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醒了,翠珠似是才刚记起,于是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面色也变得尤为难堪,我也觉我刚刚话多了,便不再搭理于她,左右是个小丫头,我又何必于她一般见识。
虽我如今已是大丫鬟,可沈清淼那妮子似乎没意识到给我换个住处,我便只能还回柴房呆着。
见我回来,白翎忙上前:“你自己进宫就进宫,干嘛要扯上我?”
我将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还算干净的凳子上,一件一件拿起在身上比划着:“你不是要跟着我吗?不入宫怎么跟着我?”
“说的也对”他点点头,见我自顾自摆弄衣服,就上前一把将之扯住:“你别再弄你的衣服了?我的呢?你让我明日穿啥?”
我这才意识到把他给忘了,忙拉着他前去沈清淼那里讨了几身衣服,刚要离开,又被老妈子拽住学了半日礼仪,一直到了半夜才得以回去睡下,便是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按理说沈清淼出嫁,我作为陪嫁大丫鬟是要全程陪礼的,只因我昨日才被选中,不曾学习相关礼仪,沈清淼又咬死不同意换人,于是大清早我便同白翎一起被送去了月禧宫,说是让我们先去宫中做些准备,无非就是嫌我俩碍事,提前打发了罢了。
而代替我做这些的,自然是已经准备许久的翠珠,得知如此安排,我便有些庆幸昨日手下留情了,若不然,今日她走不了路,我该如何是好。
我二人于宫墙拐角找了个隐蔽之处坐着,磕着白翎不知从何处顺来的瓜子,自高处远远望着沈清淼的喜轿入宫,器乐吹吹打打好生热闹。
待望见礼成,沈青辰拍拍衣服上的瓜子皮,笑道:“你的小娘子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了,我们这做下人的还不赶紧回月禧宫迎接主子?”
我便被他拽着跳下宫墙奔着月禧宫而去。
沈清淼的凤辇是半个时辰之后才到的,我与众女婢早已等了许久,该有的拜见礼之后,翠珠上前将沈清淼的胳膊递与我手,不等我开口问要如何去做,她便瞪我一眼带着送亲队伍回去了。
我瞅一眼蒙着盖头的沈清淼,又瞅一眼与我干瞪眼的白翎,再瞅瞅周围等着的宫人,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或是见我许久未有动作,沈清淼才不得已小声提醒:“你该扶我回寝宫了。”
我忙应着,尴尬总算得以化解,心里也松了口气,以为就此便了了,谁知,待入寝宫之中,却又是另外一番等待。
沈清淼有些局促的坐在大红的喜榻上,两只手无所适从的搅来搅去,一旁端着盘子的宫人也都没有动静,整个寝宫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愈发压抑。
我扫视一眼托盘上的喜瓢喜称等物,瞬间就没了兴趣。合卺礼本定的是翠珠主持,她早早的交付于我,想的就是为了叫我出丑罢了。
我摇头冷笑,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大抵就是如此,若我出了差错,提早回去的她又怎能脱了干系,不定到时候谁下场更惨。
我围着屋子转来转去,实在无聊的狠,便伸手从托盘中抄起喜称掂量,这东西我是知道的,用来挑喜帕的么。
“姐姐,不可……”我这手中喜称还未碰触到喜帕,那端着喜称的宫女就慌忙制止。
我转头看向她: “为何不可?”
宫女被我一问,有些发愣,随又目露些许鄙夷: “这喜帕只有皇上能挑,别人是碰不得的。”
我哦了一声,将喜称丢了回去,又在屋中转了几圈,到了沈清淼面前就蹲下从喜帕下方瞅她,见她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便问: “娘娘,你怎么了?”
沈清淼压低声音:“我害怕。”
我也同样小声问:“你那表舅不是平日里对你挺好吗,你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沈清淼身子往前探了探,凑近我的耳边小声道:“我不想嫁给他。”
我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扭头看一眼,确保几人都未听见,这才将手移开,小声叮嘱: “这话以后可不能说。”
沈清淼点头,又凑近我耳边: “我知道,我只是与你说。”
又呆了半个时辰,我已等得烦躁,瞅着那几人依然稳稳不动,当真叫我佩服。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定力,细听外面依旧没有动静,便一屁股坐在了喜榻之上。
“不可……” 先前的宫女又来制止,我本就乏了,被她这一拦,当下心中更为烦躁,也不管它什么狗屁规矩,索性脱了鞋子盘腿上去,盯着那宫女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要跟你们一样傻站着才行?”
