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逐渐缓和下来,衣裙仪容皆已凌乱。“哭一哭也好,哭罢了便过了。”我递上帕子,“如今思檀也有了孩子,今后我们的孩子便是你的,也省得那怀胎产子之苦了。”关相映也不住地轻拍安慰,“好了好了,去后殿收拾一下自己,堂堂顺贵妃可不能被人看见哭成这样。”
“就你们贫。”她也稍缓了过来,“这么多年避而不见容老就是怕这一句话,如今听了也就罢了。”她振作精神,虽仪容凌乱却焕发出一股与过去不同的光彩,“我去梳妆了,你们先聊。”她拍拍衣裙,潇洒着往后殿走去。
像是拍掉了她过去的哀怨一般,重新焕发出生的光彩。
“既如此便唤他们进来吧。”皇后也理了理衣裙,“你还没请脉呢吧。”“没事。”我摆摆手,“日日见得到,不差这一会,明日再请也是一样。”我向来不太在意这个,“日日把脉,不还是日日平安。”
“此言差矣!”却被容老太医听见,他迈着大步举着烟斗就往我这冲,“就知道你这丫头一点不听话,叛逆得很!”
我立马焉儿了下来,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不敢吭声,众人见我一副鹌鹑样便忍俊不禁。“天地不怕的沈容儿,”皇后也不住挖苦,“竟然被容老太医制服了。”
“哼,凭她是谁。”容老极不客气地往我边上一坐,只得老老实实伸出手,“还有我容老把不得的脉?如此金贵?”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容老说得出,也就他有这底气敢说。众人听了也安静下来,静待容老诊脉。
“你这...”容老刚起了手,又细细诊了一番,“你这...”“如何,我说我没什么事吧。”我略挑衅地瞧着他,“好着呢吧,尤其是不吃补药以后。”
“你上次何时侍寝的。”他却收起玩笑的神色。“啊?”我被问得有些发蒙,倒是皇后拿起了桌边的记档来看。“是半月前,九月初的事情了,可有不妥?”皇后也有些不解。我才想起来,确实已有半月了。
半月没有见他了。
“若是你相信我。”他抚了抚胡子,“你已有孕了,只是现在才半月,太难看出,若不是我卯足了跟你较劲的功夫,也是看不出的。”
“有孕?”轮到我惊讶了,“才半月?你确定?”“当然,只要出了十日,我就能看得出。”他得意地仰了仰脑袋,“这可是秘而不传的功夫,颇要费些力气的。”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惊叹自己有孕还是惊叹容老“鬼斧神工”的医术。“你自己个儿当心着些,等一月多两月时,我再为你诊脉,到时再宣扬。”容老还沉浸在我拜服的目光中,“也有你这小丫头拜服我的时候”
“什么什么。”王年芊恰巧收拾好仪容进来,“什么宣扬。”却只见众人不发一言,只憋着笑盯着我的肚子看。“不会吧!”王年芊立马看懂了这意思,急急忙忙往我这跑,靠近了却又小心翼翼的,“几个月了,怎你也不显?”
“才半个月,还未定呢。”我笑她见了孩子便控制不住自己,“可别声张。”“容老好厉害的医术!”王年芊却不吝啬对荣老的夸奖,因着太过直白惹得容老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看来,是双喜临门啦!”王年芊一点不在意自己的事,脑子里全是我与思檀肚子里的孩子,“我又要有两个干孩子啦。”
我也附和地点点头,却不知道此番是福是祸。“孕妇最忌多思。”容老看出我眉宇间的惆怅,“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我明白。”我只敷衍着点头,一心只想着如今的局势。
如今眼见局势动荡,多方势力抗衡,而我只是其中小小一粒沙,关心的只能是如何在夹缝中存活。如今还有了孩子,恐怕眼前便要被打成筛子,如何护得住这个孩子。我既知孕中忌多思,却不得不为自己、为这个孩子考虑。
想到这便越想越糊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孩子出现得太意外,太不凑巧。
“姐姐怎么了。”思檀看出我眼中的纠结,“是担心恩宠吗。没事的,反正我们未央宫如今也不指着恩宠的。”我本想摇头,却不知如何解释,便微微点了头,算是认了她的说法。
“此番恐怕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我只得轻叹一句,“先不声张,只说思檀有孕。我这待寻常太医可诊出了再说。”此言一出众人皆点头赞同,这是现下我唯一能够周全的了。
第二日,宫中便传开了贞嫔有孕的消息。因着前段日子也有几位低位的妃嫔有孕,宫中子嗣多了起来,她也没有太掀起什么波澜,皇上也是照理升了容华,多赐了些补品罢了。而我有孕之事还且瞒着,姑且等过一段再提不迟。
