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古风 李泽言
本系列架空历史,与正史野史均无任何关联,请勿代入,谢谢。
当作平行时空的另一个女主的经历或者是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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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在那边还好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寡人现在就去陪你,好么?”枯槁形似骷髅的长指缓缓垂下,紧握于掌心的一对儿明珠遽然坠落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床榻之上面如死灰的男子轻轻阖上双眸,一抹微笑在唇边凝固,终于他可以袖手天下去找你了,那个魂牵梦萦,令他反侧难眠的可人儿。
“皇上驾崩!!!!!”跪在龙榻边的各路大臣行叩拜之礼,悲泣声此起彼伏,哀悼着一代明君的溘然长逝。或许他命本不该如此,入骨的思念却成了他难以遏制的心魔,致使旧疾复发。硬撑着熬过凌冽寒冬后,身体一天比一天恶化,最终回天乏力,撒手人寰。
他终身未娶,皆因固执地信守那个诺言,护你一世安稳,如若不然,孤寂一生。
窗外,翠柳生出丝丝纤细新芽,预示着生机勃勃的春日来临,风沉静和煦,洁白胜雪的花朵随风飘进,轻轻降落在他干涩皴裂的唇瓣,带走他最后一丝气息。
二十年前
“泽言哥哥,我害怕。”怯生生稚嫩的童音从背后传来,被唤作泽言的少年稍稍拧紧眉峰,略显青涩的俊颜神情沉冽。他小心翼翼观察外面的动静,手指竖在唇侧,压低声音轻轻安慰道:“等他们走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不要怕,先忍一会儿。”
你懂事地点点头,随即将嘴巴捂紧,眼睛越过他肩膀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疾走而过的黑衣人,被他们的凶神恶煞吓到瑟瑟发抖,揪紧李泽言衣角的小手指节泛白,哆哆嗦嗦。
李泽言侧身把你纳入怀里,视线淡淡逡巡周遭声响,深眸里夹杂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严厉,表情愈发凝重骇人,未曾料想情况竟如此恶劣,连小孩子亦要残忍杀害。
终于,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围陷入可怖的死寂之中。
李泽言悄悄探出脑袋四下打量半晌,确认没有人后,把你冰冷小手握于掌心,警惕谨慎地带你钻出草垛,牵着你使劲儿向前跑,脚步声哒哒哒在静谧长夜中尤为刺耳。
你气喘吁吁地任由他拉着你逃命,感觉心都快要冲破喉咙,狂跳不已。
李泽言边跑边悄声叮嘱你:“穿过北面的城门,你就安全了,到时候我陪你去找你爹爹,他应该在城郊等你。”
你使劲儿颔首应允,浮躁的心绪被安抚大半。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寒光瞬间闪过,你未及思考,身体却抢先一步作出反应,飞身扑倒前面的少年,硬生生替他挨下致命的一刀。
霎时间后背转来的剜心剧痛让你瞬时没了意识,昏死在李泽言身上,生命随如注流淌的鲜血渐次消逝。
李泽言被你护于身下,先是一愣,随后身体竟无法抑制地发颤,幽深似海的双眸翻涌着令人生怖的漩涡,是震惊,是怒火,还有转瞬而逝的心疼。
他焦急万分地抱起你孱弱的身子,扭头窜进身后暗巷中发疯似地狂奔,身后尾随的暗杀者亦穷追不舍。
粘稠滚烫的血液汩汩而出,顺着他衣袖浸染了全身,他的心仿佛被肆意拉扯揉捏,痛到几近窒息。
成功甩开敌人之后,他躲在逼仄幽暗的角落,轻轻拍着你惨白如纸的小脸,眼里蕴满惊惧,心疼和不舍,素日沉稳冷静的嗓音微微颤抖,:“你不能死,振作点,很快就能见到你爹爹了,醒醒!”
