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 许墨一
三生三世 许墨
第一世,何言多情终被负,只念情深与卿共
梦似飞花轻,愁如丝雨细,可怜心事无丛寄,更漏空阶明。
忘川河畔,奈何桥边,面容憔悴的孟婆,看着视野中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的一对人影,长长的叹气溢出,苍老音色多了一丝苛责之意:“你俩呀,让我说什么好?”
你感觉手被许墨握紧了些,抬眸望向他,他转头,眉眼间冰雪初融,唇边笑意宛若吹拂杨柳的软软春风:“别怕,我在这儿。”
咬了咬下唇,微微颔首,终肯正视对方。
孟婆寒如雪砌,许是被你目光看得有些不悦,亦或是对许墨早已愤懑多时,她冷着脸,递来两碗混着腥甜气的汤水:“喝了吧,早点去转世。”
你低头,看着那乌黑色冒着热气的汤汁,忽地心生不舍,豆大的泪水一颗颗尽数落入其中。
恍惚间,如烟的往事纷涌而至,一帧帧在脑海中定格,重演,纵使过去这么多年,仍历久弥新,你仿佛又回到一见郎君误终身的那天。
“救命呀,救命呀,有没有人能听见?”越来越小的呼救声在山谷中回荡,你已经掉进废弃的陷阱整整一天了,半个人影都没有。
日斜西沉,暮色将至,不远处隐约传来狼群的嚎叫声,你本就悬着的心瞬时提到嗓子眼,暗抚着狂跳的胸口自我催眠道:“没事没事,死不了。它们发现不了我的。”
这片山林至今流传着鬼魅吃人之说,镇子里更是有不少人在林中莫名失踪后,第二天暴尸荒野。
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宁可绕远,也决计不会经过,更别说进入林中深处了。
若论本意,你也并不想来这种鬼地方冒险,皆因有人无意说起,林间山洞中有株能治愈各种顽疾的奇花。
于是你抱着三分侥幸,决定一探究竟,结果就是花没采到不说,你人还搭进去了,得不偿失。抚弄着胳膊上划出的口子暗自伤神,忽而听得头顶一声轻响,随后一团柔软如棉花的东西落入怀中,你定睛一瞧,是只遁入昏沉的九尾白狐。
等等,九尾?戏文中才会出现的狐仙,竟然现世了?
你甩了甩脑袋,就着清冷的月光又细细瞧了半天,没错,就是九尾,不过一尾为实,其他八尾皆虚。
小家伙蜷成一团,嘴角洇着几缕血迹,双目微阖,看上去受伤严重,呼吸随胸口的起伏急促不稳。
你身上的草药所剩无几,从怀里掏出殷红的果子,用力捏出汁液一滴滴滴在它嘴里,小家伙舌尖动了动,将汁水吞咽了下去。
过了许久,它吐息趋渐平稳,掀开眼皮看看你,那双眸中莹烁点点星辉,像极了人类的眼睛。
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你将它孱弱的身体搂得更紧了些,鼻尖蹭着它额头,哄孩子般低低道:“睡吧,小家伙,等明天天亮了,我就背你出去。”
它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听得懂,在你怀中寻了处舒服的位置,慢悠悠地垂下眼。
残月,清风,穿过树林沙沙作响,吹皱了一池吹水,拂过了河畔花丛,紫色花瓣纷落如雪,簌簌然洒了你俩满头满身。
天光熹微,脸颊冰冰凉凉的触感,你悠悠转醒,小家伙放大了十几倍的鼻头让你有些猝不及防,寻思它又是饿了,你又拿出一枚果子,它却跳出你怀里,原地徘徊几步,抬脚欲走。
你仍记着带它出去,便伸手去抓它尾巴,“嘭”一团白雾升腾而起,一个白衣男子闪现于视线中,可爱的雪团子却不知所踪。
男子白衣胜雪,如墨的长发随风漾动,眉眼似三春之水,盈盈脉脉,殷红唇瓣点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晨曦的阳光自他头顶倾泻而下,于他周身细绒出一圈淡黄色光晕,犹似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不食烟火,绝世出尘。
你险些看傻了眼,反应过来的时候忙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流出的口水,说话也磕巴了:“你,你是那只狐狸?”