宫女被我堵的张口结舌,不待想出言语反驳,便听盖头下面传来噗嗤一声笑,但见沈清淼也同样踢掉鞋子盘腿上来,道:“我也早就乏了,一动都不能动,脚都要麻了,这哪是成亲,简直就是受罪。”说话间果真还是那个不羁的少爷样子。
那几人别看年纪不大,却都是资历比较深的宫人,此时皆是一副吃了臭虫的样子,面色变得异常难堪,老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下子她们便是见识了。
既是皇后开口了,她们也就无法再说什么,亦不敢像我这般无视规矩,便只能继续安静站着,一瞬不瞬的盯着榻上,见我俩又直接躺下,也不敢出言制止,一幅幅纠结的样子叫人看来只觉好笑。
再过一阵,眼看我便要在软软的喜榻上睡过去,就听有人通禀,那个千呼万唤的桓帝总算来了。
我忙下床帮沈清淼捡回踢出老远的鞋子,又将躺过的位置捋平,瞅了瞅没有看出任何问题,这才又同那几个宫人站在一起。
下一刻我便见到了白翎口中长得还算能看的皇帝盛桓。
我先前于世间游历,所见男子无数,其中不乏有长相俊美之人,但能与落魍山那位不世出的妖王大人媲美的,便也只有面前这位了。亦不知白翎那句勉强能看,到底是从何定论。
我跟着宫女们行礼,随之乖乖立于一旁,合卺礼的规矩我不懂,几位宫人却门清,我便为他们让出路来,看着她们按着顺序将流程走下,好在未出现丝毫纰漏。
礼成,我便随着宫人们一起出来, 只是她们此时便可以回去休息,而我却只能依旧悲催地在门外守着。
我看着几人过了拐角,再过不多会却听有抱怨顺风传来:“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还真是没规矩。”
不知是该怨我这狐狸耳朵听觉敏锐,还是怨几人仗着夜深无人无所顾忌,这坏话就被我听了个真切。
“是啊,那喜榻是她能坐的吗?就那么坐上去,她也不怕被砍了脑袋。”
我摇摇头,暗笑到哪都有看我不顺眼之人,便倚在门边准备小眯一会,不想那声音又传来:“皇后娘娘也不管管她,这么没规没矩,日后出去丢的可就是我们整个月禧宫的脸。”
另一人又道:“别说管了,你没看皇后娘娘多惯着她吗?照这么看来日后月禧宫定是她一人的天下了,我们想往娘娘身边凑恐怕都难了。”
想来几人是直接停住步子闲谈起来,我见这觉也睡不成了,便悄声摸着墙根溜过去,待至几人身后几米,突然厉声呵斥:“背后议论娘娘不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被拔了舌头。”她们咒我砍了脑袋,我便吓她们拔了舌头。
果真,有一胆子稍小之人当即吓得将手中托盘丢掉,猛地跪到了地上,慌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娘娘……”
其他几个胆子大些,虽依旧看不惯我,但有话柄在我手上,见有人跪了,也都纷纷不情愿的跟着跪下,我本就是故意吓她们一吓,图个乐,见几人如此好生没劲,兴致减了大半,也便随口几句打发她们去了。
白翎从远处过来,看我心情大好,顿觉不解:“祖奶奶,你的女人在里面跟别人睡觉呢,你还真能乐的出来。”
我回头瞅他一眼:“你来干嘛?”
他扬扬手里的食盒,笑道:“知道你没吃饭,偷着去御厨房给你带了点。”
如此一说我倒真饿了,与他回到门口,席地而坐,食盒打开,里面竟有一整只的烧鸡。
见我看到吃的眼都直了,白翎忙扯下一根鸡腿递过来,又从下层掏出烧酒为我倒上,两人就这么一杯一杯喝着,倒也不觉守夜乏造。
一直守到了中官前来叫起,桓帝匆匆去上了早朝,我才打发了白翎,推门进入房中。
沈清淼也已醒了,我入内时,她正斜靠在榻上,锦被只遮盖至前胸位置,香肩半露,见我看她,登时面色变得羞红,我只好目光转向别处,问:“娘娘是再睡会还是现在起来?”
她道:“我起来,你来侍奉我穿衣。”
我从架上将衣物取下,来到床前站着,她便掀开被子走了下来,烛光撒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晕出淡淡光影,我瞅着,便是同样身为女子依旧觉得脸颊滚烫,一阵莫名紧张自心口蔓延开来, 一时间我竟无法再去直视于她,遂慌忙将手中衣物她怀中一塞,结巴道:“我,我不会伺候人穿衣,你自己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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