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她淹没在血液般的梦里,狠厉的窃笑在黑暗里不断飘荡。
她急切的想要寻找到一丝光明,却发现无论她怎样寻找,永远找不到出去的路。
“小辞。”
背后有人在唤她,南安辞于黑暗中身体一僵。
这个声音,是他吗。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一个人影站在她身后,眼睛灼灼的注视着自己,就像一潭化不开的深水。
倒映在南安辞眼眸中的,是一个男子,他穿着宽大的白袍,黑发半束,周身散发着神袛般的气质,可那双眼睛里,却透着浓浓的怨恨。
“师父,是你吗?”
南安辞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她透过层层黑暗,看见辰月站在那个更加阴森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沉默不言。
她心里好像忽然涌起无限勇气似的,朝辰月所站立的地方跑去。
是师父啊。
他终于回来了吗。
她越过那抹浓黑的屏障,奔到他的面前,眼里的那种纯净却在触视辰月眼神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他看着她,眼里透出来的,是弃如蔽履。
就像是看着自己最厌恶的东西。
南安辞心里忽然一痛,她看着辰月的眼神,手揪紧自己的衣袖,惧怕的后退一步。
这不是她的师父啊。
师父怎么会这样看她呢。
他平日是最疼她的。
南安辞不断的后退,退到那无法看透的黑暗去,退到血液弥漫的绝望里去。
她紧紧的盯着辰月的眼睛,眼里浮现出单薄的倔强,她咬着唇角,黑白分明的眸看着眼前的人,一股凉意从她声音里陡然升起。
“你不是师父!”她笃定的看着辰月,“你究竟是谁!”
辰月却沙哑的笑着,他一步一步逼近隐匿在黑暗中的南安辞,眼底的怨恨如同尖刀一样,看的她内心如被割绞一般。
“是你害死我的啊,小辞。”辰月看着惊恐的南安辞,语气怪异无比,缓慢迟悚,“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去死亡谷,被那些毒狼活活咬死呢。”
冰冷的话窜入她的脑海,南安辞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瓢泼的大雨。
气绝的师父。
白衣上斑驳累累的血迹。
自己的生辰。
师父的忌日。
一切如潮涌般,铺天盖地的吞噬过来,那天的绝望悲伤,那天的血衣容颜,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忽然被赤裸裸的拉出来,被这种话语狠狠鞭打。
不是她,不是她!
南安辞痛苦的睁开眼,看着眼前冒充辰月的这个人,她恶狠狠的瞪着他,“我没有害师父,师父不可能这么对我说话,你究竟是谁!”
辰月紧盯着南安辞,他嘴角溢出阴沉的笑,“我是谁?,是你最思念的那个人,是你最自责的那个人,是让你堕入黑暗的那个人啊。”
他吐出来的话犹如毒药,蛊惑着南安辞的意识,南安辞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站在黑暗深处的人。
这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
她看着他,眼神渐渐弥散,意识被无形的力量抽离,透过万千的浓暗,口中喃喃。
“师父……”
她仿佛被控制般,慢慢走向那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连眼眸也不受控制的想要闭合上。
一把冰凉的刀刃却忽然抵在她的后背上。
那熟悉无比的声音就如清醒的药剂,令她从恍惚意识里一下子脱离出来。
那个她曾经所厌恶的,现在又将她从黑暗中救赎出来的人。
他低声说着。
“我便不允许别人在我眼前杀你,这样就只有我能杀你啊,背后插刀,血会洒的很漂亮。”
语气很凉,却让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原来迷蒙的双眼陡然睁开,挣脱那个人对她无形的蛊惑,身影利落的避开那个人手心的黑暗雾气,连串动作几乎在一瞬间敏捷完成。
她眼神冷静的看着那个人,袖间探处一片飞刃,薄锐的刃片划过那个人的身影,却化为一片雾气,消散不见。
整个黑暗的世界随着这个人的消逝,瘫然崩塌,无数闪亮的流光从黑暗中缓缓升起,幻为辰月的影子。
她被一股力量重重冲出这个诡异的世界,眼前一阵晕沉,她睁开双眼,微微晃晃脑袋,竟然发现自己躺在晚灯渡的床榻上。
南安辞的瞳孔忽然一缩。
刚刚她所经历的一切,原来都是场梦。
南安辞微微有些愣怔,她缓缓坐起身,抱着被褥看向窗外。
阳光洒入窗棂,透着些许木棉花的倒影,花瓣从窗外飘飞进来,落在床前的案桌上,在研好的墨水上轻轻飘荡。
从昨晚半夜回来时,她便有些浑浑噩噩的,还做了这种奇怪的梦。
难不成真是被宋离泽那厮吓着了?
