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玉城,宛如碧玉中镶嵌的一块宝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拔地而起的这一座城池,有着坚固高耸的城墙,森严的守备,城内市井繁华,杨柳青青。
谢十一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草原上的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她竟有些恍惚,想不到边关还有这样的城池。
日光稀薄,城下的营帐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头尾,再往北望,隐隐有碉堡,或许是敌军。
北漠一族,在草原上最是猖獗,近年来一直对边关虎视眈眈,此次来势汹汹,只怕是要有一场恶战。
“这一仗要是打起来,会死很多人吧。”谢十一喃喃道。
“打仗都会死人的。”萧翊如是说,他总是什么都看得淡然。
不过他们都知道,战火一旦燃起,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苍苍野茫茫尽成焦土。
多少人南下躲避战乱,却依旧有人北上,比如百万士兵,比如谢十一和秦昭,还有南安王世子。
前者是为国效忠迫不得已,后者各怀鬼胎。
谢十一所见的那个秦子枫,是洛城街头众人拥簇,扬鞭策马春风得意的纨绔公子;后来相识,是亭中抚琴泛舟看月,对她笑言落子无悔的温柔少年。
然而如萧翊所说,秦昭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做一个安阳侯的,因为他是南安王的儿子。
南安王是什么人,位高权重,久经沙场。而无论是世子秦桓,还是秦昭,他们身体里都流着南安王的血,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心狠手辣。
谢十一想起重阳时那些刺客,秦昭说那是世子的人,然而秦昭想要杀掉他兄长的心,也从未掩饰过。
血脉的温情终究抵不过富贵和权势,这一点谢十一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次出兵,若是南安王战死沙场,那么边疆不能没有人坐镇。换言之,谁在北疆,兵权就在谁的手上。成王败寇,余下那个人,无论是谁胜,都不会有机会活下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样的秦昭,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可是,她已经遇见他了。纵然痴心枉付,大梦一场,可她仍是念念不忘。
是夜,玉城太守府摆宴,迎南安王亲征。歌舞尽欢,笙箫衬三分夜色;把酒赋诗,醉意添心事几重。
谢十一终究是没忍住,又翻了玉城太守府的墙头。
她轻手轻脚地溜上一棵又高又茂盛的树,伸长脖子往院中的宴席上看,果然看见日思暮想的那个人,一身水墨云纹象牙色锦袍,浓眉薄唇,眉目依旧。
不觉失了神,她已经太久没有见他了,从前种种,好像都很遥远。再回过神,座上竟不见了秦昭,她一惊,骤然清醒。
忽然听见树下这处院子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今夜欢宴,去将我带的那一坛桂花酿取来。”
谢十一浑身一抖,忘了自己还在树上,然后她就听见脚下的树枝“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天旋地转…
然后世界都安静了,她抬起头,看见秦昭那张惊诧万分的脸,仿佛又看到自己头顶有只乌鸦叫得正欢。
千钧一发之际她果断作出决定,在秦昭反应过来之前就先溜,然而她刚爬起来跑了两步,就听身后的人幽幽地说,“回来。”
谢十一打算装没听见继续跑,忽然被人拎住后领生生拽回去,被迫与秦昭四目相对。
他目光沉沉,“你为何在这里?”
谢十一想起自己此时是男装打扮,索性装傻到底,“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秦昭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伪装,“谢十一,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那可不一定,万一有人与我容貌相同呢。”谢十一垂下眼帘,轻声反驳。
“你…”秦昭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想起来要问什么,“你到底为何在这里?”
“为国尽忠,在所不辞。”
“胡说!你一个姑娘家上什么战场!”
“侯爷没听说过花木兰吗?”事到如今,谢十一只好故技重施,再把花木兰的名号搬出来。
这招果真管用,秦昭大怒,拂袖而去。
谢十一松了口气。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了,她已经知道了很多,比如当年害她的人不是秦昭,而是她的亲姐姐,比如她姐姐又是如何李代桃僵和秦昭相识。
可是知道的越多,越无法原谅他,也不愿面对他,却又放不下。
最是无可奈何,莫过于相遇又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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