他看着双手沾满的鲜血,顿时心脏犹如被一柄钝刀无情地切割着,他不想你因他而死,纵然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也不想你因此卷入尔虞我诈,殊死相搏的权力争斗中,无端端成为牺牲品。
就在此刻,几个身着官服的精壮男子倏地从屋顶飞身而下,行至李泽言跟前半跪着抱拳施礼:“少主,属下来迟,望赎罪。”
李泽言换了一副神色,故作从容地对男子淡淡下令道:“无碍,不过这位姑娘为救我受了重伤,她爹爹仍在城外等待消息,你马上出城并带上最好的大夫行,务必要保证姑娘安然无恙!”
“是,属下领命。”侍者接过你就要走,却被李泽言出声制止了行动:“等一下!”但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对儿璀璨的明珠,轻轻掰开你小手放进掌心,而后使劲儿握了握,所有情感此时皆化作你耳畔温柔的低语:“一定要活下去,我会去找你的。”
随后扬扬手,转身而立,略微单薄的身体充斥着难言的孤寂。
侍者猛地颔首,纵身跃上屋顶凌空而行,须臾间,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中。
朔元十年,靖王以“清君侧”之名忤逆谋反,将拥立太子的文臣武将尽数诛之,并举兵攻陷醴安,用全醴安城百姓性命作质,逼迫当今圣上禅位。
先皇不得已以年事已高为由,被迫退位。同时太子一家被软禁于毓清宫内,终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未消一年,太子郁郁寡欢,抑郁而死,太子妃及其他嫔妃被下令陪葬。其子女废除皇族身份,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充军,永世不得回朝。
靖王登基大宝后,自封为武帝,改年号为庆元,始终保持中立的李氏一族被皇家重用,并赐封为安国公头衔。
庆元十四年,内政动乱,外敌入侵,武帝下令李家独子李泽言奉命率军出征讨伐敌寇。寒冬未过,李家大胜而归。圣颜大悦,加封李泽言为护国公,并嘉奖九锡,此言一出,权朝皆惊。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李泽言,仍旧是一派从容,水波不兴,仿佛早已预料般淡定。
(二)
“姑娘,你这对明珠成色也好,份量也足,但坏就坏在上面竟然篆刻了先皇的年号,如果这个被发现了,是要灭九族的。”眼前人缓缓从口中吐出话语,他满脸愧疚地拒绝你的典当,娓娓道出缘由,心里可不愿意因此没了性命。
“拜托您了老板,我现在非常需要一笔银两,待我等手头宽裕后一定会赎回来的。”你诚心诚意地央求着对方,希望他能帮你一把,对方见你仍不为所动,只得打发下人草草送客,你被逼无奈别无他法,心有不甘地悻悻离开。
如非走投无路,想必你也决计不会拿这对视若珍宝的明珠来典当。遥想当年你重创过后,便被人送回爹爹身边好生医治,奇怪的是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璀璨的耳环,想来应是泽言哥哥托你代为保管的吧。
遗憾的是,打从那之后,你和他便断了音信,你也想过去找他,可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时间久了,你也就慢慢死了心,安安稳稳过着平静的生活。
现如今,爹爹辞世,他当年开办的私塾业已大不如前,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难以维持下去。迫不得已,为了能让几个家境贫寒的孩子继续读书,你只得翻出妆奁底层珍藏已久的那对儿明珠来补贴家用,希望能换的些许银两,待来年富足之时再重金赎回。
既如此,饶是严肃著称的泽言哥哥也能谅解的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你辗转了城中数家当铺后,皆无功而返,怀揣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仅剩的当铺后,终究还是被客客气气地扫地出门,理由都是一样,犯了忌讳。
你有些垂头丧气,想不通为何刻有先皇年号的东西会如此让人避之若浼,又为何他们看你的眼光如临大敌般惊恐。
懒于思索这么多,深究下去你头都要炸掉了。摇摇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甩出,急匆匆向城门赶去,想趁天黑前出城回家。
就在此刻,从远处传来骏马疾驰的躁动声,行人纷纷做鸟兽状四下避让,你无暇思考,不经意间被脚下石子一绊,整个人摔坐在路中间,吓得失去行动能力呆滞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瞅着黑色骏马飞奔而至,顷刻间马蹄就要践踏在你身上。
