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8年 除夕
除夕夜的鞭炮声在空旷的街巷显得格外响亮,许愿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将身体靠近窗户,窗户外的烟花绽放的耀眼。
身旁的手机忽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亮起,一条QQ消息跳了出来,时间显示为00:00。
都27岁了,许愿轻声呢喃。
伸出手拿起手机,许愿打开了许久不曾聊过天的QQ。“新年快乐。”收到的消息竟是许久不曾联系的陆远年发的。她点着消息框来来回回敲了很多字,又一点点的删掉。如此往复,最后退出登陆,关机。
那个记忆深处里的人终于按耐不住,张牙舞爪的在自己的梦里横行,可梦终究是梦。
许愿和陆远年第一次见面在两人一起举办的生日会上。
那时候,他们刚两岁。
许愿第一次见到陆远年,认生的哭出声来,两家人见此觉得十分有意思便拍下了许愿大哭的照片。像一只委屈的小奶猫,可爱极了。两家人合了影,各刷洗一张存留,生日过后,陆远年的父母便带着陆远年回了美国生活,一走五年。
五年内音讯几乎全无,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联系一次都是奢侈。
然而五年之后,陆远年随着自己的母亲再度回到国内,母亲同自己说,他们这一回来,怕是不会再回美国了。
许愿虽然不懂其深沉的含义,却也知道她不久之后便会多一个玩伴此人便是——陆远年。
回国的时候,陆远年已经七岁了。许愿是后来才听说陆远年和母亲回国其实是因为他的父亲在外有了外遇,母亲忍不过提了离婚,结果显而易见,那位外国佬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回国后的陆远年绝口不提自己的父亲,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隐藏心思,寡言少语。
“这是许愿,是妈妈好友的女儿,你以后和她一起上学。”母亲拿出一张略微陈旧的照片指着那个那个爱哭的女娃娃对着自己的儿子说。
“你们之前见过,不过太小了不记事。”
陆远年捏着母亲递过的相片,看着相片里的许愿,抿了抿唇,并无太多的表情波动。
小时候的玩伴么,一点不记得。
不过——
他摩挲着相片里那张哭的极其委屈的小脸,嘴角还是不禁弯了弯。
新生活要开始了,就连玩伴也要更新了。
莫名,还是有些许的期待呢。
过后的十多年,陆远年常常回想起那段时光,总会感慨,那几年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几年。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陆远年的母亲拉着他去许愿家做客。两个大人在厨房忙活,把他撇在一边,又说,“许愿在家呢,快去找许愿玩去。”
大人们总以为刚开始就会很熟络,实则不然,孩子们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就像他,并不是很喜欢交朋友。
在美国的时候,开放的风气也没有改变他的性格,依旧寡言少语,沉闷的像个木头。
可是母亲三番两次催促,陆远年不得不听,只得离开厨房,一路往外溜达。他记事起便是在美国,国内的生活他压根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有一点他从来没忘,那就是母语。
母亲从小就要求他不可以忘本,在说英文的同时,汉语也在无休无止的学习。
所以,与人沟通不成问题,在美国家里吃饭时基本就是说中文的。
走到院子里,踢着小石子儿,正在纠结如何面对一会出现的许愿,怎么样打招呼才最为自然。
然而巧的是,许愿正因招惹了家里那只大公鸡而被追的满屋子逃窜,压根顾不上理他。
陆远年抬头眯着眼,阳光下一个娇小顽皮的女孩子抱着头努力想摆脱来自后方某只鸡的追赶,奋力逃窜。
慌忙奔跑中一下子被石子绊倒在地。女孩痛的哼哼,大公鸡晃着他那漂亮的火红色的鸡冠咯咯的叫着,一只鸡爪很高傲的抬着,显得格外得意。
大公鸡伸出它黄色的鸡噱向她小小的手重重的啄去,毫不留情。“好痛——”许愿被啄的哇一声哭出来,哭声响亮。
陆远年默默的看了会,心中在想,这个人果然同照片里一样,是个爱哭鬼。
皱皱眉头,他从来都不喜欢看别人哭,以前是母亲,现在是她。
哭声震天响,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啧,这嗓门忒大了吧。
耳膜都嗡嗡响,陆远年无奈的摇摇头走了过去。
大公鸡被吓的向旁边扑腾去,许愿泪眼中看见自己的面前多出一双脚,脚上是一双纯白的运动鞋。
许愿一时愣住,她抹了抹自己红红的眼睛,却被刚刚自己摔倒的时候,手上沾上了的好多灰尘弄得更加难受。
她便索性坐在地上,哭个痛快。
眼前的人听见哭声蹲了下来,好家伙,这又是怎么了?
