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东方曜第一次感觉金钱的力量，果然是无限的。

他现在当然知道他的姐姐，是一名上市公司的总裁。他以前一直对这个名头嗤之以鼻，因为这只不过是个空权，拥有更多的钱而已

钱能做什么呢？

最终是现实给予了他答案

大约是三四个小时之后，东方曜跑遍了所有的可以求助的人的家里，但是除了庄周老师以外，那些人的语气都很冷漠

庄周老师则是二话没说的凑出了他所有的存款

但也只有两万

杯水车薪罢了

东方曜再一次想到了她。

由于钱已经全部都垫给医院了，他自己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就这样精神恍惚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也许就只有那个人可以救西施一命了，但是他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东方曜苦笑了一阵，想起了庄周老师曾赠予他的那句话

“不要去在乎那些所谓的尊严了，那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好吧……”像是有人在旁边对话一般，东方曜面露苦涩的回复了这样一句。由于他已经把所有的钱全部垫在医院里了，他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他就靠着自己的双腿，走了将近15km，来到了城郊

东方镜一直觉得那里环境很好，而且房价便宜。原本在市中心只能买一个三室两厅的价格在那里足以买到一个别墅

通报了自己的姓名，管家还是容易的放了他进去，他们两个都见过，东方曜小时管家是自己最好的伙伴

正当他打算敲门的时候，他犹豫了

四年前，他就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那时候的他一定怎么也想不到，四年之后回来的他是如此的落魄

他最终选择敲了敲门

开门的就是东方镜本人，由于刚才东方曜在街上发了疯一般的巡游，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泥灰，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叫花子来讨饭了

“呦呦呦，这是谁家的叫花子来讨饭了？”东方镜的语言里充满了冷漠与轻蔑

“姐……”东方曜并没有管东方镜的这句打趣

看到东方曜的时候，东方镜似乎并没有那么惊讶，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还知道你有个姐。”

“说吧，什么事？”

“能不能借我20万。”

似乎是拼尽全力的，东方曜才说出了那句令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话。

东方镜稍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数额，这样十万百万的，她轻轻松松的就能赚出来，她好奇的是东方曜拿这样的20万做什么

“干什么用？”

“救人……”

听到这话，东方镜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再一次如同先前那样，充满了轻蔑

“你骗人怎么就不能换一个借口呢？呵呵，救人，莫不是你想买一辆车吧。”

东方曜的眼里有一丝惊慌，他摇了摇头。

“救人……”

他再次如同呻吟一般说出这两个字，眼里满是期望。这令他想起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那时候的孔乙己，就在那里苦苦哀求，还求掌柜不要提起他的双腿被打断的事

然而东方镜似乎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似的，不改先前的冷漠

她再也没有说什么，狠狠的关上了门，随意的甩出了那一句：“假如你愿意跪在我这里，等到我出门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她本以为用这句话就足以让东方曜吓退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把这句话当真了

那天是阴天，外面的天气随时都可能下雨，东方曜叹了一口气，就这样跪在了这栋豪宅大院面前。

他并不知道他要跪多久，他只知道他只能跪两天

因为医院的续费只到了两天，他们只是稳定了西施的病情，但没有进行真正的治疗

世界真小啊，转眼间又兜兜转转回来了

东方曜感觉天上似乎有几滴雨水掉了下来，然后就是倾盆的大雨，东方镜的豪宅门口并没有棚窗，所以他就只能这样跪着，淋着雨

但他也是甘愿这么跪着，如果能救西施一命，他就是把自己的心脏拿出来都无所谓

随着雨水从他的脸上流下，然后打湿他的衣衫，钻进他的衣领。东方曜感觉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沉，他感觉浑身上下一股由内而外的寒冷，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生命力

管家不止一次的带着雨伞，打算把东方曜劝回。对管家来说，他终究是个少爷，让他在外面淋雨，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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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东方镜想起这个赌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冷笑着打开门，准备迎接着门口那空无一人的石子路

然而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她的冷笑僵住了。

东方曜还跪在哪里，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但他还是用自己顽强的意志，想尽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坚定些

东方镜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揪了一把的疼，她忽然意识到东方曜可能没有说假话，但是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招牌的冷漠，只是把东方曜扶起来，然后轻蔑的回了一句：“你不会当真了？”

“姐……你可以考虑考虑吗？”

东方曜的声音极度沙哑，那是发烧者特有的“待遇”

“好的，我可以考虑考虑，但我想你最好不要抱有希望。”

说完，就让东方曜回家，还给了他20块钱的车费

但是他没有用

他有些疲惫的拖起自己的身体，无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开始一摇一晃的，往回去的路上走。他打算用这20块钱，买西施最喜欢吃的椰子冻

他感觉自己的头上似乎温度很高，走几步路他就要开始喘息，接近15km的路，他走了一下午

等到他真正带着那椰子冻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距离他的费用到期，已经不到三小时了

扁鹊好容易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个病人，是东方曜，他看到东方曜一阵苦笑：“对不起啊，医生，我付不起这个医疗费”

扁鹊看着眼前的少年，莫名有些心疼，他提出要免费送给东方曜一瓶葡萄糖，但是被谢绝了

“她醒了吗？”

“醒了”

听到这话，东方曜连说句谢谢都忘记说，就走向住院部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东方曜连床位都不知道是哪个，却还是轻松的找到了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的西施

由于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的天气已经放晴了，黄昏时的阳光照在西施的床上，却给予不了人一丝温暖和帮助

倒像是预示着西施的生命，正在悄无声息的流失殆尽

“对不起，我没用……”东方曜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说什么了，只能就这样深沉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眼眶里流下了无助的泪水

带着呼吸机的西施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自己好像要死了，要永远的离开他，她有点舍不得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医生进来关闭了呼吸机

两个小时之后，一个护士进来掐掉了所有的营养物质输送

三个小时后，他们被喝令离开了医院

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东方曜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无助，他苦笑的摇摇头，强打起自己的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太糟糕

东方曜用自己最后的力量，问眼前的西施：“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他听到西施的声音很微弱很微弱，但是还是能完美的分辨出来

“我想去看星星。”

东方曜有些感激老天爷眷顾她，今天万里无云，这是观赏星星的好时机

他觉得这是老天爷送给西施最后的礼物了

他燃烧着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力量，带着西施来到了半山。他就这样公主抱着西施，只是为了让她能躺的舒服一些。

他感觉西施已经扛不了多久了

自己也是如此

他试图带着西施爬这座山，但他失败了，他做不到

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快要燃尽竹心的蜡烛，仅靠着那点油，为持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光亮

好在在山脚下看星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是北斗星，那是北斗七星，你看那一条长长的带子就是银河……”

东方曜用自己沙哑的声音一个个给西施讲解，他感觉自己的生命蜡烛，火已经快要燃尽了

饥饿，痛苦，发烧，绝望，没有不在摧残着他的躯壳，他面对着这一残忍的世界，发出一阵冷笑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再也没有办法睁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已，为了不留下遗憾，他感受着西施那微弱的呼吸，笑了笑，然后说出了那句他想当面说给西施的很久的话

“宝贝，我爱你”

然后再西施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下一吻

似乎是自己的愿望已尽，他就这样躺在台阶上，感受着最后露水所带来的清凉

他仿佛感觉有人把他的身体抬了起来，他本想挣扎，但最后却释然了，有可能是山里的护林人。

“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跟她葬在一起好吗。”

说完这句话，东方曜如释重负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空中的繁星，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亮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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