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阴晴不定,时至傍晚,总是瓢泼大雨骤降。
天色昏沉,黑云低压笼罩于堂皇庄严的宫殿之上,仿若一张巨网攀附其上,牢牢困住了里面的人。
破败的寝殿里,落满灰尘的纱幔瞧不出原本的颜色,高大的梁上结满了蛛丝,本是酷暑,却莫名觉出阵阵阴冷。
衣裙混着珠钗凌乱得散在腐朽木板地上,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头发披散的女子倒在地上,脑袋低垂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脏污的裙摆下,一片空荡,仔细看去,竟没有了双脚。
太监:“娘娘,快请吧”。
站在她面前的太监捧着手中的白绫,等了片刻也未见她接,满是不耐地开口
太监:“娘娘要是不接,待会奴才们下手可没个轻重”。
话音刚落,空荡的殿中传来一声嗤笑。
倒在地上的身影缓慢地直起上身,迎着窗柩透进来的淡光,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不过桃李年华,面容却似老妇,眼窝深深凹陷,黑眸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澜。
沈念目光扫了眼倨傲的太监,随即落在了木窗外,狂风卷着残雨一瞬不瞬地撞击摇摇欲坠的木窗,像极了祭奠的丧钟。
太监:“娘娘,还盼着陛下来看你呢?”
太监满眼不屑地冷嘲热讽,死到临头了还做梦陛下能来收回成命。
沈念“高公公,从前是本宫可怜你这条杂役局的狗,给了你出头的机会”。
沈念收回了视线,眸色充满戾气地打在微昂头的太监身上,嗓音含着沙哑的嘲弄
太监:“娘娘,人往高处走,你如今这样,怨不得旁人”。
太监听后拂尘一甩,冷哼一声道
沈念“人往高处走……”
沈念喃喃开口,蓦地仰头大笑
沈念“好一个人往高处走”。
就因人往高处走,连低等的奴才都可以踩在她的头上,对她呼来喝去?就因此,她要落得个一尺白绫的下场?
什么时候身处高位?什么时候沦为低贱?
是从她远赴柴桑做了两年人质开始,还是从妙才人进宫独得恩宠开始,亦或是从她因德行不当入了冷宫成了废后开始?
恰时,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有力的步伐踩在腐坏的木板上,发出尖锐的“咯吱”声。
脚步由远及近,直到绣着金丝龙纹的袍角落在了沈念面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宋楚熠:“朕念及旧情,已恩准你缓一个时辰,若再拖,让奴才们动手可没个轻重”。
居高临下的恩赐,像是施舍路边的乞丐。
沈念只觉嘲弄,继而僵硬地抬头,望着明黄龙袍的威严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俊朗轩昂。想来也是,不过六年光景,于他而言,怎么会有变呢?
沈念“为什么?”
她艰涩地开口,直直望着连余光都不愿意给自己的男子。
男子眼皮未掀一下,似乎懒得与沈念多费口舌。
沈念“沈家皆是忠义之臣,却被抄斩,我只问你为什么?”
沈念颤抖着身子,死水一般的黑眸早已流干了眼泪,满目充血只剩下溢出来的恨意。
宋楚熠:“若不是朕向先皇求情,保下你们沈家,让你一门多活了六年,已然仁至义尽”。
天子嗓音薄凉,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沈念“呵,好一个仁至义尽”
沈念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嘲弄,瞧啊,这就是伪善的天家。
沈念“我沈家一心辅佐你,皇城之战,父亲拼死围城失了双眼;哥哥替你受了万箭穿心之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助你登上宝座!”
看着眼前男子恶心的嘴脸,又想到亲人头颅落地,喉咙顿涌腥甜,终是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沈念“到头来不过是过河拆桥罢了,如此粉饰说辞真让我恶心”。
沈念脖上因怒气而青筋暴起,在她心里,天子现如今不过是个鸟尽弓藏的无耻小人。
这话似乎正中男子的下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阴沉,眼神阴鸷得看着地上蓬头垢面的女子
宋楚熠:“沈念!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身份?一介废后,是什么身份?半年冷宫,她炙热的心早已浸入刺骨的深渊,她又凭什么要好言好语相对于他?