你害怕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剧痛。马儿痛苦的长嘶声不绝于耳,你双脚腾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拽进一个温暖如炬的怀抱,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随后一声长长叹息从头顶落下,语气严厉淡漠,好似冬日凌冽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不是所有人能及时勒马你知道么!!!走路不好好看路,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被吼得一激灵,瑟缩着睁开眼,正对上对上一双倏忽间簇起怒火的星眸,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底悄然而生,你忘记了回答。
对方微微凛眉,如海深邃的眸光细细打量着你,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你被他不算温柔地放回地面,刚想表示谢意,对方连正脸都不给你,余光斜乜你一记后,扬长而去。
你滞凝在原地半天才回神,暗暗抚着狂跳不已的胸口,蓦然发现怀里的明珠早已不知所踪,下落不明。你霎时间白了脸,惊慌无助地四处搜寻,一边找一边眼眶蓄上泪水,周遭的一切在眼前模糊清晰,复又模糊。
寻觅大半天未果后,蜷缩在巷中一隅的你悲伤不已抽泣,为失去了和泽言哥哥的唯一联结痛彻心扉,全然未曾觉察天色已晚,错过了出城门的时机。
(三)
正在你伤心欲绝之际,细碎的足音从不远处响起。你双目失焦地循声望去,对方也正低下头,二人视线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瞬间沦陷进对方深眸的漩涡,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他亦步亦趋逼近你,无形的气势压来,感觉温度凭空降了些许。他眸色沉冽,嘴角勾抿着清冷,风淡云清地开腔询问:“这对明珠是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是,是一位故友转赠与我的。”本想着说出李泽言名字的你,脑中突然闪过先前众人忌惮的面孔和惊悚的话语,话到唇边又变了。
对方眯细眼睛,深蹙眉峰,将你从头到脚细细扫了一遍,弯下身把耳环放置你掌心,而后轻轻握了握,平静无波的语调中掺杂几丝罕见的柔和:“既然对方能交给你,你就要好好保管才是,下次不要再弄丢了,快点回去吧。”
双手捧着失而复得的明珠,泪水夺眶而出,红着眼想向对方道谢,近身后才猛然惊觉他竟然是刚刚从马下救过你一命的恩人。
过多的巧合让你有些困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而你脑中白光一现耳过,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问话:“那个,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也就是你敢说,要是换了旁人,还以为是故意拍马屁套近乎。
他眉毛一凛,眉宇间满是探究之色,不屑正面回答你,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都特别像,还有你是不是姓李?”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向他证实。
本来以为他会叱责你的无礼,然后袖手而去。没想到他竟耐心十足的颔首笑了,似鹰隼般犀利眸色渲染上丝丝别样的暖意:“没错,我姓李,名泽言,当今护国公。”
当那耳熟能详,默念千百遍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笼罩在心里浓浓迷雾似云破月现,顷刻间被驱散的无影无踪,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个小小的石子,投进你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激荡起层层涟漪,扩散飘远。
你一下子明朗起来,笑逐颜开,恍若风中摇曳生姿的朵朵繁花,清丽雅致温婉动人
久别重逢的喜悦笼罩你所有情感,你禁不住喜极而泣,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儿顺着脸颊流淌,声音也染了哭腔,你捂住小嘴呆在原地看着他,犹恐这是个梦:“泽言哥哥,呜呜呜呜呜。”
瞧你又哭花了小脸,他心疼地纳你入怀,软了几分的声音恰似柔柔和煦春风温柔在你耳边拂过:“笨蛋,故人相逢,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哭起来了?”
