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我刚生出灵觉的时日,时常会因调皮到各个乡绅府中偷看女子洗澡,再将她们衣服偷出去,看她们失了衣服的囧态,以此为乐,也曾见惯了女子赤身,亦未曾有过耳红心跳的时候,而今日我这状态,只怕是应了白翎整日的念叨了。
我窘迫的样子,不想倒让沈清淼心绪大好,她接过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着,也不忘将我取笑一番:“你这丫头平日里洗澡也要扭过头去吗?脸皮如此之薄,日后又当如何服侍我。”
我听她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这才又看向她道:“不是有专门侍奉你穿衣的女官吗?哪用得着我啊。娘娘找一个粗使丫鬟做贴身婢女,不也没打算让我服侍你吗?”
“你呀,伶牙俐齿,我一次都说不过你。”因着我这张脸,沈清淼真是对我极尽宽容,便是如此没有尊卑,挨的惩罚也只是戳一戳脑袋罢了。
待她穿好衣服,我便学着翠珠的样子为她篦头,沈清淼静静坐着,自镜中看着我:“墨羽,你有没有孪生哥哥或是与你相像的弟弟?”
我木梳一顿,隔着镜子与她对视:“我只有一个弟弟,娘娘也是见过的,与我一点都不像。”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与你长得很像的人?就像是孪生兄妹的样子。”沈清淼依旧不饶。
“没有。”我回的干脆,她面色暗了,略显失落,等了一会,见她不再发问,我便抬头对门外唤道:“来人。”
进来的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宫女,行礼过后,便都一旁安静立着。
我随便扫了一眼,便见其中几个正是昨晚嚼舌头的几个女人,我不喜这几人,便指着站在角落的小宫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忙应道:“奴婢喜竹。”
我点头:“你会不会盘发。”
她又道:“奴婢学过。”
我便将木梳递过去,喜竹接过木梳,又对沈清淼行了一礼,便见她熟练地将那一头乌发盘了髻子,又小心翼翼地将凤冠定好,至此,时辰也不过才一炷香功夫,比那太师府中的翠珠还要利索不少。
我看后颇为满意,又瞅这丫头看起来十分伶俐,亦不像是好事的主,于是道:“日后你就是这月禧宫的二等女官了,侍奉皇后娘娘的事情便由你负责,宫中的杂事我是不懂的,日后也都交由你处理。”
但见小丫头眼睛瞪的溜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我,满脸不可置信,看我点头,又询问似的看向沈清淼,待得到肯定答复,便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咚咚磕起头来:“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墨姐姐,奴婢日后一定好好干,绝不会让娘娘失望……”如此啰嗦了许多许多。
我本是出于偷懒的目的才提拔了她,亦不知这二等女官究竟是多大职位,不想她竟能激动地语无伦次,想来定是低不了。
至于那背后嚼舌头的几人,此刻皆都面色难堪,想也知她们定该悔得肠子都青了,若非昨夜得罪与我,今日又怎会让个低等婢子抢了便宜?只是世事本就如此,做了便是做了,悔也无用。
青玥宫规相对其他几国都为之宽松,宫妃们前来请安的时辰也定在了辰时,比惯常的时辰要晚一些。
据说先皇在任之时,妃嫔们请安还是卯时,而待桓帝即位后,觉察后宫女人平日里闲着无事,起太早白日也是瞌睡,便将请安时辰往后推了。
沈清淼早早便坐在了外间软塌上,喜竹为她备了茶水点心,我看一眼桌上的酥饼,顿觉肚子又饿了起来。
沈清淼见我眼睛盯着盘子,笑道: “距离早膳还得有一阵子,你坐下吃些酥饼垫垫吧。”
我也不与她客套,于喜竹目瞪口呆中一屁股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抓起两个酥饼,往喜竹手里塞了一个,便自顾吃了起来。
喜竹接过酥饼,却不敢如我这般大胆,握在手里犹豫再三,依旧不敢下口,沈清淼看她胆怯,便道:“墨羽既是给你了,你就吃罢,要不待会肚子响起来,可是要丢脸的。”
得了沈清淼的应允,喜竹便也吃起来,边吃边对着我偷乐,我见她吃的急,便倒了杯茶水递过去,顺带又塞给她一个酥饼。
我和喜竹吃的欢,沈清淼却一块未动,我就当她不饿,三下五除二便将茶盘中的点心消灭了干净,这下子早饭都不用吃了。
辰时刚至,便听外面有人禀,说是贵人们在外候着了。
沈清淼点点头,喜竹下去,片刻便引着桓帝的三位妃子进来。
历代皇帝,无不都后宫盈满,世人也常用佳丽三千来形容皇帝的女人多,只是这桓帝登基数载,除去那早亡的夏灵熏,竟只有三位宫妃,也算是个专情的主了。
良贵妃许慧是枢密使许渊的女儿,而静贵妃林麓则是长史林慕华的女儿,此二人皆是先皇赐下的姻亲,虽不得宠,依旧过得光鲜,吃穿用度方面比之李宛云也未见逊色。
我目光环过这两人,最终定格在李贵妃脸上。这李贵妃自然便是李宛云,能以姓氏作为封号,足见桓帝对其的宠爱。
我看她,却并非因她集宠于一身,也并非好奇沈清淼讲的故事,我看她,却是因为这女人,我见过。
那日在小厨房喊人杖杀野狐狸的便是她。
沈清淼口中清婉的女子,当日却被我撞见投毒之事,更因我当时恰巧撞见,即便我只是只狐狸,她也不愿放过。
我再看一眼正与三人寒暄的沈清淼,若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去维护的女人,却是恶妇,她又将会作何?