陆远年抿了抿唇,将手中干净的纸巾递出去。
好半晌,女娃娃也不接只一个劲的揉眼。
迷眼了,看不到他了。
陆远年直接伸手用纸巾擦向她那脏兮兮的小脸,动作温柔小心。
许愿见眼睛不再那么难受,便停止了哭泣。她有些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金发黑瞳的男孩子,变得格外安静。
“我妈妈说,爱哭的女孩子就不漂亮了,你这么可爱就不要哭了。”男孩冲她笑笑,眼睛里好似盛满星辰。“我叫陆远年,你呢?”
“许愿。”许愿傻傻的回答。
陆远年觉得自己用了最友好的方式完成了第一次的打招呼,自我感觉,还不错。
陆远年很漂亮,对就是漂亮。
从许愿第一次见他起,就是这个感觉。像是个挥动翅膀的小天使,有着闪动着金色光泽的卷发,黑色如漆的眼珠,长睫毛以及粉嫩嫩的嘴唇。
陆远年和许愿打了照面后,许愿看的欢喜,自告奋勇的要当他大哥。
对没错,就是大哥。
许愿是这里有名的大姐头,一帮熊孩子们都听她的话,威风凛凛。
陆远年撇撇嘴,倒也没拒绝,许愿见他默不作声,心中乐开了花,这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呀。
顿时雄赳赳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弟弟,以后大哥罩着你。”
陆远年忍不住在心底翻个白眼,能被一只大公鸡追的满院子哭爹喊娘,这人,能当大哥?
也就骗骗这邻里街坊家的小屁孩,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论起来,他还比她要大上几个月,该喊哥哥才是。
不过,陆远年懒得说。
从两人开始进入幼儿园上学起,幼儿园里每天都会很多女孩子追在陆远年的身后,像跟屁虫一样,天天叫着他的名字。每当这时,陆远年就跟没听见一样,拉着许愿就跑。
许愿就会咯咯的笑:“陆远年,你真是太受欢迎啦。还有,你跑的真快,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陆远年听到便会放缓脚步,依旧还是不说话。
许愿在他面前蹦蹦跳跳,陆远年由最初的面无表情到后来的唇角上扬可是度过了整整大半个年头。
害,小丫头,总是一点小事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过,陆远年抬头看对方明媚的笑靥抿了抿唇,好像也不是那么烦了。
那几年,风吹过的发梢,彼此纯稚的笑靥,在多年后,许愿总在想,那个时候的他们真是快乐还有无忧无虑。
最重要的是,陆远年终于开始主动找话题说话了,甚至笑容也开始慢慢回到了脸上。
许愿总是笑眯眯的揪着他白嫩漂亮的小脸蛋乐呵呵道:“笑一笑多好啊,以后跟大哥一起,就得多笑。”
(二)
陆远年刚上初中的时候,爱慕他的女生经常把情书塞在他的书柜里,本子里。
粉粉的信封装满了许多少女青春期的爱意与仰慕,每天堆着一摞,不厌其烦。
陆远年皱皱眉总是背着许愿灯将这些信静悄悄处理掉,他不喜欢这样的热捧。
女生间都说他不食烟火气,谁都不入眼,嘻嘻哈哈闹开总是用余光偷看那坐在桌子前看书的少年,看看他是否留意到自己,乐此不疲。
许愿在男生里也较为欢迎,故此,男生的情书也总是不间断的出现在她的书包里,课桌肚里。
陆远年知道后便总是打着阿姨不让早恋的名义没收了许愿的情书,然后丢进垃圾桶。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犹豫。
许愿有时气不过便会说,“你自己情书那么多还说我,分明就是嫉妒。”
再后来,陆远年的桌肚里再也没放着情书,路上也没人和他告白,初中生活里多了几分安逸。
许愿也从那时候起收不到情书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觉得解决了她棘手的问题,总归不是坏事。
时间缓缓走,许愿和陆远年照旧形影不离。
毕竟,当大哥的,要护着小弟嘛。
许愿初一暑假因为自己成绩一直上升不了,被自己妈妈逼着上了补习班。陆远年则是出去玩了一圈,让许愿羡慕嫉妒不已。某天,许愿补完课回来,见到某人站在她家门口拖着外出游玩回来的小皮箱,百无聊赖。
许愿笑眯眯道:“回来啦!”
