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里的时间就似是停滞了一般,日复一日的寂静。毕瑾婉私下从容予那知道了事情的前后,也伤感了好一阵子。
从宜德妃送来的消息里我知道,未央宫内虽是寂静无声,外面却是波涛汹涌。前朝皇上与太后拉锯,后宫里江秋堇日渐娇纵,仗着淑妃的位份对下位的多加苛责,对上位的贵妃与皇后也少有尊重。
可怜了刚进宫的宋龄兰,就受了波折,因言语中对江秋堇有些不从,便被责打了二十板子关在宫中禁足了。孟寻伊也没什么好日子,不是被罚写宫规就是被罚跪。是贯彻了顺江秋堇才有好日子过,不从的只有受苦的原则。
这样看来未央宫闭宫倒是个独善其身的法子。
不过这日子是过不了多久的,眼瞧着这产期就在眼前,孩子产下,便是未央宫开宫的日子。到时便又要被卷入这后宫的纷争中。
但今日的我却是更有了些斗志,思檀离世少不了有她们的“好手段”,我又怎能轻易放过她们。只待腹中孩儿诞下,便要与她们好好斗上一斗。
“容老,是不是就在这几日了。”我靠在榻上询问前来诊脉的容老太医,近日来心中总有些征兆,像是这孩子即将惊天动地一般。
“正是了,所以这几日娘娘只在殿中稍走一走即可,适当运动有助于生产。娘娘已产一子,想来是有经验的。”他点了点头,“皇上那边,臣也传去消息了,想来当日皇上是要过来的。”
“他自然会来。”我看向窗外,天已经逐渐有些热起来了,“到时她们还要一起来,却不知是谁看谁的大戏。”
我与皇上已然写信议好了,只待从这为由头,一举将她们杀个措手不及。说来,这还是她们自己递来的刀子。
“这几日似乎天气都不大好了,总瞧着阴云密布的,时不时还飘些雨来。”我瞧着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是了,看着要下大雨呢。”容老也附和,“这样怪异的天气老臣平生…也未见过几次。”
“如今朝纲动荡,天气怪异想来也是天象。”我摇摇头叹了一句,“这些有奉天楼管着呢,同我们也关系不大的。”
自从思檀丧礼过后,我也没见过匀禇了,想来他是有什么事缠身的。
噼!啪——
闷了好几日的天终于在傍晚泻下倾盆大雨,整个院中都腾起了微微雾气。“吟雪。”我轻唤她,这些日子竹瑶被我送去跟着容老学习去了,还是吟雪更亲近些,“去把窗缝按严实了,这雾气进来惹得身上有些不痛快。”
吟雪刚起身,却突来一阵绞痛,腹下一阵暖流,便知是要生了。已是产过一子的人了,此次是镇定了不少。
“快去叫容老来,要生了”我忍着一阵阵袭来的痛楚,“遣人去告诉皇上!快去。”
容老就在隔壁候着,一听消息便赶着来了。思檀的过世也让他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医术有了怀疑,对我这胎更是谨慎了不少。
“你这…嗨呀,大雨天的生孩子可是不容易。”容老一边说话缓解我的疼痛,一边不停在穴位上下针,片刻疼痛便减弱不少。
只是不出一会,更剧烈的疼痛袭来。
“疼…”我咬牙发出轻吟,“好疼…”容老却似触到某一根神经似的,“怎么会呢!不应该啊!”他仔细检查金针,确无错漏,“除非…容儿你这一胎怕是不简单…”
另一头说,皇上听闻容儿生产的消息,急忙慌赶到了未央宫,命人撤去了封条,这一条本就是为了保护思檀与容儿的封条,至今也是无用了。
后宫也迅速传开了消息,江秋堇也紧赶慢赶到了未央宫,这次可一击击溃皇后一党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皇后有孕不便,王年芊便也得了手谕来看望。
只是皇上预料中的顺利并没有来临,待他到时便听见屋内是连暴雨都盖不住的惨叫声,是容老太医的金针止痛都无效用的哀嚎,连着这雨点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同,显得格外瘆人。
“皇上,你瞧着天气便知,沈容儿这胎不是什么好兆头。”江秋堇恨不得每一句话都将我按入尘埃里。皇上却置若罔闻,只回一句,“她如今还算是朕的昭妃,容不得旁人非议。”
“很快就不是了。”江秋堇只狠狠咬了咬牙,低声咒骂了几句便退下在一旁等待。
王年芊也有些紧张,容老太医医术向来了得,如今这场面却明显是有些失控了。众人各怀心思,只坐在殿中。
雨点噼里啪啦的,让本就焦灼的心情更是平添几分慌乱。
“不行,朕要进去看看。”皇上最先坐不住,光是听着那样的哀嚎便已乱了心。“皇上,去不得啊,这产房血光之地,还不论她腹中…”江秋堇赶忙拦住,此刻最好,便让沈容儿下不了这产床生不出这孩子,便是上天眷顾她江秋堇。她又怎会让皇上进去呢。
可皇上却不顾阻拦,直接把江秋堇连人带着侍女都一袖子甩开,见人跌坐在地上,王年芊也只冷笑了一声,并未起身去扶。
皇上箭步一路到了产房门口,却又被容予拦了下来,但任凭谁来,今日他都是打定了决心要进去的。