说罢,宽厚大掌带着独有的温度轻拍你抖动的肩头,无声安慰。
听闻他对你独有的专属绰号,你扑哧笑出声,握紧拳娇嗔锤他一记表示不满:“你怎么还是这么苛刻,我才不是笨蛋。”
“如果不是笨蛋,方才怎么会坐在路中间,吓得一动不动?”他想起你刚刚遇到的危险,一阵阵后怕,若不是及时出手,恐怕你已经命在旦夕。
饶是如此,他嘴上仍是得理不饶人,怼得你哑口无言。
你恼羞成怒,脸气成河豚鱼,有些后悔和他相认,什么温馨和睦的画面,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罢了,他没把你怼到怀疑人生就不错了,你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想理他,泪眼婆娑地抽着鼻子。
李泽言许久未见你回嘴,敛下眸子瞥着你满面泪痕,心房一动,剩余的话全憋了回去。抬手悄悄拭去你眼角泪花,内心有些愧疚,嗓音低沉隐隐流露一丝无奈:“别哭了,我送你回去吧。”
“城门都已经关了,我恐怕回不去了。”你摇摇头,清清浅浅地否决。
他听罢,嘴角兴起一丝玩味,慢慢悠悠地提议,口吻却是不容置喙:“既如此,那没关系,先去我府上暂住一夜。明天送你出城即可。”没等你表示,他先一步上前打横抱起你,抬脚走向不远处停靠的马车。
你吓得哇哇大叫头皮一阵阵发麻,要知道当今护国公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府邸内外更是等级分明戒备森严,尤其是其方圆三里之内不得有闲杂人等滞留经过,否则一律问罪处之,甚者可以先斩后奏,更遑论你一介平民百姓,万一哪里没做好,那妥妥要脑袋搬家的。
“我,我随便找个落脚处就行,不去你家,太,太可怕,会死人的!!!”你小手揪紧他衣领颤颤巍巍地抗议,他被你胡言乱语气得眉毛高耸,不耐烦地甩给你一个白痴的眼神后,倏地寒了脸,声沉如水:“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
他适时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冷冽双眸深沉些许,盯得你心里直发毛,乖乖住了嘴,任由他警告意味十足地收紧双臂。
因你识时务地收声,他心情大好,唇角一勾,将你抱进马车,赶回府邸,一路无言。
待到行至府中时,你早已因又困又饿,和庄周公愉快地对弈去了。
李泽言将你用大麾密密裹紧后,抱你满怀,步下马车,差下人安排好厢房后,亲自送你过去,一直守到深夜才悄然离开。
而你睡在温暖舒适的被褥中,一夜无梦,再次醒来后,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
冬日温暖的阳光静静铺满整个房间,你在爹爹走后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眯着惺忪的睡眼,你不禁大大伸了个懒腰,发出像小猫儿一样的啊呜声,懒洋洋地活动筋骨。
不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闷笑,你吓得滋溜钻进被窝,隔了好半天才敢出声:“谁,谁在那里!!”你小心地露出一只眼睛到处偷看乱瞄,好巧不巧就瞄到坐在床边的李泽言。
他右手扶额,垂眸看向你,眸子里藏不住的无奈,无奈中又不乏好笑。
你讪讪打哈哈,尴尬不已探出脑袋,神色不太自然:“泽言,泽言哥哥,那个,哈哈,早,早啊。”
抬高的剑眉似乎表达了对早这个字的不赞同,可也不愿意深究,淡淡说起别的事情:“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
你低眉顺眼地嗯了一声,起身坐到桌前拿起碗筷,对着满眼的美食大快朵颐。
李泽言守在旁边,不时给你碗里夹菜,自己却一口没动。抬手给你斟满一杯温茶,推到你跟前,低低叮嘱:“慢点吃,先喝点水。”
他撑着脑袋看你吃得津津有味,淡淡地笑了,你也回报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默契十足。
(四)
日头微微西斜,李泽言差下人收拾好行装,坐上马车亲自送你出城。
一路上,你拘谨地坐在马车内一隅,不时偷瞄着身侧赫赫有名光风霁月的当今护国公------李泽言。
他近在咫尺,垂下眸子敛去锐色,朗眉微蹙,被你放肆灼热的视线盯得他些许不自然,喉结滑动,溢出喟叹,凉凉道:“你很喜欢看我?”