陆远年微微带笑,答了个“嗯。”
许愿又问,“怎么不回家?”
陆远年委屈巴巴,“我妈不在家,没人做饭,我饿。”
许愿一听啧啧叹一声,“走吧,跟大哥回家,大哥请你吃饭。”
于是许愿便开了门,陆远年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看许愿在厨房独自忙活了许久,只听乒乒乓乓,然后动静小了下去,人走了出来。
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上边还卧了一颗煎焦掉的荷包蛋。
陆远年:“……”
刚刚还开心呢,以为出去玩了一趟,许愿学会做饭了,然而看到这开水煮开的面以及糊掉的荷包蛋,陆远年的嘴角不可控的抽了抽。
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这个大哥,大哥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会泡面。
稍有长进的是,鸡蛋能煎出形来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陆远年看着碗里的面迟迟不动筷子,倒叫许愿好一阵等。
“吃啊,不是饿吗,看我还给你煎了个荷包蛋,我新学的哦。”许愿笑的露出白牙,“大哥厉害不厉害?”
陆远年默默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在许愿满眼期盼中回答,“厉害……”
能把鸡蛋做成这样,厉害的不得了。
大哥真棒——
陆远年伸手端起碗,在许愿灼灼的目光中吃完了面以及那个荷包蛋,还不忘昧着良心夸一句:“不错。”许愿闻言乐的不行,转身一蹦一蹦地进厨房打算喝点水。
陆远年看着许愿的背影,忽然脸色划过异样,对着里面人道:“许愿——”
许愿转身一脸莫名:“怎么了?”是还没吃饱?
陆远年呐呐:“你好像,,,”他欲言又止,抬手指了指她的衣服别过了头,耳朵红的不行。
许愿顺着陆远年指着的方向看去,顿时一声尖叫飞快的冲向厕所。该死的,许愿懊恼的捂脸,她都忘了今天到了自己姨妈的日子,还被陆远年那臭小子看到,想着陆远年刚刚忍着的笑意,许愿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磨磨蹭蹭收拾好,许愿开了门,陆远年正倚着桌子,手里拿着的一只玻璃杯正冒着热气。
“给你——”,陆远年看到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开了门,便将手里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伸了伸,“我知道你们女生特殊时期都需要喝这个,我看你家有给你冲了一杯。”
看到陆远年丝毫不觉得尴尬的样子,许愿忽然有些不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妈一直都这样啊。”陆远年认真的回答。
“哦。”许愿脸色缓和了许多。
“你脑袋瓜里想啥呢?”
“没啥。”许愿接过红糖水,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嘴角笑容的弧度偷偷的上扬。
又喝一口看着陆远年道:“红糖水,真甜——”
高中的时候,许愿就和陆远年不在一个学校了,所以一年之内两人最频繁的联系方式就是QQ。
QQ号是初一的时候陆远年替自己申请的,那时候流行把漂亮大眼美眉设为自己的头像。在当时,可是非常流行。
许愿的网名叫海赖·星辰,陆远年那时候网名就是一个表情,痞笑痞笑的,许愿多次想偷偷改掉,都被某人挡住无法实施。
高中休息时间很少,所以两个人将近两年没时间碰面。
许愿总在想,他多高了?胖了还是瘦了?