沈念“宋楚熠,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看上你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
沈念用尽了全身力气怒骂着
沈念“我扪心自问,从未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
宋楚熠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又得不到先皇的重视,久而久之朝堂上支持他称帝的人也就屈指可数。
她嫁与他后,为了他的前程东奔西走,为的就是让他在夺储之战中不占下风。
沈念“你说你没有资本,我便将沈家为你所用;你说无人支持于你,我不惜跪在大臣脚边苦苦哀求;你想要与柴桑结邦交之好,我甘愿屈尊去做人质相换”。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沈念摩挲着手上层生的厚茧,唇角泛起冷笑。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被陷害入了冷宫成了弃后,被他的宠妃砍了双脚……
宋楚熠:“够了!”
宋楚熠终是忍耐不住,提高音调打断了她的话头
宋楚熠:“瞧瞧你这市井泼妇的样子,岂配为一国之母”。
继而偏头示意一旁的太监,连虚与委蛇都不想,不耐烦地皱眉道
宋楚熠:“趁早了结,别碍了朕的眼”。
说完拂袖大步跨过沈念身旁,远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沈念晦暗的眸子未转,只满目狠厉地盯着窗外。
新皇登基至今,不过四年,就等不及取了她的性命,当真可笑。
太监:“奴才们手劲没个轻重,娘娘可忍着点”。
一旁的太监捡起了地上的白绫,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沈念还未开口,耳边突然传来银铃清脆声响。
妙贵妃:“哟~妹妹可是来巧了,赶上送姐姐最后一程”。
婉转的声音响起,旋即一抹红缓缓走到了沈念面前,与满屋的黑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念“妙才人”
沈念冷眸瞥了眼宛如胜利者的佳人,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道
沈念“哦,本宫忘记了,你现在可是妙贵妃了”。
女子只浅笑着,也不回答沈念的话,只微微挪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人。
沈瑶:沈念这才正眼望去,只一瞬,脑子嗡鸣,不可置信地看着妙贵妃身后两个盛气凌人的身影。
沈念“姐姐,你们?”
见自家两位姐姐毫不遮掩眼中的得意,不由地拧起眉心
沈念“你们背叛了沈家?”
听此话,长相娇柔的沈菱率先开了口
沈菱:“妹妹,何来背叛一说?我们不过是替陛下清扫了反叛臣子”。
沈念“沈菱!”
沈念只觉脑中充血,高声道
沈念“宋楚熠抄了沈家,你以为你们可以逃得了吗?”
沈瑶:“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们当然会安然无恙了”
沈瑶捏帕掩唇笑弯了眼睛
沈瑶:“这可是我们与陛下的约定,现在用完了妹妹,我们也就如愿以偿入了宫”。
沈瑶:“再说了,
沈凌一面说着,一面俯身平视狼狈的沈念,话如蛇蝎般狠毒
沈瑶:“我们可从未承认和你是一家人”。
沈念心脏被猛地紧攥,原来从一开始的郎才女貌之谈,都只是她们张的网,为的是一步步地吞噬自己,直至覆灭。
妙贵妃:“姐姐,这后位也该让了”
妙贵妃笑语嫣然,红裙勾勒出凹凸的曲线,宛若盛开枝头的牡丹。
三人一唱一和,逐渐令沈念黑眸染上寒意,如冰刀划过了面前趾高气昂的三人
沈念“乌鸡飞上枝头,总以为自己可以做凤凰。只不过君恩如流水,注定长久不了”。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几不可闻地一僵。
相较于沈家两姐妹的怒不可遏,妙贵妃早已恢复了那副柔和的模样,慢悠悠地抚着手腕上的玉镯,红唇一开一合道
妙贵妃:“高公公,送我们的皇后娘娘上路吧”。
一听高位的人发话,高公公动作麻利地掐着沈念的下巴,用白布堵住了她的嘴。随后两个肥硕的太监手脚麻利地将白绫绕在了她的脖上,左右开弓拉扯着。
白绫慢慢收紧,沈念逐渐喘不上气来。
殿外电闪雷鸣,迎着惨白的劈天雷电,她瞪大了双眼望着远去的三道背影,她不甘心!她好恨!
凄惨的呜咽声伴随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淹没在了暴雨中。
倒在地上的女子满目充血,心中立下毒誓。
所有害过她的人,害了她亲人的人,笔笔血海深仇,若有来世,她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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