倏地小脸飞上红晕,你急急为自己辩解,低低柔柔的嗓音听在他耳中莫名娇嗔:“哪哪,哪有,才不是。”语毕,忙不迭扭头望向床外,纤纤玉指掀动车帘,佯装浏览车外景致。
初冬的寒风料峭,冷不丁吹进车内,你被刺激得不禁打了一个喷嚏,随即身上泛起冷意,肩膀微微发抖。李泽言听闻你声响,眉峰扬起,如深海般的眼眸中掠过一摸忧虑,大掌立即覆至你手背,顺势压下帘子,原本就凌冽的声线隐隐流露几分严厉:“笨蛋!!不怕冻出病来?别闹,很快就到了。”
沿途美妙风光被李泽言毫不留情的阻挡在外,你畏惧地缩缩脖子,吐了吐舌头,自知理亏地没作声。
李泽言摇头长叹,径直拉过你纤细皓腕,将小手捂在掌心,过于炽热的温度从指尖一路传到你脸颊,你羞臊不已挣扎想收回手,他却兀的加重了力道并抬眼递给你一记警告,你无解,不再造次。
他唇角抿出浅浅的弧度,复又闭了眼,休憩小寐。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你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才停了下来,侍者在车外抱拳回禀:“主上,已经到了。”
他牵着你下车,低头为你披上一件白色大氅,认真地束好带子,旋身面向眼前有些破败的书堂,一转即逝的惊异神色在脸上闪过,转瞬又恢复如初。
你嫀首低垂,清清浅浅施礼谢过:“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泽言哥哥。”
他大掌探进衣袖,取出玄色丝绸口袋,二话不说拉过你小手,将其放置于你掌心,平淡无波的口吻像是谈论天气般:“这些银两收好当作见面礼,明天找些人来修整一番,余下的当作补贴家用。”
你攥紧沉甸甸的锦袋,脑子一阵阵发懵,反应过来以后推脱着塞了回去,受宠若惊的表示承受不起如此贵重的见面礼:“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纵然你与他相交多年亦不可如此,更遑论你和他仅有几面之缘,怎能如此。
“你现在不是正需要银两么?况且我也希望你把这间私塾做好,将来多培养出一些栋梁之材。”他皱了皱眉,神情有丝不悦,语气较刮过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可,可,可是.....”你仍犹疑不定,脑子混乱不堪,似乎他说的句句在理,甚至挑不出毛病反驳,可又总觉哪里不对劲。
“你真的以为我只是要帮你么?我是希望在这乱世之中,不要有太多的人被隐没,所以你大可心安理得接受。”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耳畔,仿佛你再拒绝,反而辜负他的一番盛情,终究执拗不过,勉为其难收下。
凌冽的寒风呼呼吹过,你浑身发颤,顾不得其他礼数,你扯扯他衣袖,招呼着进屋。他原本打算交代完事宜后就动身回府,看见你洋溢欢悦可人的小脸,于是也不再推辞随你性子。
他幽幽垂下长睫,隐去所有情绪,由着你拉着他走。
进了屋内,你翻找出爹爹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倒进酒壶,然后给他斟满一盏,送至他眼前,怯怯的:“那个,这里也没有什么佳酿,你凑付喝点暖暖身子,外面风大。”
一丝淡淡的柔情抿在嘴角,他接过后一饮而尽,入口的醇香滑过喉咙直入腹腔,回味后涌上淡淡甜美,恰似眼前的你一样芬芳清甜。他自诩酒量不输任何人,可就这小小一盏美酒,好似让他竟微微生起了朦胧的醉意,他将你紧紧锁定在视线内,眼睛里闪烁细碎的瀑光,未有一瞬的偏离。
你仍垂首为李泽言斟酒,丝毫未觉察后者的情绪变化。
他双唇间逸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放下酒盏,起身要走。刚踏出半步,又折返回来,俯下身在你耳边低语,温软湿热的气息像暖暖柔风吹拂你脸颊,你觉得有些痒:“一会儿,下人把东西搬进来,你尽管教给他们去做,不要拘泥,还有,冰糖糕记得快点吃掉,放久了会坏。”
你怔愣地颔首,回过神时他已经渐行渐远,上了马车离开,只留的几个府中丫鬟忙里忙外。
你极目远眺他车马消失的方向,浓浓暖意自心底涌上,驱散了所有阴霾与寒冷,恍惚间,对于未来,你仿佛看到了希望..........不再徘徊,不再害怕.......