两年过去到了高三过年,因为陆远年妈妈再次二婚,许愿终于看见他了。平时虽然经常视频,但是由于网速不是很好,那种标清画质还不如的画面常常模糊到看不清人脸。
所以当陆远年站在她面前时,她恍如隔世,她觉得陆远年越发的好看了,一点也没长歪。
一米八好几的大个子让许愿在他面前显得实在是很娇小。
他的笑自她头顶响起,陆远年将胳膊闲闲的搁在她的头上,戏谑道:“大哥,你这两年怎么就只横着长了!”
许愿听的炸毛,“腿长了不起啊,没让你见识过我那陷在土里一米五的大长腿呢。”
“呦——” 陆远年放下胳膊爽朗的笑了笑,紧接着弯下腰:“你这么让着我干嘛,倒是让我见识一下啊。”
许愿哼了一声,不作回应。
陆远年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大哥最高了,一点也不矮。”
说着眨眨眼,许愿见他还在揶揄自己,气的揍他,“两年不见,皮痒了是吧,这嘴皮子也厉害了嘛,现在都敢笑话大哥我了!!!”
陆远年笑的欢快,也不躲,只伸手张开面向她,“大哥,两年不见,跟小弟拥抱一下吧。”
说着,将许愿搂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而后,在许愿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松开。
一切,仿佛极其自然。
“臭小子……”许愿笑骂一声,坦然接受了这个拥抱。
心里只觉得有一丝微妙的情绪在波动。
陆远年笑时有梨涡,阳光大好的早晨,他好看的侧脸逆光下显得很不真实。
“陆远年——”许愿开口。
“嗯”陆远年应她。
“陆远年——”
“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
(三)
许愿大一的时候,陆远年回到了美国。他的父亲到底良心发现了,在他美国求学的日子给予了不小的帮助。
国庆的时候,陆远年给在国内的许愿打电话。许愿在电话那端有嘈杂的声音,有人在用很宠溺的声音唤她“丫丫”,是个好听的男声,许愿在电话那端笑着应答。
陆远年顿时很不高兴的冷着声说:“许愿,你在干嘛?”
“我在KTV啊”电话那头,许愿塞着耳朵,大着声音说。
“你和谁一起?”陆远年面露不悦。
“朋友啊,我有个朋友生日来唱K。”
“男的?”陆远年闷声问。
“对啊。”许愿回答。
“啪!”陆远年一把挂了电话。
许愿被挂的的莫名其妙,刚准备打回去,却又被自己的朋友拉去唱歌。
许愿玩了通宵,回寝室倒床就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许愿懊恼的拍了下头,昨天忘了回个电话质问他怎么挂电话,于是赶紧打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听,许愿刚准备挂掉,那头终于接通了。
“喂——”不咸不淡的口气,好听又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还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挠的许愿心痒痒的。
“陆远年,你昨天怎么挂我电话。”许愿不高兴的问。
好小子,敢挂大哥电话了。
“你昨天玩那么开心,我打过去不是很煞风景?”对方声音不阴不阳的,听的许愿发毛。
“陆远年,你发什么神经!”她道。
对方许久未传来回答。
“啪——”电话又给挂了。
许愿暴起,“陆远年!!!”
隔了一会,电话又响起来。
许愿气呼呼的看着那个来电,抬手一个枕头捂过去。
挂我电话,不接,就不接。
可是电话响了好几回,许愿再度从被子里坐起来,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陆远年,你有完没完——”
电话那头,只丢来一句,“下楼,出来。”
许愿愣住,“你……”
陆远年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又回答,“我在你楼下呢,快出来。”
许愿不生气了,反而赶紧穿好衣服跑下去,这臭小子不是说在美国吗,怎么就回来了?
