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缘起无迹可寻（二）

话说秦昭一早便去栖凤阁找谢十一，本以为这个懒姑娘还像往日那样赖床不起，谁知一推门只有青枝一人在屋子里。床铺早已收拾整齐，想必已经起来多时。

“谢十一呢？”他奇怪，这丫头平日里都是晨时过了才起，今日居然这么早。

“回侯爷的话，谢娘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您。”找他？他可是连半个影子都没见到。回云烟阁去问手下的侍卫，倒是有一个说早上瞧见谢十一骑马往东门去了。

秦昭一皱眉，她今日早起本来就有些古怪，原来是要逃，想必现在也不会跑多远，于是骑马往东门追去。出了城很远也不见前方有一个人影，他才开始细想这事始末。

他在的这条路很是偏僻，少有人走，谢十一就算是逃，也应往北门去，那才是空翠山的路，这其中恐怕未必这么简单，他不该这么追出来。他一向警觉，想不到今日竟如此大意，都怪谢十一那小丫头搅得他心神不宁。

秦昭正欲打马回城，又犹豫了，万一谢十一真的沿这条路跑了呢，那个傻姑娘也不知道记不记路，他一时竟不知是该向前还是回去。

正犹豫着，忽听身后有风声，他闪身一躲，一只冷箭几乎是擦着他鬓边的发飞过，他翻身下马，抽出随身的佩剑，心知不好，果然有埋伏，指尖一动，一枚药丸飞上天去，在空中炸开，紫烟萦绕。

与此同时，仿佛刚刚那冷箭是下令一般，路旁丛林里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手持尖刀将秦昭团团围住，一时刀剑铿锵银光闪闪。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那南安王是赫赫有名的“马上王爷”，当年就是因着战功卓著封了王，如今也依旧在边疆作战，捷报频传，而秦昭到底是南安王之子，又岂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的，那些刺客一时竟不能伤他分毫，有些反倒被他刺伤。

那边的谢十一也是一路快马出了城，忽见那边有紫烟升起，估计是秦昭遇险，毫不犹豫赶过去。远远看见刀光剑影之中那一身锦袍甚是熟悉，刹那间心一沉，失声叫道，“秦子枫！”她翻身下马，三两下放倒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夺了他的刀便杀了进去。

为首的那个黑衣刺客见了谢十一，竟惊讶不已，一分神，面上的黑布被秦昭的长剑挑落，他连忙夺了秦昭的马就逃，却还是被秦昭看清他的脸。

余下的人见那人逃了，也纷纷跳入林中，路中间便只剩下谢十一和秦昭。

“你可安好？有没有受伤？”谢十一抬眼看到秦昭熟悉的眉眼，又见他身上并无伤痕，一颗心方才落回原处，手中的刀“当”的一声落地，手心竟全是冷汗。

秦昭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眼中满满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白皙的脸微红，反问她道，“你怎么来了？你早上究竟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话一出口竟带了些许埋怨与担忧，还有些惊喜，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我当然要来救你啊，你个笨蛋，干嘛一个人追出来啊，我一个不相干的人丢了就丢了，至于赌上命吗？”谢十一一急心里想什么随口就全说出来。

秦昭一愣，低声说，“我原以为你会逃。”

谢十一沉默，若是从前，她必然是会逃的，可她却偏偏奋不顾身的来救他，她也不晓得为何，他遇不遇险又同她没有关系，但她还是来了。想了想只好说，“你不是也为了追我以身涉险了吗，我们就算扯平了。”

这样一闹，两人再也无心狩猎，秦昭的马被劫走，他的人虽见了紫烟，赶过来也要些时间，于是便同骑谢十一那匹马慢慢向城门方向走。

“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在路上，秦昭问她。谢十一便把早上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同他讲了，秦昭听了凤眼一弯，含笑道，“难得你有这么机灵的时候。”

谢十一无奈，这个人的脑回路真是奇特，自己都被刺杀了还有闲心关注她机不机灵，不过被他夸了她居然有点小开心，紧接着又听他幽幽地说，“却还是有些傻。”

谢十一在马上回头瞪他，秦昭薄唇一翘，反问她，“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来，救得了我吗？”谢十一还真没有考虑过，但她才不会承认，“我不过是一时心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很担心我？”

谢十一脸颊绯红，“谁担心你了，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连忙转移话题，“今天那些人究竟是谁？你也有人敢杀？”后半句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秦昭眼角抽了一下，这个丫头…

他懒洋洋的答道，“不知道，我得罪的人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人家都已经混进你府里了好不好。”

“我府里很难进吗，你不是也进来了？再说，我担心什么，不是有你替我担心吗？”

“你…”他这样的人就该杀！谢十一气的无语，赌气不再理他。

“今天那些人是我兄长的人，为首的那个我见过。他们是想杀了我之后嫁祸于你。”秦昭不知何时离她那样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低沉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她一惊，险些从马上栽下去，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秦昭低头，见怀中人惊魂未定，长睫微颤，脸颊绯红，纤长白皙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像一只受惊的猫咪，声音不觉温柔，“你怎么这么笨，不是江湖人吗，骑马还会摔。”

谢十一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头痛得很，秦昭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忙问她，“你怎么了？”

“只是忽然头痛，不碍事。”

秦昭以为她是今日受了惊吓，柔声安慰她，“你放心，我好歹也是我父王的亲儿子，平日也不见得有谁敢动我，今天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

谢十一低声应了一句，她靠在他怀中竟觉得莫名安心。

有些情绪在心底翻涌又平息，终究是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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