时,他改主意了。
属于他的,就绝不会放手。
他的绒儿,只能是他的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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