一路小跑下去,遇到买饭回来的室友,都在讨论楼下那个男生好帅好帅。
许愿眯眼笑,“哈!那是我们家小弟。”
室友惊奇,还想再问,许愿已经跑没影了。
她们三人趴到窗户往下看,就见许愿娇娇小小的跑到男生面前,然后说了些什么,那个男生就拉着她往外走。
“好帅啊~”一个室友犯花痴道。
另一个跟着感叹,“好像还是混血,太漂亮了。”
许愿一路跟着走,却不知目的地。
许愿急得停下,却见陆远年闷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这一来怎么就不高兴呢,来了这我带你逛逛。”
“昨天,那个喊你丫丫的男生,是谁?”陆远年握紧了手机,静静等着许愿的回答。
“好朋友啊”想到昨天朋友开玩笑的故意喊自己那么亲热,许愿不禁失笑说着。
“叫那么亲热——”陆远年不满的咬牙。
“你不也是?”许愿反问。她说完有些气恼,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陆远年的手微微发抖,心脏怦怦跳。
“许愿——”许愿没说话,陆远年又说“我们不小了,现在不属于早恋了。”
许愿听的怔怔,半响她忽然笑起来,笑的柔软明媚。
陆远年的手心里冒了汗,忽然又有些懊恼,怎么突然就说出来了。
“好——”许愿缓缓开口,眼睛里亮晶晶。
“所以……”陆远年半晌回过神,这算是答应了吗?
许愿踮起脚摸了摸陆远年的发尖,“笨蛋。”
陆远年高兴的手无失措,像个孩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那,那,可以,可以……”抱一个吗?他想问。
还未说完,许愿就钻入他的怀里,闷闷道:“臭小子,等你这句话真是等太久了。”
陆远年任由她抱着,许久才喃喃,“有多久?”
有比他更久吗?
可许愿再也不肯说,拉着他往前走,“大早上还没吃饭呢,快带大哥吃饭——”
陆远年眼角笑意明显,回握住她的手,“好,吃饭。”
2015年 初夏
许愿毕业了,异地四年,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甜蜜。陆远年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他站在寝室门口捧着一束花笑容灿烂。
许愿见到他一闪惊喜,忙跑上前去接过花冲陆远年亲了一下。
“给你一个惊喜,没吓到吧。”陆远年搂着她的腰笑嘻嘻的问。
许愿开心的眯了眯眼“没有,我开心还来不及。”
陆远年抱起她转圈,引来旁人艳羡。
他牵起许愿的手,笑意盈盈:“丫丫,我们回家。”
毕业了,许愿选择留在深圳工作,陆远年已经在国外上市了一家公司。
他对金融这方面很有天赋,遗传了父亲一定的商业头脑,在金融界已小有名气。
相隔异地,许愿和陆远年达成共识在两人生日那天订婚。
许愿利用空闲时间买了一部相机,她自学自用。
许是本就对于摄影感兴趣,所以拍出来的照片都是很好看的。
唯一不足的是没有他们两个的合照,她将一些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作品上传到微博,也有不少人点赞还收到来自陌生人温暖的鼓励。
许愿大学学的舞蹈,在深圳的一段日子里,她做了一家私立机构的舞蹈老师。
她便常常拍她的学生的舞蹈,发给陆远年看。一天,她的学生在休息空档问她,“老师你为什么不拍自己呢?”
许愿想了想远在美国的陆远年,然后回答:“因为老师的男朋友不在这,没人可以给老师拍。”
“可是时老师会呀,他拍照也很好的。”学生指了指正给学生压腿的男人。
他不如陆远年那般好看,人温润的像块璞玉,清清爽爽的寸头,皮肤也不似陆远年那般白。
许愿笑笑,没作回应。
那个男人叫时醒,原是先前辞职的那个老师的助教,后来,老师走了,他便被安排和她一起教学生。
陆远年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在放音乐做示范给学生看。陆远年和时醒各占一处地方看着,陆远年嘴角亦是泛着宠溺的笑,时醒常常觉得自己无论也是不及他的。
音乐停,许愿顾不得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抱住陆远年,眼睛好似盛着星星。
陆远年连续几天待在深圳,和她一起。
陆远年记得时醒的目光,那是一种坚定而执着的喜欢,停在许愿身上不曾离开。
他很不喜欢,许愿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打她的主意。
“今天,你就负责给我拍照。”许愿晃了晃手中的相机,撒娇道。
“好”陆远年接过她手里的相机,向后退了退,将相机调好。
微风暖阳,陆远年很用心的抓捕许愿最美的瞬间。最后有一张他们两个的合照,是他们拜托一位旅人拍的。
熙攘街道,陆远年凝望许愿,咔嚓一声,时间定格。
“丫丫——”
“嗯”许愿回头。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理我吗?”陆远年问道。
“会”她回答的干脆,许愿的世界里,容不得背叛。
“那善意的谎言呢?”
