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忆（下）

林姓家仆死了，前一天晚上他还教顾惟杭要有容人之度，第二天就死在了顾惟杭的房门口。

顾惟杭一出门就看见他的尸体，他不能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很冷漠地，坐在尸体旁，和他聊了半个时辰。

说他会好好科举考试，感谢顾四，不辜负他的教导。

暗中偷听的小厮回去禀报了，没有看到自己身后顾惟杭阴毒的眼神。

顾惟杭知道是顾四做的，顾四是不会允许他的儿子心中把另一个人当成父亲的，即便那个人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养子。

他想趁着顾惟杭没有长大，牢牢掌控住这个可能的人才。

顾惟杭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早报复那个女人的，不应该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展露自己的才华，他后悔了。

他目眦欲裂，对着尸体：“林叔。”

“林叔。”

这是顾惟杭第一次这样叫，因为此前，林叔说“尊卑有别”。

顾惟杭一声一声，杜鹃啼血一般喊那具尸体，最后行了跪拜礼。也是林叔教他的跪拜礼。

顾四很满意他对一个家奴的处理，因为顾惟杭把林叔的尸体，喂了顾家养的狗。

然后他入了顾家学堂，一个他曾经羡慕至极，如今厌恶至极的读书的地方。

只有林叔的小屋子，才是他能够静下心来读书的地方。

他总是半夜偷偷潜进去，躺在那个人的床上，闭上眼，感受屋子里他曾经的气息，他把林叔当做父亲。

顾惟杭更加发奋念书，却也更加通透，往先先生讲错的时候，他直言不讳，如今，他进退有度，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先生夸赞，顾四很满意。

顾惟杭就在顾四很高兴的时候，要了他的命。

他不会自己动手的。

他只是碰巧知道了最近顾四最宠爱的小妾是谁，碰巧知道了那个小妾最喜欢的香囊里常放的药材，也碰巧知道顾四最近吃药。

不过是药物中毒罢了，一群庸医，连药性都不知道。

弄死一个人真容易。

顾四死后，顾俞来了。和顾俞的见面也是预料之中的，彬彬有礼的形象也是他装出来的，他想投靠顾俞，想变强，复仇。

林叔的教导有用，但是也只是让他从来自地狱的恶鬼，变成穿上了一件人皮的鬼。

只是他忽略了顾西兴等一众顾四的亲儿子，他们蠢笨如猪，一群草包，却在顾四死后，把此前对顾惟杭的嫉妒全部报复，他们压制着顾惟杭，让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奴才。

这次雪地事件，也是他们把顾惟杭绑了，让几个家奴的孩子往他身上浇冰雪。

顾惟杭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顾俞又出现了。也许冥冥有天意吧。

上马车之前，他确实已经醒了，其实早就醒了，在顾西兴进来讨钱的时候。

他忍住不去看顾欢锦，不去看顾俞，但是他不能忍住去看顾西兴和即将逃离的顾府，因为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回来杀人。

然后他想到了那条狗，那条吃了林叔尸体的狗，这是他自以为做的最具人性的一件事，那条狗有全尸。

在顾四死后很快那条狗死了，据说是狗通灵性，随主去了。其实不过是被顾惟杭一刀毙命。

新的顾府又是什么样的呢？顾惟杭心里翻涌着异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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