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于饮昨回了房，轻轻掰了一小块花生糖放进嘴里，香甜之气弥漫开来，她却总觉得味道不比从前。

她把剩下的小心地包好放到高处，今日还不是品尝的好时机。

“姑娘，都安排好了，六位大内高手都会在相应的地方守好。”

听到阿福在屋外回话，她出了房门，身形在月色中更显清冷。

“好，辛苦了。”于饮昨已没了白天的好兴致，言辞间无比淡漠，“阿福，陛下他有没有说什么？”

“陛下吩咐小的务必保护好姑娘的安危。”

“还有呢？”

“没有了。”阿福嘴上如是答，语气却不十分坚定。

“哦？我在信上只寥寥说几句，陛下就这么放心地把人派来了，什么都不问？”

阿福吞吞吐吐，终于才说：“陛下也没问太多，就……就问川王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来通风报信儿，还问了，姑娘素日里都跟谁来往……”

“那你怎么答的？”

“姑娘平时安分守己，一心为了陛下谋划，阿福只是把实情禀报了陛下，也把姑娘乘坐川王的车回家、去孙府赔不是和川王碰巧遇见这些事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讲给了陛下。”

于饮昨冷笑一声，道：“你讲得倒是详细，我都不知道，你跟在我身边竟如此贴心，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记在了心里。”

“我们做下人的，不就是要为主子尽心尽力才是吗？”

“这话在理儿，就是不知，谁在你阿福心里才算得上主子呢？”

阿福听了心虚地一笑，“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在阿福心里，陛下和您都是主儿。”

“你能这样想最好，阿福你可知道前朝最后一位帝王乐平帝？传闻当年在相国胡成功的帮助下，他本也建下了丰功伟绩，但却因奸人挑拨，乐平帝与胡相渐生嫌隙，二人之间的不和也牵涉到朝政，这才走向了灭国之路。”

“小的虽不懂这些历史典故，也不懂家国大义，但也断不敢挑拨陛下和姑娘之间的关系。”阿福不笨，自也听出了她弦外之音，他知道于饮昨精明至极，便也不敢卖弄心思，只老老实实听着。

“我跟陛下是站在一起的，不管陛下交代给你究竟是什么差事，你要回什么话我也不干涉，可是如果你在中间要做个搅混水的，搅得陛下与我离了心，毁了大业，那我不能依，陛下同样也不能依。”

“小的冤枉啊，小的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做违逆之事，姑娘处处为陛下好，小的不是瞎的，自然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于饮昨轻轻一笑，“瞧你吓的，我也就是提点你几句，你记着便是。”

“小的明白，姑娘的话小的都记着了。”

“那便好，你且退下吧。”

“是。”

阿福退了下去，于饮昨心中也有了底，跟他谈这许多，倒不是真的想教训他，敲打是其次，重要的是她要从阿福这里试探出明东壑的心思，这次计划仓促又冒险，她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是夜，星月黯淡，万籁俱寂。

闲云巷子里的人早就睡下了，于饮昨也早早躺了下去，她一动不动地卧在那里，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暗夜里闪烁，像是要窥透黑夜里最深处的秘密。

许久，门外隐约传来了一阵马车声。

于饮昨这才闭上了眼。

不多时候，她听见一阵鬼鬼祟祟的声音，房门被轻轻打开了，夜风趁虚而入，夹带着一丝寒意。

“美人儿，你睡了吗？”

孙成礼迫不及待地靠近她的床。

于饮昨依旧装作熟睡的样子。

孙成礼一副得逞的样子，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等你来约我还指不定猴年马月，本公子只好先下手为强咯，美人儿可别怪我心急啊……”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伸手去掀于饮昨的被子。

正当这时于饮昨忽然睁眼，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按住，然后大声喊叫：“来人啊！快来人？”

这种场面孙成礼也不是头一回见，他色胆包天，凌辱过的良家女子不在少数，有不从的都是常事，所以也并不怕，他只当于饮昨同那些女子一样是害怕，本不把她的挣扎当回事，可是不料于饮昨的手劲儿要比寻常女子大得多，他被制住的双手竟然动不得。