南安辞若有所思的皱眉,拢紧了身上的被子,看着案桌上的卷宗,忍不住回想着昨晚的线索。
四个女子,都被取了心头血。
致命伤口都是一样的。
人血刻成的馬,人血刻成的車。
还有那个从屋顶上跃过的影子。
究竟是谁要害她。
所有的事情好像同时搅到了一起越来越乱,无论怎么样都窥不透其中的真相。
她有些沮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算起身穿衣。
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南安辞加快穿衣的速度,已是寒冷冬日,她披了一件狐毛大氅,打开房门时,恰巧对上门外竹约的眸子。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似常人,带着微微的茶色,温柔的目光总是淡淡的融在眼底,风华绝代,文秀郁兰。
“半瑶看你这几日忙的很,怕你累着,今日让我带你到花月街的景绣楼,她在那儿给你摆了一桌好菜,打算让你放松放松。”
听到竹约的一番措辞,南安辞想着半瑶那张吝啬小气的脸,忍不住噗嗤一笑,“那小孩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我记得以前都是我请她吃好酒好菜,今日怎么倒反过来了?”
竹约亦是一笑,随着南安辞的目光看向院里的花枝,笑答,“我也是好奇的很,随口一问,她竟告诉我,这个月她的画馆收益不错,省去一些家常的,便来请你吃一顿了,也好在你这有钱人面前挣回点面子。”
“挣回面子?”南安辞懒懒的走出晚灯渡,朝南府廊桥走去,口中说道,“她于我,还有面子可言吗?”
竹约跟在南安辞旁边,听见南安辞这句调侃,不免轻笑一声,“到底她还是孩子心性,活的纯粹罢了。”
他们并肩走在廊桥上,桥下水色相连,片片花瓣悠然其上,桥旁花朵绽放,惹风轻拂,粼粼水面,灼灼其华。
南安辞却忽然停了脚步,她抬眸看向不远处花林里的一座房屋,眼底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竹约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身体却暗自一僵,青衫素手缓缓掖于背后。
那个房屋,是他居住的地方。
“竹约。”南安辞看着那个房屋,却突然叫着他的名字,她转过身看着竹约,问道。
“当时你为何选择住这件房屋呢。”
竹约仍是极温柔的笑着,心里却是不动声色,他声音有些低,“这里的景致甚好,比起别处的金檐玉壁,我更喜欢这里的烂漫花色。”
南安辞听着竹约的话,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烂漫花色又有何用,那个最别致的景色,终究不在了。”
闻言,竹约眼里却闪过一丝激动,他按捺住心里的惊喜,若无其事般问道,“什么别致的景色?”
“我小时,这里曾种着一棵南天竹,钟灵疏秀,虽然处在无数花色中,可它的那种秀雅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吸引我的目光。”
伴着南安辞的语调,她又忽然低落道,“可惜在我十岁那年,遇见了多年罕见的大雨,雨水把南天竹冲走了,我在四周找了它许久可惜没找到。”
竹约看着眼底一片寂寥的南安辞,忽然有些心疼。
原来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自己。
他内心一软,语气也变得很温柔,低声安慰着,“无妨,就算它不见了,消失了,可它无论在什么地方,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南安辞缓缓抬起头,眼里闪着一种希翼,让竹约不自觉的身心一颤。
“真的吗?”她似孩子一般稚气的问道。
“真的。”竹约心疼的回答她的话,脑海里回忆着多年前的那些画面。
他的内心亦回道。
安辞,多年之后,我又回到你的身边。
只要有你陪着我。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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