(五)
自此以后,这位权倾天下,日理万机的当今护国公,总会不期而至的出现在私塾,且美其名曰视察。说是视察,在你看来更像是避开外界纷扰,躲进私塾中不闻世事而已。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携带公文来批阅,侍卫都被遣散得所剩无几,独留他一个人。
偶尔你担心孩子们吵到他,所以会小心叮嘱他们,生怕哪个淘气包不长心,惹得他震怒,到时候怪罪下来,牵连众人。说起来也恁的奇怪,就算外面如何喧哗吵闹,他也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和恼火,好似任何无用的声音都入不了耳,一派淡定从容。对于他的非凡气度,你心里着实钦佩不已,果然在朝野之中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就是和寻常百姓完全不一样。
这一日,天色刚微微发亮,淡淡绯色晨曦悄悄自屋檐上行云流水般倾泻而下,流淌至地面,大地笼罩于温暖柔和的朝霞之中。泥土清新气息和淡雅花香伴随着徐徐微风从门缝中飘进房间,待你梳妆完毕,行至窗口,轻轻推开窗棂,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刚想感叹一番,却被坐在窗外的人影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好在对方一直纹丝不动,似乎没有什么威胁性。你眯起眸子定睛一瞧,来者玄色长衫,朗眉星眸,面若冠玉,除了李泽言还有谁?
但见他撑起一只腿,另一只腿向外伸展,随意地坐在地上。睫羽轻颤阖着双眸,像是在闭目养神,眼下骇人的乌青和稍稍凌乱的发丝无不说明他现在的疲态。
朝露晶莹剔透像是顽皮淘气的孩子,任性肆意地缀在他发梢,眉尖,长睫,偶尔晨光掠过折射出斑斓的炫彩,无端端为他平添了几分独有的仙气。
春寒料峭,清冷的凉意从领口渗进皮肤,你不禁打了个冷战,难免担心起李泽言的情况。走出屋外蹲在他身前,被他俊美如俦的容颜迷得有些恍惚,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激动。
白皙细腻的小手轻点他额头,他仅仅是剑眉一沉,没睁开眼。你瘪瘪嘴,以为他是故意逗弄,因此加大了力度按住他鼻子,结果依旧没有反应。你心里瞬间生起不好的预感,眼里盛满惊恐之色,立即上前一边轻唤他名字一边摇他肩膀:“李泽言,泽言哥哥,喂喂!!!”