“那也不行。怎么忽然问这个?”许愿狐疑道,“问的奇奇怪怪的。”
陆远年笑了笑“我就忽然想到了就问问,我家宝宝原则性真强呢。”
许愿认真的抬头看着陆远年“你可别想骗我哦。”
“当然不会。”
“许愿——”陆远年轻轻凝望着她的眼睛,深情的将她拥入怀里,“我爱你——”
许愿闭上眼紧了紧环抱陆远年腰间的手回应:“我也爱你。”
(四)
2015年11月18日 天气 晴
陆远年失踪了,原因不明。
许愿找遍他们之前所待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她惊慌失措跑着,最终难过的趴在桥头呼唤陆远年,没人回应她。
来往的行人行色匆匆,没人管她的失魂落魄,她独自一人立在有些许凉的秋风里,落寞不已。
许愿在这一天见到了陆远年的父亲,金发碧眼,标准的西方美国人。
“是许愿吗?”他望着许愿,操着还算流利的中文出声询问。
“是”
“我是年年的父亲,许陆”许陆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好似琉璃。
“叔叔……”许愿唤了一声,有所迟疑。
“你不要找他了。”
“为什么?”许愿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许陆。
“他有未婚妻了。”
“什么——”
对啊,就是这么狗血的剧情,今天在许愿的人生里上演。
许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向后退了几步,许陆眼睛里一闪心疼无奈:“总之,对不起,以后你们不要再见面了。”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理我吗?
会。
一天前。
许陆从国外匆匆赶回来,陆远年拦住了他,欲言又止。面对儿子递过来的病例单,许陆手都是抖得
“什么时候的事了?”许陆问。
“三个月前,在深圳的时候,治愈希望渺茫。”
“那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
“圆一个谎。”陆远年的眼睛黯淡无光,他淡淡的说。
“好,那你也必须答应我,跟我回美国治疗,不管怎样,都有希望。”
“好。”
一天后,许愿听闻不敢置信的退步摇头,这是假的。可当许陆拿出他们之前准备好的各种照片和聊天记录时,许愿内心轰然倒塌。
“陆远年呢,我想见他!”许愿忍着眼泪,说。
“回美国了。”
“陆远年,你王八蛋!”面对被骗的感情,许愿咒骂不甘。她的竹马啊,竟是个和他父亲一样的负心人。青梅竹马,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走吧”她出声赶人,许陆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身后,许愿撕碎了所有的照片。
2018年 大年初一
关了一夜的手机,许愿终是开了机。
三年前,她失魂落魄,离开了深圳来到了成都。
由于她出色的摄影,她现在是一名签约的自由摄影师。成都一直是她向往的地方,这里很干净,没有曾经的回忆不会使她心痛,她会使自己不间断的陷入忙碌从而忘我。
她等了三年,等陆远年和自己解释,可是什么也没等到。在他发消息新年快乐之前,她答应了时醒的求婚。太晚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卸载了QQ,彻底和过去告别。许愿愣愣的看着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心中空空落落。
大家都说,大年初一应该快快乐乐,这样悲伤就不会缠住自己。
可是,许愿她觉得她还是忍不住,那藏在她青涩时光里的人,怎么说离开就离开,说背叛就背叛。
三天后,许愿,时醒大婚。
而此刻远在国外的陆远年在病房进行复健,休息时,他听见父亲提到她结婚的事,眼泪无声的滚落,枕巾湿了一大片。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蜷缩着,寻求慰藉。
“值得吗?”陆远年的父亲轻声问他。被子里安安静静,陆远年一动不动的,眼泪像是不值钱一样淌着。他活下来了,可他为此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
“她穿婚纱是不是特美?”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美,很美。”
2018年2月 冰雪融化
陆远年回国,他站在街头,和她相遇。
“好久不见,你老婆好吗?”许愿率先开了口。
“好。”他呐呐,最后吐出一个字。三年不见,许愿瘦了好多,早已不是曾经有点肉却十分可爱的那个许愿了。
“你瘦了。”陆远年心疼的无以复加。
“没事就再见吧。”许愿抬脚欲走。
“许愿——”陆远年喊住了她“我可以抱抱你吗?”
