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

我记得是那瓶酒喝下之后就被困在这里了。

不对吧，那种事情不是老早之前的吗？还是我记错了，以为这无尽的循环是曾经的旧事？

总之，现在的状况是，这个地方，这些鬼怪，把我给束缚在这里了。

好像以前做过一个类似的梦，被酒里面的醉魔给困在了酒中的世界里，但是最后是萃香把我给救出来了才对。*

不过那总归是梦吧。我似乎把那个情节和现在给混淆了。

因为我不记得我喝过什么类似的酒，那个事件是梦还是真事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但总归是刻在我脑子里的，让我已经不敢再随意饮下陌生的东西。可是明明白白地，现实就是我被困在这里了，而且也没有萃香来救我出去。

唯一不变的是无尽的工作，以及无视。

好像我已经变成工作的机械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人听我说话，总之就是一直没停过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发号施令，然后就是如果不做就传来的摔椅子的声音。

离不开这间屋子。因为我是座敷童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现在面对的情况就是没有休息，没有自我。稍微打算歇息一会就是听见那些鬼怪一边骂着“现在的妖怪越来越懒，学着人类的样了，没有一点奉献精神”什么的，一边要砸这砸那。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有什么奉献精神来给这些家伙卖命，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无休止地工作，但是好像看起来我没什么选择。毕竟离开这里，座敷童子的命运应该只有消散而已。活着总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好吧。

其实也不是没有提出过想要休息的需求。然而得到的答复就是我这样的家伙，本来就没人记得住，还想着要休息什么的，要我在这里工作是抬举我，本来这一切都不应该是发生在我这种无名的妖怪身上的，我应该感到荣幸。至于报酬，我是想都不敢想。

就像是无尽的噩梦一样。然而我没有逃离的法子。

然后，从床上睁开双眼。

原来，这才是梦吗。以以前那段经历为根据编织出来的梦。

长舒一口气之后，却又一次听到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似乎不是那种电影或是小说里出现的循环的噩梦，因为每一次醒来，面临的情节都不一样——我指的是那些家伙让我去干的各种活，还有吵吵嚷嚷的讨厌话语。我越发不由得怀疑起来，这就是实打实的现实，不过是每一次昏迷之后再度醒来罢了？

第二次，第三次，第九次。每一次从床上醒来，每一次欣喜地想着总算做完了这漫长的噩梦，都被接下来粗野的命令给打破。

没有尽头的，我仿佛已经成了个饱满多汁的橙子一般，被不断地榨出可口的汁液，供这些家伙全部自己享用了。我于是开始木然了。

累也好，不满也好，全部藏起来。为了活下去，等到救赎来临的那一天，或者来不了也不一定，工作什么的已经成了习惯性的动作了。机械地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工作，面无表情地端上去可口的饭菜，说是留给我的那份反正我从来没拿到过，也已经不指望了。

在厕所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帽子上的鲸鱼在微笑，我也想试着安慰自己学它一样，发现做不到。早就习惯于对这些家伙露出谄媚的尬笑，我的眼睛已经没有办法再像那个活泼的形象那样水灵有神地流露出会心的喜意了。

算了，想这些东西也没用。再不回去工作又要被那些烦人的嘈杂声和骂声给缠绕起来了。

日复一日地这样进行着。这是第几次了？第四十四次？第八十九次？还是第一百次？我不知道。每天就这样重复着已经熟练到比呼吸更加顺畅的事务，我已经对前路没有什么任何希望了。果然这就是现实吧，没人会愿意在乎我这样的存在，也没人会来帮我离开这种情境。

好像这样看来，一开始所想的什么总比消失了好似乎也开始动摇了。

这样每天过着，有什么意义呢？……忙碌一辈子然后去死，和就这样踏出离开的脚步，好像也就是多了个漫长的苦痛的过程而已。

简直像是有谁为我准备好了一样。出了门就是片树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不过懒得想那么多。那棵矮树，不比我高多少的，拴着一条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绳套。

出来了，不过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就这样消散。不过，就算离开那种地方，我感觉也没什么其他去路的希望。

绳套的出现差不多算是把我内心那可怕的想法无限放大了。

或许，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就挺好的吧。

写下自己觉得应该留下的遗书，塞在围裙的口袋里，把脖子伸进了绳套里面。

第一次体验了下上吊的感受。然而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重新回到了新的一天。

没有痛苦，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就是那样和之前一样，平平无奇地回去了那里面。

之后的每一天，我几乎都要去体验一次这种感觉。说真的，这种死去的感觉很怪异，虽然没法死成，我的行为看上去像是徒劳一般，但是我总想着去试试，就好像一开始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噩梦一样，希望这一次能真死成。

接下来的一段记忆很怪异，像是被莫名剪断了一般，在脑海之中怎么也搜索不到，好像脑中管理这段记忆的位置被平白无故挖掉了，明明知道有段记忆就在那里，但是怎么也无法触及，只看到大片的空白。再之后看到的，就是又一次出现在了树林里。

没有在意身边环绕的蚊虫，我毫不犹豫地吊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传来了真正的，那种吊颈的剧烈窒息感和疼痛感。我知道，这次终于不再是幻境了。不知怎么，我没有求生本能地挣扎，而是竟然有几分想笑。

颈椎传来咔嚓的声音，好像有热热的液体在脖子的皮肤下面流着。

终于，可以离开了吗。

*见官方漫画《东方醉蝶华》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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