同样赐下的是皇后的禁足令。虽说听着不好听,但众人皆知这是为了保护贞嫔腹中的胎儿,倒也没人再提起。而所谓的禁足也只是对外人的,皇后与王年芊倒是经常跑来看看或是问一问思檀的胎像,幸而容老太医一向保护得很好,每每问起都是喜讯。
只是皇帝一次也没有来过,连着皇后与王年芊也冷落着,只一心在朝政上,到了后宫也是径直去了江秋堇那边。不得不说,即便是他有言在先,我仍是心中止不住的酸涩。或许这便是有了感情吧,即便再劝自己大度,也仍是小气得很。如此便可见皇后自太子府到这深宫中,心中苦闷是多么地难熬,日子是怎么数着一天过这一天。
也好,也好。我只能自己劝自己,如此便不会让思檀与我受到太多侧目。或许这样也是好的吧。
转眼便是深秋,如王年芊所言,江秋堇确实升了湘修媛,风光无限。同为修仪的我则是回到了门可罗雀的日子,倒是与这深秋时节很搭。
“哟,这不是昭修仪娘娘吗。”闲来无事到萋霜亭中闲坐,远眺宫中精心布置的山水,倒也是别有情致,却被这含酸拈醋的声音打扰,回头看正是贺蕴庆,陪着江秋堇出来散步的。“见过昭修仪娘娘。”江秋堇假模假样地行了礼,我只得也起身行个礼,“湘修媛客气了,咱俩本就是同位,不必如此多礼。”
江秋堇一个眼神,贺蕴庆便也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行了个礼。看来贺蕴庆确实是她的人了。我早知沈朱岑不是心机深沉之人,必是贺蕴庆在旁挑拨,只是如今不知江秋堇是否参与其中。总归是一丘之貉,想来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妹妹客气。”对着贺蕴庆我却没什么好脸。本来就已经撕破了,也没什么好装的,便自顾自又坐下了不打算多言。只是江秋堇却不愿这样放手。“要说姐妹,臣妾与昭修仪才是多年的姐妹。”她见我不理便与贺蕴庆坐在一旁,“当初未入宫时,昭修仪还常唤我姐姐,我也常带她出入诗会,想来现今武将家女儿也少有这样附庸风雅的机会的。”
她拿起帕子捂嘴轻笑,“那会修仪还常常作些贻笑大方的诗词,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贺蕴庆虽不大懂其中来去,却也跟着江秋堇一起轻笑。
罢了,不过是墙倒众人推,如今眼瞧着失宠便来踩上一脚,也确实是她江秋堇的风格。我还能回想起,原主很喜欢这个“和善”的邻家姐姐,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只是原主单纯而已,在我眼里不过是红花需要绿叶来衬罢了,她的言语不过是披着亲和外皮的恶毒。倒确实是给原主带来了不少莫须有的坏名声。
如今还想踩着我彰显自己的优越,这就是她作为才女的所谓骄傲,在我心中却与那些恶毒手段之人无二。
“还要谢谢修媛当初闺中的陪伴。”我只不咸不淡回道,“如今既已入了宫,那些民间的事便是过往了。如此滑稽之事还请修媛不用时时挂在嘴边了。”她见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就讪讪笑了几声,“竟不知修仪还把这放在心上了,是臣妾开玩笑失分寸了。”
我却只点点头,不再回她的话。
“既说到入了宫。”她有些不甘,又晃了晃头,炫耀着新赐下的金步摇,“入了宫,恩宠便是第一位的了,想来修仪也是知道的。”她刻意在我眼前走动,“过去姐姐受过宠,自然知道皇上的好。如今臣妾也是知道了,但臣妾不会像姐姐那样。”
她走近了,放轻了声音,“臣妾会抓住皇上的心,不会像姐姐那样任凭君恩如流水逝去。”
我抬眼看她,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她这便是要明着跟我交恶了。
她眼见我并未动摇,也有了几分怒意,似是犟上了,“不妨告诉娘娘,不日臣妾父亲便要立功归来,到时臣妾便会封妃。”
她刻意咬重封妃两字。循例妃位有二,如今有了宜妃,便只有一个空位了。先前皇上许我的妃位,也是要给她了吗。或许是她母家更有助力吗,或许皇帝...我虽心中相信我们的情意,却也不免有些动摇。
“不如再告诉你一句。”她脸上是得逞的得意猖狂,“我早看不惯你。凭什么你有,凭什么你可以比我好。如今我也是修媛了,我还会为妃,而你...”她满眼是挑衅,头上的步摇因着她的笑而颤动。
瞧着目的达到,她便准备带着贺蕴庆得意而去。看来过往那些事确实对她有不小的刺激,想来如今得势了自然是要变本加厉的。
“那我也不妨送修媛一句。”我只低低出了声,“修媛是才女,想来必能参悟。”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她春风得意,自然不明所以,只觉我是疯魔,一声冷哼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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