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荔动作快带着瑶荷一起,不多久就把屋子收拾出来,同南阳别无二致,又更为奢华。
苏桃红看了,又是暗自摇头,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苏昭到底想要干什么。晚间一家人吃饭的席上,环视四周侍婢,她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犹疑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今日堂上,开罪公主,把你小妹变作表小姐,要来李嬷嬷,桩桩件件,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算作阴私的计策本该是私房话,苏桃红却把它放到了此刻算作光明正大,隔墙有耳的桌前,原因无他,有恃无恐而已,此刻房里,院内,伺候的人全被苏昭换成了自己人。
苏昭起先没回答,只是从侍女手上接过罗帕,细细擦拭着之前被楚家人碰过的手,每一寸都被擦拭过后,才满意的回答起苏桃红的问题,轻柔看向苏桃红缓声道:“能打什么算盘,只不过想好好过完这段日子而已”
“这段日子?”
苏桃红敏锐抓到了苏昭话里的重点,震惊的看向苏昭,有些惊慌道:“什么叫这段日子,昭昭你不是答应娘答应得好好的吗?你要反悔吗”
苏昭轻轻一笑,觉得之后的争吵有些不太雅,挥手示意青荔带着人下去,等房间内只剩下母女三个了,她才悠悠开口,道:“我反悔了吗?不是答应娘你认祖归宗吗,不是一全娘亲思女之念吗,等明日或者后日抑或着大后日,楚明远见过我之后,这两桩事不就做完了,我哪儿反悔了。倒是娘,你到底想要我回楚家做什么呢?”
苏桃红被苏昭话语堵得心口疼,气急了捂着心口喊哎呦,苏娇连忙上去替人拍背顺气,一边说阿姐不是有意的,一边用眼神示意姐姐快停嘴,别再气娘了。
苏昭只看着熟悉的配方,心里满是无语,若是从前,她也就算了,可今日堂上那般羞辱,她竟然还执迷不悟的要把自己留在楚家,做劳什子的楚五小姐,连娇娇都可以舍掉,今天要是不把话彻底说清楚了,往后还不知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苏昭默默叹了口气,拿出以往嘲讽人的刻薄劲,继续道:“难不成娘还想和楚明远旧情复燃,娘要是真想如此,儿也不是没办法,今日堂上儿观十七公主相貌同娘比也不过尔尔,想来娘有我还有楚六小姐傍身,靠着孩子,也能同国公宅里那些莺莺燕燕争上一争,又或者?”苏昭看了眼气得话都说不来的娘亲,眼底关切藏了藏换上无所谓的眼神,抬手斟了杯清茶,屈膝蹲着送到人面前。
苏桃红看着茶,勉力攒起力气,抬手把它掀翻,“滚”杯盏落地应声而碎,茶水泼落一地,大半落到苏昭裙摆上,少许溅到苏昭手上,索性不烫,只是起了点点红痕。
苏昭有些摇晃的身影,苏桃红瞧见也当没看见,苏娇倒是连忙上来,把人扶起来,又轻握着她手,轻柔查看,满脸关切,苏昭只微微摇头示意没事,用衣袖轻轻遮掩后,注视着脸色不好的娘亲,继续说道:“这种程度,娘就受不了了?那我看之前船上王婆子的轻慢,堂前婆子,堂上十七公主,楚老太太他们,娘你不是受的挺好的吗。阿猫阿狗,野孩子,贱妾,小娘,六小姐,婢妾之女,娘不是都忍了吗?怎么我说两句实话,娘却如此大动肝火。”
苏昭语调阴冷的把那些名字称谓,逐字念出,每念一个,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一分,念到最后,苏昭沉着一张脸,却笑出了声:“真是稀奇,哪怕八百年都没人如今敢这么羞辱我,羞辱我的家人,如今却让娘你做到了,让一帮深宅妇人拿着我的脸在地上踩。娘你告诉告诉我,你图什么啊。好好南阳苏夫人不做,巴巴地要跑京城做个正眼都不值得人瞧的苏姨娘,连带着我俩都变成了婢妾之女,野孩子?你图什么,娘!图他楚家荣华富贵,图我和娇娇富贵安逸?我给不了你是吗!”