“容儿,容儿,朕来了。”他扑到我床前,直拉着我的手,可我却已有些失了力气,太疼了,感觉已经快要被抽离出这具身子了…
太医也只啧了一声,便让皇上帮着指挥调节呼吸,生产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产妇一人孤注一掷的努力罢了。
“皇上…是幻觉吗…”此时的我勉强恢复了精神,却见身旁的黄袍已染上血污,“你怎么…来了…不干净…”
“朕担心你,朕担心你,你不准离朕而去。”他满脸是泪,“若是知道如此让你受罪,便不让你有孕才好…平白为朕受了这些苦…”
“没事…容儿情愿的…”自他进来后,似乎疼痛少了许多,也逐渐使得上劲儿了。“好啊!”容老太医眼见情势转好高兴得一拍大腿,“快!用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又经过好一番折腾,孩子才顺利出来了,这也是皇上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一个孩子是如何出世的,不免心上对容儿又多了几分怜惜疼爱。
“回皇上,是个小皇子”容老太医抱着咿呀大哭的小娃娃给我与皇上看,此时房间内也基本收拾好了。“皇上便去后室更衣吧。”我看到太医眼中的意思,“臣妾…还得处理一下。”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身上也沾上不少血污,此刻也不便在这了,便起身去后室更衣。
“你此番不易,却是福相。”容老一边帮我缝合,一边陪我聊天。见我不知所意,便又开口解释,“能让金针失效,上一次是皇上降生”他笑嘻嘻地说,“那次也是老臣接生的,奉天楼娘娘也是同你这样熬过来的。”
“而且,你瞧瞧外头的天。”我随着他示意往窗外看去,隐约可见天已大亮,雨也停了,“如果我猜测不错,此刻外面应是紫气东来,金光大现,空中有双道彩虹。你也别急,一会好了你去看便是,估摸着要到午后才会慢慢消散的。”
我听着也觉得稀奇,很是想去看上一看。“这是大祥瑞,你生下的想来是指日可待的。”容老太医也高兴,他很愿意看到太子是从自己人的肚子里出来的。
如此我才知道为何皇上对崇昱也不过是有着父爱的关照,又不多加苛求,想来便是没见着祥瑞,自然也不会往太子方向培养。
待到一切都处理好,我便由着吟雪给我铺了被子又包了个严实,坐着轮椅一路推到了正殿。
此刻正殿上可以说是两极反转的态势了。王年芊兴奋着拉住我,直称要当孩子的干妈,又指着天上的紫气金光让我看。“你瞧瞧你这福气,是什么人也赶不上的。”她喜笑颜开,“想来那个什么旁人说的甚验亲…如此损伤父子身体的事情便是罢了吧。平白让人笑话。”
那是自然,如今如此祥瑞降世,已是不可辩驳的证明了,更不用提起那些晦气的事。
皇上正坐在殿上瞧着,王年芊接过吟雪的手把我推到皇上边上,又坐到了侧边。她不介意让我上座,也自认有了这孩子,我的地位将会青云直上。
江秋堇则是不甘心地坐在下座,“这不验,怎说得准这是谁的…”她声音不大,却让众人都听得见。“那你便是说,这样不世奇才的祥瑞之子,不是朕所出?”皇上一改前些日子对她的娇纵放任,“恶毒罪妇!还不跪下。”
她被皇帝的怒喝一吓,便从椅子上滑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妾一时失言…只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皇上的脸色却不敢再说了,只跪在地上唯唯诺诺。
“容儿,”他却不再理会地上的人,“你此番如此受苦,朕定会好好补偿你。”他说得真切,只拉着手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只短短几周不见,却异常怀念。
“朕已经想好了。”他拍了拍我的手,又给我盖紧了被子,“四皇子便叫钰容,封为皇太子,由朕亲自教导。昭妃晋为昭贤妃,但授以贵妃宝册宝印,位同贵妃。两件喜事一起办,让奉天楼算个吉利日子便好。”
孩子刚出世便被定为皇太子,便知皇上对他的器重,连着我也晋升了,甚至以贤妃的位置授了贵妃的权,便是王年芊也是要让我一让了。
江秋堇闻言却脸色大变,才想出口驳斥,却被皇上一记眼刀,“罪妇江秋堇,捕风捉影,危言耸听,胡乱编造谣言,令朕蒙蔽,还让太子生母受冤,念你有孕在身,禁足付莘宫不得出,外人无诏不得探视,直至生子后再行议论。顺贵妃带下去办了吧。”
王年芊接了旨,便着人拉走了江秋堇。
但这只是个开始,真正摆到明面上来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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