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寻峰的顶部,看大雁长鸣,排成稀落的人字形,缓缓飞向云端,冲向触不可及的云霄。雾海滚滚,霎时翻涌迭起。远看群山,犹如水墨丹青绘成的绝世佳作。
依稀记得,平逍站在同我一样的高度,昳丽清修的五官一双眼遥看前方,是我最为眷恋的模样。平逍一直没有看我,他冲着远方呢喃:“韵阳,若有来生,你想不想做只雁,同我一起畅游云霄。”
我笑他傻,这人世繁华,为何要去羡慕一直盘旋不下的雁,平逍只是笑,笑容微微发涩。
那日下山,平逍给了我一枚玉珏,抚之掌心温润,却刻骨的凉。平逍抬头说:“韵阳,咱们就此分别吧。”
我笑着说:“好,那就分别吧。”
平逍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朝质子,永生不负相见。
平逍是云孤国送来的质子,平逍不叫平逍,他叫容潭,云孤容潭。
我同他第一次相见是在七年前的宫宴上,父皇说今日有贵客来,说要庆贺。让我好好穿回女子衣裳,撑撑咱们盛乌国的场面。
我应了,头一次隆重的穿起繁重的服饰来,镜中人面若桃花,脸上却是古灵精怪的神情,我心中想,就算再怎么打扮,也不过就这顽皮模样,当不得那端雅的女子。
容潭坐在宴席上,一袭蓝衣,眉宇间皆是冷漠。我走了进来,那容潭恰好抬起头看我,目光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容潭对着我行礼,我却感受到他的不情愿,但我不生气,我只是笑眯眯的让他起来。
盛乌国何时礼数这么多了,瞧把容潭气的,都不笑了。
容潭笑的时候好看极了,连我都自愧不如。可是容潭不爱笑。
父皇将容潭放在我身边陪我,他舞剑我弹琴。他练字我磨墨。婢女们不让,我不听,因为我喜欢容潭,喜欢陪在他身侧,可是我不知道容潭喜不喜欢我。
大抵是有些喜欢的吧,不然他怎么总是做我爱吃的红豆酥,送我喜欢的名画卷,陪我一天野到晚,甚至陪我换便装偷溜出去听小曲,听说书的讲着大千世界各种奇闻怪事,旷世虐恋。
唯有一点,我不甚喜欢。
容潭尿频,还便秘。
不然,怎么会每次出去玩上个茅厕那么久,久到我都一觉都睡醒了,容潭还在茅厕里蹲着。
我决定不能干坐着等,我要去找他,把他带回宫里请赵伯伯看看,给他开一剂猛药。
我在茅厕门口,捏紧鼻子,尖着声喊:“容潭,你是不是又掉茅厕里了,怎么这么慢。”
茅厕里没人应,我索性扯着嗓门喊,“容潭——容潭——”,震得旁边养着鸡的人家,鸡吓得四处乱窜。
“容潭,鸡都跑了,你怎么还不出来——”我继续喊,可我得紧紧憋着气,那茅厕真不是人长待的地方,太臭了,我感觉快把我臭晕过去了。
“这小姑娘,喊的人都没法上了。”茅厕终于出来了一个人,提溜着裤子脸憋的通红的跑了,快的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一个长相英俊的美少年在里面蹲着。
“唉~”我蹲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喊:“小容容,你到底在哪啊。”
“我在这——”容潭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笑,不同于往日的笑,这个笑透着一丝如负释重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还蹲在里面呢,害得我吓跑了人家的鸡,还有个蹲茅厕的大爷。”
容潭顺着我的手指出方向看去,笑的我发毛。
我看着他站起来又退了一步,来来回回打量他,“今日是怎么了,你怎么一直在笑,太奇怪了。”
容潭笑容微收,拉着我朝集市走去,那里有一家专门刻泥娃娃的店,容潭指着那一坨厚厚的泥巴对我说:“咱们捏泥人玩吧。”
我看了眼泥人知道容潭想家了,六年前刚看到他的时候,手里便紧紧握着个小泥人,说是他的母亲,那个不受宠的母亲捏给他的。
捏泥人的时候,容潭开心的像个孩子,泥土抹了自己满脸也不在乎,像个泥猴子。我看着容潭,觉得此刻的他才像真正的快乐。
“容潭——”我喊他,荣潭抬起头,一脸愕然。
我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声,这个容潭真是傻乎乎,我糊了他一脸泥巴他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我,有些委屈。
“韵阳,你可真坏。”容潭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成想脸更花了。
容潭便喊我,我回头也结结实实挨了他一爪子,两人互相看着,哈哈大笑。
容潭说:“韵阳,你看你真丑。”
我毫不客气的反击道:“你也丑。”
“你丑。”
“你丑。”
……
太阳西斜,我们的泥人也都做好了,我和容潭将泥人揣进袖子里赶紧溜回宫。没成想,宫里一排宫女齐刷刷的看着我俩,又赶快低下头去。
我心中暗叹不妙,果然,一道老态龙钟的声音自后方响起,“上哪去啊,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我点点头,并拿余光偷瞧我的父皇大人。
我的父皇大人很是不高兴,他捻着他那撮小白胡子说:“你整日在外面闲逛,都多大了。”
父皇又说:“以后不许再出去。”
我看着父皇捋着白胡子的手开口:“父皇,你别再摸你那胡子了,都要被你捋秃了。”
身后,传来一片低笑声。婢女们都笑了。
父皇颇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一本正经道:“哪秃了?”
啧,父皇真是明知故问。
那次过后,我们再也没办法偷溜出去了,容潭也自那日被父皇单独叫过去谈话后,也闭口不再提出宫的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到了第七年,父皇同箐妃生了一个小皇弟,小皇弟粉雕玉琢的,在襁褓里冲着我笑。
“韵阳要不要给你的小皇弟起个字?”父皇见我心中喜爱,便开口问我。
我抬起头在脑袋瓜子里搜寻了许久,忽然想起容潭前两年同我一起创的曲,那首曲子叫《雁缺》,是一日在说书先生那里听了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所创下的,歌里有一句叫,“温实如初,记忆不归,心寄如雁,愁千千。”
“就叫雁吧,侯雁。”
皇弟侯雁是个极其聪慧的人,抓周宴上只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最终拿起了一把剑。
父皇很是高兴,他认为弟弟一定是有宏图大志的人。
这一顿宴席,大家都吃的很是开心,至少,当时我以为是都开心的,包括,容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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