许是你的蛮力有了效果,他原本遁入昏沉的意识渐次清明,不急不徐地一点点掀起眼皮,将目光落在你紧张万分的娇颜,直直看向你的深眸中氤氲着浓浓的倦态和疲惫,还有其他你读不懂的情绪一瞬而逝,像一头受伤的雄狮般无助孤寂。
由始至终,他都没吐露一个字,长长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将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向你。在他倒下一刹那,美酒的醇香混杂着淡淡血腥气同时刺进你鼻尖,你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小手乱挥了好半天才稳住身体,勉强扶住他。与此同时,你不经意瞥见他脖颈上细密的血渍,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呼吸都凝滞了。
使出吃奶儿的劲儿,终于将他扛进屋子安置在床上。注视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庞,你明明心里急成热锅上蚂蚁,但碍于礼数,对于是否要给他褪去衣服检查伤口,你还是有些游移不定。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而后呼吸越发微弱,你心一横,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索性跨坐在他身上,撸起袖子给他宽衣解带。
第一次给别人脱衣服,多少有些不自然,你指尖微微发颤,一点点解开他层层衣物摊在两侧,随着衣服逐渐减少,他颀长精瘦的身躯逐渐显露。本以为在他严厉外表之下,身体也会像彪形大汉一样壮硕,结果却是他略显白皙的肌肤竟透出些许书生气,和你心中所想相去甚远,不过你反而觉得这样更符合他的性格。
你小手搭在他肩头,伸长脖子认认真真寻找伤口,令人费解的是一个都没发现,就连颈间的血迹也因衣服的刮蹭清减好多。
你揣摩有可能伤口是在脚上,所以你打算给他把长裤褪下。正当你动手的时候,那头李泽言早被你胆大妄为的给气得睁开了眼,黑着脸,垂眸盯着你。眼看你小手搭在腰间解开长带时,他终于压抑不住隐忍的怒气,冷冷叱责道:“笨蛋,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被他猝不及防的冷硬嗓音吓得重心不稳,身体后仰着歪向地面,眼瞅着就要和大地母亲紧密接触。李泽言被你气得不行,甩给你一个白痴的眼神后,大掌拽住你皓腕,微微用力向后扯,你顺势向前俯冲,一头扎进他怀里,除了下巴有点磕到以外,其他安然无恙。
你暗自庆幸多亏他出手相助,过了一会你才猛地警觉有些不太对。你现在整个人都趴在他炽热如炬的胸膛,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更关键的是他现在上身完全裸露在空气中,你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炙热的温度直直窜向你双颊,你有点晕,脸红的要滴出血,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心点没事吧。”他低声询问你,你怔愣了一下,随即呆呆回应,脑子已经开始不灵光了:“没,应该,没事吧。”
你羞臊不已地想爬起来,他却坏心眼收拢双臂,并侧身将你禁锢在墙壁和他臂弯间。你心下大窘,手脚齐上阵想挣脱开他的掌控,却一点也撼动不了,反而更增添了暧昧的气氛,他见你已经熟透的小脸,心情很好地调侃起来:“既然没事,就多呆一会儿。”
就在你不死心思考其他对策时,门外的小悦轻轻唤你,说着就要推门进来。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声音现在对你而言,犹如天籁仙乐般动听,你招呼着就要起来,却被李泽言一把按下肩头,俯下身子低声说,湿热温暖的气息擦过你面颊吹拂于耳畔,戏谑的话语却听得你字字惊心,眉毛直跳:“如果你不介意我俩衣衫不整地被发现,明天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大可以请她进来。”
震慑于他表面上善意的提醒实则明晃晃的威胁,你心里直发毛,咽了咽口水后,你冲门外喊道:“那个,我今天不舒服,让孩子们誊写或者默诵诗文吧。”
小悦淡淡应允,不疑有他地撤身离开。
足音渐渐远去,你终于松了口气,再抬头时,李泽言早已响起轻鼾,你别无他法,只得扯过被子将你俩盖住,偎进他胸前,轻轻阖上眼眸。须臾后,亦进入梦乡。
李泽言下颌抵在你发顶,感受到你主动靠近的娇躯,一抹笑意浮上嘴角,他低头温柔地将你额发细细拨至耳后,浅浅印下一吻。
恍若昨夜那场鸿门宴上的惊心动魄的权谋之争,皆因你无心之举顷刻间化为乌有,一点不剩。他现在只是一个守着倾慕之人的普通男子,一切的是是非非,都和他毫无瓜葛,亦无需他费尽心思去权衡制约。
他将你揽得更紧,拥着你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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