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一快马加鞭赶到洛城,为了避免木薇公主的人发现她的行踪,她特意扮了男装,乍一看就像是谁家的俊俏公子。
她进了城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还没到安阳侯府就被木薇派来的人逮了去,或者她更倒霉一点,直接被人砍了,那她只好先去阎王殿等萧翊了。
好在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当她驻足在侯府的朱红大门前时,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接下来是铺天盖地的犹豫和迟疑。
她曾想过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多年以后如陌路般擦肩,或许是释然之后浅浅淡淡的问候,甚至把一盏茶,在黄昏里细数当年,谈笑都从容。
可是一转眼她却要站在他面前,背负着过往里的情深缘浅和恩怨纠缠,去求他救一个本来同他不相干的人。
她该以什么身份求见他,又该以什么理由求他帮她?谢十一觉得这不仅是对她心态的考验,更是对她脸皮厚度的考验。但是不管是什么考验,她都不得不去试一试。
谢十一看了看眼前的朱红大门,深吸一口气,想伸手叩门,又缩了回来。万一他不肯见她呢?
她思量再三,还是觉得翻墙这个法子比较平易近人,于是她找准云烟阁的方位翻了进去。
秦昭果然是不怕死的主,府里的侍卫比原先更少了,谢十一轻车熟路地摸进云烟阁,又从后面的窗子翻了进去,自觉身轻如燕,抬起头看见面前脸色铁青的秦昭。
秦昭看着她从窗子上掉下来,灯影里灰尘飞扬,心想这丫头的轻功怕是要把这一行的祖师爷气活了。
谢十一抬头看见秦昭冷冷地看着她,棱角分明的容颜沉在灯影里,和梦里的一分也不差,不觉呆了一下。
秦昭看她呆在那不说话,皱眉问她,“你为何在此?”
谢十一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求于他,连忙奉上灿烂的笑容,双手递上下山前从萧翊枕头下顺走的几两银子,“我有事求见侯爷。”
秦昭有些无语,本侯府是有门的好不好!他拢了拢衣袖正色道,“你有何事?”
该来的总会来,谢十一眼一闭心一横就说了出来,“求侯爷救我师兄。他前日被木薇公主的人无故带走,侯爷能不能…”
秦昭的脸色慢慢沉下去,“你求我帮你去要人?”他修长的十指骤然收紧,心中的冷意蔓延,他以为她终于回来了,原来不过是为了别人。她多狠心啊,说走就走,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在乎…
他不想再听谢十一继续说什么,冷声打断她,“我说过我不想再见,你是忘了吗?”
谢十一一瞬间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失了声也动弹不得,浑身都冷了。她不是没想过会这样,只是明明已经预料到的结果,还是让她这么失落。
他眼里的冷意轻易冻住窗外的月光,冻住她未出口的话。这一刻谢十一已经晓得他不会帮她了,她原本也没有理由让他帮,她想说些什么告别,想潇洒一点离开,但她只能站在原地,听见他叫人赶她出去,有人进来粗暴地拖着她离开…
清醒过来时她才现自己已经身在侯府门外,浑身湿透,原来正落着雨,雨雾如墨,朱红大门紧锁,告诉着她,她无能为力。
万念俱灰,大约如此。
仿佛也有什么看不见的牵绊,轻而易举地被斩断在雨里,她只觉得头脑昏沉,水花飞溅,冷风冷雨都打在身上,她一动也不想动。
谢十一也不晓得自己在雨里躺了多久,合上眼之前仿佛看到了世子的脸,听见他叹息着对她说,“你又欠我一条命。”
醒来以后谢十一发现自己又回到世子府的那个院子里,看来之前看到的世子大约不是梦,唔,想不到世子也是一个好人。
阳光从窗棂上流淌下来,大约是午时了,有脚步声渐近,世子推门进来。
“醒了?”秦桓摇着折扇踱进屋里。
谢十一偏了偏头,“殿下…”
她想说萧翊的事,又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说有些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桓一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告诉她,“你让二郎办的事,我已经替他办好了,你受了凉,安心养病就好。”
谢十一低低地应了一声,谢过了世子,秦桓走了,有侍女来来往往地忙碌,她眼前人影晃动,都如梦。
于是她坠入梦里。
谢十一病了,本来是风寒,不知为何越来越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病来如山倒,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更多时候是在梦里,梦里有人眉眼如桃花,说再也不想见到她。
她执着地问他为什么,那人不回答,日复一日亦如是。
有一夜从梦里惊醒,琉璃灯影里,有故人来,隔着雾一样的纱帐,低低地问,“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
尽管纱幔重重,帐外人的眉眼在她心里依旧清晰如故,她在锦被里掐痛自己,才发觉不是梦。她想说我也想,奈何言语仿佛被清冷的月光冻住。
倘若是从前,哪怕是当初他为了谢知秋赶她走,她都能一笑而过,继续为他担忧,为他涉险,为他奔赴千里,在重逢的时候欢喜又悲伤。
可是如今,纠缠的太久,太深,那些从前发生的事,像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条河,那么深,那么宽,她过不去。
很久很久以后,映在帐上的人影终于消失在夜色里,她又闭上眼,只觉得这夜那么静,静到她整个人都被这静寂冰封,凝结成一滴泪。
总是只能望见他的背影,总是伸出手去,却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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