男子亦无意隐瞒,微微一笑,音似清泉,:“多谢姑娘昨夜救命之恩。今后倘若姑娘有事相求,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话音刚落,手中折扇被他寸寸展开,半遮面容,眉眼俱弯,好似月牙儿,你不由心跳怦然。
“无事,举手之劳而已。”你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仰头看着几人高的地面犯了难。
这边瞅瞅,爬一爬,那边瞟瞟,爬一爬,但都找不到合适的下脚之地,你急得满头大汗。回首瞥了眼咫尺外的男子,对方笑意盈然,饶有兴味地看你忙来忙去。
在你数次无功而返后,他缓缓步到你身侧,温颜浅笑,大掌楼在你腰际,淡淡道:“不如让在下帮你如何?”
你小脸刷地红透大半,刚想开腔拒绝,脚下一阵失重感,让你下意识往他怀里钻,喉底的惊呼脱口而出:“不用,哇!!”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他在空中又转了一圈,才不疾不徐地放下你。
你双脚踩到地面那一刻,狂乱的心跳方有所缓和,你皱着眉,小声嘀咕,一字不差地都飘进他耳朵,让他哭笑不得:“神仙会飞也不带这么吓人的,吓死我了。”
扇柄轻轻落在发顶,笑意染上眉梢,落于唇瓣,他对你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脾气的样子:“姑娘家住哪里,不如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你婉言谢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愿再劳烦旁人。
对方莞尔一笑,也没做纠缠,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九尾狐,与他不同的是,狐狸额间多了一抹鲜红的朱砂印:“既如此,让它先陪你一段时日吧,等你想好何时需要我相助,再让它来寻我便是。”
对方盛情难却,你也不好多做推脱。
施礼谢过,你急匆匆向树林深处跑去。
男子目送你走远后,脚底生起一团雾气,幻化成一缕青烟,逐你而去,最重没入小狐狸额头的朱砂印内。
辞别了那惊为天人的神仙,你马不停蹄地赶往之前三过而不入的山洞中,凭借记忆找到那株紫色花蕊。
但位置过高,你个子又小,好几次眼瞧着要抓到手结果又落空。
不死心的你整个身体都趴在石壁上,看着触手可及,却仍相隔甚远的花朵再次探手,这个时候,脚下的小狐狸三两步跃上你肩头,一个纵身张口含住花茎,轻而易举地将花摘了下来。
你大喜过望,亲昵地在它鼻尖落下一吻:“太棒了,我们回家。”小狐狸乖巧跟在你脚边,偶尔蹭蹭你脚踝,痒痒的。
你们这么一人一狐地在一起,一晃就是大半年过去了,你给小家伙取名叫雪儿。
许墨听到后,笑了笑没说什么。许墨是谁,就是几乎天天来你家蹭饭,说要报答你的仙人。对,蹭饭。
明明你做的也不是啥山珍海味,他却一点也不挑,吃得你都跟着流口水。
虽然你偶尔也会对他流口水,所幸都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了,倘若被他发现,估计又免不了调侃一番。
“许墨,那个我,我把糖当成盐了,你确定能吃?”雪白的豆腐被他放入口中,你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暗自腹诽这家伙不会是..傻了吧?
许墨不以为意,夹起一块送到你嘴边,你犹疑地吞了下去,原本难以下咽的食物经他这么一喂,如同被施了魔法,变得香甜可口,你不禁发出感慨:“嗯嗯,好吃!!”
许墨眉眼弯弯,笑容似晴光映雪,大掌轻轻覆上你手背细细摩挲:“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以后天天吃到如此美味佳肴,常伴左右,与你长相厮守可好?”
窗外月色朦胧,星河璀璨,竟也抵不过眼前人含笑的双眸,他目光灼灼,激荡在眼底的似水柔情看得你心跳怦然,带着一丝魅惑的尾音更让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
“怎么,不愿意?”许墨又靠得近了些,身上淡淡青草香气烧得你脸颊滚烫。
你垂下头,软软糯糯的娇嗔着:“我,我还没有喜服,得,得去找张婶做一件才,才可以。”
“好,明天我去准备其他事宜,到时来迎娶你过门。”软玉温香揽进怀中,他声音柔得快要掐出水。
你嘤咛一声,攀上他脖颈,甜吻落在他下颌。他双臂收拢几分,遥望天际明月,心头生出一丝欢喜。
翌日清晨,许墨早早就动身回府,你和雪儿便赶往镇上定制嫁衣。
一路上,时不常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等你走近,却都做鸟兽状四下逃离。
你抱着诸多疑问去找张婶,她对你也像变了个人,正眼都不给。
待你说明来意,她撇了撇嘴,只说材料不够,让你去后院自己选布匹,等踏进后院,你才发现落入了她的圈套。
院中端坐一位脸色煞白,嘴唇发黑的老者,身侧站着几个虬髯大汉,各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看你进来后,他呆滞的眼睛转了转,视线落在你脚边雪儿的身上,眼里迸射出贪婪的光。
你不动神色地将雪儿护在身后,与他正面对峙。
老者脸色倏地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阴森狠毒,他扬了扬手,壮汉箭步上前,二话不说,一个巴掌将你打趴在地,你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也泛起腥甜,倒下的瞬间你将雪儿紧紧护在怀里,阻挡了对方伸过来的大手。
“姑娘,我劝你将那只妖狐叫出来,以免继续为祸世人,你难道不知道镇上已经有多少无辜之人成了它腹中餐了?你现在还一意孤行要护着妖孽么?”