苏桃红自苏昭的一席话,脸色就由红转白,煞白着一张脸,无声的捧着罗帕啜泣,是母亲无能庇护儿女的羞愧,也是对女儿质问时的自惭。怎么给不了呢,就是知道能给才如此。
苏昭看着掩面哭泣的亲娘,心头堆积已久的火气越来越大,不满的啧了一声后,快步上前,扯起哭泣的娘亲,挥开小妹拦着自己的手,就走到了门外,强迫她睁眼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下人。
“娘!你好好看看,你睁眼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人!我在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拜见少主”“拜过老夫人”
院外,本应是楚家的下人,此刻跪在瑶荷,青荔身后,整整齐齐的向苏桃红和苏昭行礼。院子偏僻,一二十人动静也大,苏昭却丝毫不担心,动静传出去,没让人起身,只轻拍了拍手,示意暗处的人也一并出来。
苏桃红由后出来的苏娇扶着,只看见从自己身边突然出现出三五个黑衣身影来,一同都走到院内跪着人群里跪着。
苏昭松开了拉着苏桃红的手,转而走到他们之中,扯下几人的面罩,将面容暴露在她们眼前。苏娇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分明是被留着南阳说是守家的苏二,苏桃红则看出了另一个是来时船上的船工。苏桃红有些骇然,苏昭却一脸自豪,瞧见她俩眼里的失措,反而大笑起来,转身骄傲的向她们介绍着
“苏二,苏十六,保护的暗卫,青荔,瑶荷,秘楼之人。他,她,他,他们都是我的人,听命于我,效命于我,九死而不悔”苏昭一个个指过去,有苏桃红在船上熟悉知道的,有她以为是楚家的人,有她方才知道的楚家人,但都是楚家人。
“你!”苏桃红看着一地的人,既是震惊也是迷惑,嗫嚅半天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苏昭读懂了她的迷惑和震惊,勾唇为她解释着:“儿习惯了安逸不习惯未知,他们在楚家不过是为了儿安心而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儿今日让娘你和娇娇见他们,只是为了告诉娘,楚家能给娘的尊荣体面,儿一样能给你,甚至比之更多。”
苏桃红看着兴致勃勃向自己展示着能力的女儿,心内五味杂陈,她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人,又看着站立其间的苏昭,长叹道:“娘知道,从来就知道,你自是有能力给娘的。可是昭昭,你是个女儿是个坤泽啊,天生就是要嫁人成婚的。这才是你的正途,相夫教子而不是在外头打打杀杀,你若是个男儿,娘不会登他楚家的门槛。”
“娘,你说什么?我是女人又怎样,我是坤泽又怎么样”
苏昭不可置信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娘亲,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话会从苏桃红口里听见。
苏桃红仍旧苦口婆心的说着:“昭昭,你今年十六了,及笄之后就是成婚了,不回来去哪找能配你的郎婿呢。过往是家里没本事才让你在外头经历风雨,现在你父亲既然接你回来了,何必又要去外头打杀。楚家虽然对我不好,但你是楚家的女儿,他们总会给你安排一桩合当的婚事,怎样都比你在那样下去来得好”
苏昭听完直觉得莫名寒气上涌,胃里翻涌一片,眼前昏明交织,她竭力忍了一阵,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翻涌而上的恶心,连忙跑到廊柱边,呕了出来。
苏桃红心焦的过去,轻拍着她的背,连声问着:“怎么吐了”
苏昭听见苏桃红的声音,瞧着那张关切温婉的面容,好容易散去的寒气和恶心感又袭来,只是这次被小妹送来的清茶勉强压下。饮过茶水之后,她挥开了苏桃红触碰自己的手,白着一张脸,冷声道:“我从未有一日想过这句话是从娘你的口里说出来。是,我是女儿身,是坤泽,可那又怎么样,我比那些男人差了吗?我读书习剑,我知礼教懂行仪,我八岁能把春秋倒背如流,我十三岁靠一剑跻身剑道排行,我打理宗务,从无错处,我比那些男人差在哪里?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安排我的婚事,凭什么要把我的人生寄托在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身上!”
说着说着,苏昭抬手就从屋内唤出了流影,抬手在苏桃红面前拔开了它。她从前怕苏桃红吓着,可现在不怕了。
“铮”,银白无痕的长剑一寸寸的展示在苏桃红眼前,映照出两双截然不同的瞳孔。苏昭不在似之前语气后带上的愤怒,转而沉静的面对着苏桃红,把流影横立身前,手指从开刃的一侧顺势划过,殷红的血珠霎刻滚落成线。
“娘,我之前应该没跟你说清楚过。我,是长生宗第三十二代弟子,长生少宗。我未来会承继宗门,光大宗门,做长生宗主。我的婚事,不需要一个外人来置喙安排。我会成婚但不是嫁人,而是娶夫。世间男子逊我者不知几何,我为什么要嫁。您要让楚明远把我嫁出去的主意,我劝您最好趁早打消,不如您大可以等着我前脚出嫁,后脚那家人就举丧的消息。我说到做到”
苏昭说完,转身就出了院门,青荔紧跟其后,身后一众的下人,也识趣的归附各位,院里一时只剩下了苏娇,瑶荷和几个侍女陪着失声痛哭的苏桃红。
苏昭扫视着全然陌生的宅邸,舌尖忍不住的摩挲着后牙,思忖片刻后,看向西南方向假山上的小亭,极好的视力,让她足以看清里面的空旷。垂眸,脚尖一点,起身跃起,一路轻盈借力,点过一二草木,片刻后就落在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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