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落满了恒山,遮盖了苍劲挺立的雪松。松软的雪一处一处陷下,缥缈的裙角拂过脚印,又恢复了原本的晶莹平滑。
一瓣飘下的红梅擦过脚踝,低头一看,五年前扦插的枝丫已经盛开了。朵朵红梅丝毫不亚于百年前种下,如今高大的梅树。
幽恒蹲下身,鼻尖轻闻,冷香扑面,让她沉醉。想起来,她成为山神前只是人间普普通通修士。
她资质平凡,却心境清明,是师傅的心头肉。独自下山历练时,也不过双十的年纪。从恒山往西去华山的途中,路过一个偏僻的的村落。
村里修路,却被一棵十年已经几米高的红梅阻碍了,正商讨着是迁种还是砍伐。她能感受到那棵红梅是有灵气的,这地方树木甚少,若是移动了位置,只怕灵气会大大减弱。
于是,她便故作玄虚,说这棵红梅能镇邪避恶,是神树动不得。再用学来的道法胡诌一番,保下了这棵红梅。
又过十年,她从西域,从华山,从洛水返途时,那棵红梅不见了。村庄也已残颓破败,当年的村长还认得她,说那神树在她离开的第二年就凭空消失了,村里人也渐渐搬走,就成了如今这模样。
她又羞又怒,她保住那棵红梅,就是希望它能真正成为一棵神树,守护一方百姓。竟没想到这红梅灵性这么强大,能自己游走。
她回到恒山时,师傅已经仙逝了,师弟师妹们也早已下山,昔日鼎盛的烟火也没了。她跪拜师傅的坟墓,上香敬酒,泪水一滴一滴打在黄土上,只念着,你何必等我。
等她回到观中后院时,一棵高大的树挺立于中央,葱葱枝叶与周围峭壁上的迎客松截然不同。仔细一看,竟有几朵红梅藏在其中。
“原来,是你。”她没想到,这红梅竟会到这来,“罢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肯留在这,就在这吧。”
如是,她便悉心照顾着红梅。又过了几十年,她得道成仙,成为恒山的守护神。许是寂寞,又许是为了打发着漫漫无尽的时间,与红梅讲述了一遍又一遍的老故事。
红梅也曾嫌弃过她的死板无趣,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听着她说。
一年寒冬,红梅化成人形的第一天,就偷偷抱住经过的幽恒。幽恒本以为是什么小妖精又进了恒山,没想到竟是红梅。
小小的身子不过四五岁孩童一般大,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她无奈,只好将她抱在怀里。才发现,她竟是赤身/裸/体。
红梅虽红,却生得一头如雪的白发,冰肌玉骨,一朵红梅印在额间,倒是平添了一些妩媚。
“幽恒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细腻清脆的童音听得幽恒心中甚喜,她确实没有告诉过她的俗名,“甄宓。”
“那我呢,我叫什么?”
“你啊,叫皓月如何?”
“不…不好听…”红梅嘟起嘴吧,不满意。
“种下你的人姓王,那…就叫王嫱吧。”
“嘻嘻嘻,好!幽恒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不睡觉。”幽恒抱着人,走进房里,给她找一身衣服。
“我不管,我就要!”
又过了十年,王嫱早已不是那个天天缠着她,要她亲亲抱抱的孩童。女大十八变,变成娉婷袅娜的少女,美好得无不向往。幽恒看着提笔练字的少女,心里欣喜。
“人间有及笄取字的习俗,我予你取表字,昭君,如何?”
“好。”少女写完一字,便停了笔。
“阿宓,我想下山去看看。”
“……好。”
不知道从何时起,王嫱与她的距离渐渐疏远,她本是没有感觉的,直到她准备离去时,幽恒才记起来,她曾经是个人。
神仙没有七情六欲,但也懂得感情。幽恒看破红尘,却也选择留在红尘中。她上一次感到心痛时,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嗯,我会的,你放心。”王嫱应着幽恒每一句叮嘱。她说不清,她与幽恒的关系,如师徒,如母女,亦如姐妹。
她想下山,去走阿宓走过的路,看阿宓看过的风景。
“阿宓,不必送了。”王嫱停下脚步,从本体上折下一枝,交给幽恒。
“嫱儿,你何时回来?”
王嫱沉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随口说了一句:“等到你种下一百零一棵梅花时,我就会回来。”
“记得寄书信回来。”幽恒交递她一支玉笛,这是上等的法器。
“我定会的。”王嫱难得抱一次幽恒,反而幽恒倒像是小孩,舍不得撒手。
目送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滴清泪蓦然滑下,滴在锁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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