你把雪儿捂得更紧,不留一丝空隙,恶狠狠回瞪:“镇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用雪儿的血做药引,炼制你那长生不老丹,究竟是谁在害人,你我心知肚明。”
一番话激得他恼羞成怒,喊了所有人对你一通拳打脚踢,你佝偻着身体,不顾雪儿拼了命的挣扎,硬生生抗下这一切,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意识也渐次模糊。
过了半晌,估摸对方也累了,你强撑最后一丝意识,对着雪儿悄声叮嘱道:“快点走,告诉许墨,不要让他来。”
雪儿摇了摇头,你气急败坏地锤了它一记,用尽全身气力往前一送,低声吼道:“走,快走啊!!”
雪儿深深看了你一眼,转身间消失无影。
镇长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勃然大怒,颤巍巍站起身,抽出长剑,对着你肩膀狠狠扎了下去。
剜心刺骨的痛意让你失声痛呼,对方貌似还不满意似的,又补了一剑,在你右肩形成一个十字形伤痕,顿时血流如注:“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她拖到街上游行示众,让大伙看看助纣为虐的下场。”
话音未落,一声铮铭响起,许墨从天而降,白衣胜雪,不染纤尘。振衣挥袖间,对方一个个被掀翻在地,重伤不起。
你感觉自己被拥入了如炬的胸膛,源源不断的暖意缓缓流遍全身,他专属的淡淡青草香在鼻尖萦绕不散,你有些恍惚,慢慢睁开眼,视线落进他关切焦灼的眸中,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你,你来了?雪,雪儿,不,不听话。”
“如果它听话了,我就要失去你了。我来接你回家。”他眼中满是不舍和怜惜,深吻着你额头,凌空而起,隐于天际。
“耗费千年修为,救一介凡人值得么?”黑暗中苍老的声音质问。
许墨低头看看怀中似熟睡的女孩儿,温柔地笑了,如逐花的软软清风,又如月影下一泓清泉。
此时此刻,在他心里,纵有繁花似锦,弱水万千,终究抵不过眼前人一分一毫。
“她在等我,我又岂能负她。我的命也是她救的,更何况,我还允诺与她相守终身,又怎可失信?”
“罢了,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罢了,罢了。你意已决,我也不多规劝,好自为之吧。”
你再次睁眼的时候,许墨已经守了你三天三夜,见你醒了,他像是早就预料好似的,桌子上摆满糕点,自己身着大红喜服,含笑盈盈地注视你。
你抬手摸上他鬓角,那里已经有暮雪之色,你心房一颤,声音也泛起哽咽:“我回来了,我。”剩余的话被在他用吻缄封,炽热而浓烈,“不管暮暮朝朝,我都会与你携手共度。”
百年后,忘川河畔,奈何桥边。
“别怕,这次换我去找你,好么。”手中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许墨将一枚的雕刻精细的白玉狐狸塞进你掌心,在你耳边柔柔说着。
你终是没有喝下,他也没忍心责怪你,他看着你泪光闪烁,如花含玉露,情不自禁地吮去,挽着你一步步走向白色光源深处:“此生不负,来生亦如是。”
须臾,许墨又原路折返,孟婆叹了口气:“上次你擅自把她带走,已经是触犯天规,这碗汤,你不喝也得喝。”
许墨笑着将其倒入忘川,仍旧温润的浅笑:“她还在等我,我不能忘的。”
转身走向另一边,那里电闪雷鸣,弥漫着无止尽的黑暗。
“以花为媒,以月为聘,我想娶你,你可愿意?”
“来世,我会很快找到你,等我。”
第一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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