许愿笑着向后退了退,“都过去了,陆远年。”她顿了顿,说的咬牙切齿“我恨你!”
她从他身边狠狠地擦身而过,陆远年忽然笑了出声,笑着笑着,他蹲了下去...
2018年 2月13日
陆远年病情恶化,许愿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陆远年的父亲。许陆拉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开车去了医院。许愿心中有不好预感,医院时时有哭声溢出,令人发慌。
病床上的陆远年安静的睡着,像个漂亮的天使。许愿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她蹲下去握住陆远年的手,眼泪便掉了下来。许愿低低抽噎,陆远年微微蹙眉,眼珠动了动终于睁开。
“丫丫——”陆远年费力的扯出一个笑来,“我这么丑你怕不怕”
“不怕”许愿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恨我么。”
“恨!”
“丫丫——,对不起。”陆远年冲着许愿笑,眼角有泪花泛出,晶莹剔透。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理我吗?
会,但是,我还是很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2018年2月13日,世上再无陆远年。
2018年2月20日 早
许愿收到了一封信,署名:陆远年。
她颤抖着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一张照片随着信纸掉了出来。许愿赶紧蹲下身去捡,两张熟悉的面孔闯入自己的眼帘。
照片里的人笑容灿烂,陆远年深情的目光狠狠灼伤了她轻抚照片的手。
许愿微微收紧了手,捏的照片上的人脸都变了形。她收住自己感伤的情绪,情绪里夹杂怨恨和深情,复杂的让人失声。她将照片放在桌上,打开了那剩下的两页信纸。
丫丫: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大难不死再被抢救回来,又或许再也醒不过来。
很抱歉,我骗了你。你曾是我最舍不得冷落的人,也本该是我放上心尖宠爱一生的女人。可是,最伤透你的心的人也还是我。我倒宁愿你一生恨我,然后和时醒那个小子好好的。可我到底还是忍不住的想你,我在国外知道了你结婚了,许先生说你穿婚纱很漂亮,可惜啊,我到底还是没看到。我骗你我有未婚妻,其实没有,想想我这么做我还是挺后悔的。我总想着横竖都是死亡,不如主动学着离开。丫丫,我的父母因为背叛而离婚,从而不幸。我不想你也一样,你本该有平静的生活,有该一生陪你左右的男人,这些我都无法帮你实现,所以请原谅我的离开,我的肆意妄为。
你还记得初中后来为什么收不到情书了吗,因为我跟他们说,你是我女朋友,谁都没法追求。你总说我追求者众多,可你不知道我只喜欢你,从很久很久就开始了,久到我都记忆模糊不清。
你知道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有多开心吗,感觉我从此拥有了全世界,可也因此我总患得患失,害怕我失去你。三年前,我亲手把你推出去,三年后,我又彻底失去了你。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也是我觉得唯一抱歉的人,对不起。
丫丫,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住了,可我看到你和时醒现在的生活我又由衷为你感到开心,希望时醒能够好好守护你,不然我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他。最后,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我不要看你哭,你要笑,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丫丫,我爱你,也只能是我爱你了,那么,再见吧,我的挚爱。
陆远年
许愿合上信纸,信纸上有新鲜的泪水信纸被缓缓浸湿。屋外折射进来一束光,照的她脸庞朦胧,神情哀伤。
她喃喃:“陆远年,新年快乐!”迟来的祝福再也没法让你听见,而许愿的灯火阑珊处再没有陆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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