“墨羽……”沈清淼唤我,将我思绪拉了回来,我茫然应道:“啊?”
“瞧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不应。昨日我让你先行带来的胭脂你去拿来。”她说着又转头对三人道:“这胭脂是找琼脂阁专门定制的,昨日我让墨羽先行带了几份,准备送给各位姐姐,这琼脂阁的胭脂是整个长谣城最好的,平日里可是要排许久的队才能买到,便是官家贵族也不例外。”
我应着她的话去取了,待返回却见众人都定了身形。疑惑间我开门出去,一股熟悉的九里香味道传来,清清淡淡,却被我这狐狸鼻子闻了个真切。
我顺着香味寻去,便在那结冰的荷花池边看到了那道时常挂念的身影。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着墨色衣衫,不似往日春风和煦,却多了一丝生人勿近的凌厉。
我未开口唤他,只是看着,我不懂情爱,却总是挂念于他,就好似此生我本就该时时见他,与他一起一般。
日光撒落在冰面,泛起星光粼粼,他就无声无息的站在星光之中,衣角随风猎猎,便如九天之神降临,裹挟着我的向往,屹然而立。或许,他已经是我的神了。
或是意识到我的到来,他缓缓转过身,待望向我,嘴角挑起了些许柔和:“不是让你好好看山么,怎的又偷着跑了出来?”
我收起目光,假作不经意瞥向一旁:“山上太无聊就出来玩玩。”
“随便玩玩也就罢了,你怎的跑到了宫中?宫中是非最多,你可莫要惹出事端。”
我转头看向他,小声嘀咕:“你不是让白翎那崽子跟着我吗?我能惹什么事端?再说不过的一群凡人尔尔,惹事又当如何?”
梵析脸上笑意收了,朝我走了几步,待至身前,便低头看我:“皇家的运数可不是你这小妖可随意碰触的,我知你在意那沈家丫头,怕你为她做了错事。”
我撇嘴:“你怎的也如白翎一般瞎说,我来宫里,是因为这里好玩,不是因为什么沈家丫头。”
梵析也不与我辩解,又道:“为了她也好,为了玩也好,不管你是因何,我只是来提醒你,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妄图以一己之力干扰皇族运势,否则……”
“否则怎样?”
梵析叹气:“你可知你已临近千年劫数?轻则劫数提前,重则会引天谴。你可不要自己引祸上身。”
“我知道了。”
我点头,他便继续道:“那日在山脚遇见你,我并非一定要找一个守山之人,只是看你劫数将近,想要帮你一二,这才将你留下。”
我嘴角微扬,心里不觉突然多了一些逗他的念头:“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将我留下的。”
梵析面色稍红,只是微怔,随即伸出手指挑向我的下巴,声音极尽诱惑:“自然是喜欢的,所以……跟我回去吧。”
我端着胭脂盒子,无法将他的手拨开,忙急退几步,从他指尖撤开,转身便跑,心中咚咚之声犹在,我暗呼好险,就差一点就要被他诱惑,每次出来,都是如此,这哄我回去的招子,他倒是百用不厌。
跑出很远,我再回头,梵析已然没了踪影,想是已经走了。
我停下步子,用力呼吸几口,这才好歹稳了心神。白翎躺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见我慌乱的样子便出声讥讽:“你便是再活千年,也就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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