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既来勾引我，又何必在这里装清高，你个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贱货，今天我要要了你，谁也拦不住！”

“是吗？孙公子好大口气！”于饮昨吐字清晰，十分淡定。

说话间，早就埋伏好了的几个高手在阿福的带领下冲了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孙成礼。

孙成礼嚣张跋扈惯了，还不知来者何人，依旧骂骂咧咧道：“大胆！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劝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孙公子是要谁吃不了兜着走呢？”于饮昨点了蜡烛，取了大内高手身上的令牌在孙成礼面前晃了晃。

那令牌由玄铁打造形状极简朴，最中间两个字却熠熠生辉。

孙成礼这才傻了眼，“殿卫……你们是……陛下的人？”

孙成礼连夜被殿卫军带回了宫里，明东壑雷霆震怒，把孙长光传来大骂一顿。

“孙长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你身为一国之相！就是这么修身齐家的？”

孙长光也深知这次自己儿子是闯了大祸，只能跪地认罪，不敢狡辩：“是臣教子无方，微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

“教子无方？”明东壑眼睛赤红，似是真能冒出火光一般，“你可有教养过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胡作非为，早就惹得怨声载道！孤念你为国尽力，也念皇后替朕分忧，对你这个儿子的劣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倒好，不知感念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孤的女人身上！”

“陛下恕罪！小儿平时贪图女色，为父者不敢为其包庇隐瞒，但小儿就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陛下啊！他素来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是以并不知饮昨姑娘是陛下身边的人，这才犯下大错，还望陛下明鉴！”

“明鉴？事是他自己做下的，难不成孤还冤枉了他？”明东壑越说越气，顺势拿起案上的镇纸砸了出去，歇斯底里道：“于饮昨是孤的人！”

明东壑震怒，最后这句话久久地回荡在殿里，殿里殿外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孙长光知道明东壑正在气头上，也知道这种事换做哪个男人都无法忍耐，更何况这是帝王之怒，盛怒之下是讲不得道理的，于是不敢再出声分辨。

明东壑发了一通火，却也没想好此事如何解决，毕竟那孙成礼是相国之子，又是当今皇后的胞弟，其中牵扯诸多利益干系，要处置他事关重大，须从长计议，一时无奈，也只好让孙长光先回去，命人把孙成礼收押大牢。

孙府因为这件事都乱成了一锅粥，大夫人哭天抢地，孙长光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管教那个逆子，又气有心疼，也没工夫搭理她。

这时云止忽然造访。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与姑母约了今日一同去庙里上香，却不料来了只见到两位长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愁眉不展。

“姑父，姑母，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孙夫人只是叹气，每每要张嘴却总是眼泪先夺眶，泣不成声。

还是孙长光先开了口：“礼宝被抓了！”

“什么？阿礼被抓了？好好的是谁要拿他？”

“好好的？他不做混账事会有人拿他？”

“他……他又闯祸了？”

孙成礼叹气，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饮昨姑娘？”云止听了反露喜色，“姑父莫急，那饮昨姑娘我见过，看起来像是个好相与的，她和青一素有往来，交情看着也好，我让青一去找她说说，说不定她能网开一面呢？”

“你说什么？”孙长光混迹朝堂这么多年，比只老狐狸还要敏锐。

云止被他一问却是愣住了，不知从何来答。

孙长光接着追问：“你说那于饮昨和青一素有来往？交情甚好？”

“是……是啊，前些日子她还来府上找过青一，我看他们二人关系似是无间。”

“于饮昨……好你个于饮昨！”孙长光思忖，于饮昨怎么会跟叶青一有所往来？她来历不明，说不定背后还牵系着什么人，自己儿子八成是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云止，这件事你就不要声张了，我会想办法的。”

云止虽然一头雾水，但是想到姑父向来有主意，比自己这个妇道人家顶用得多，于是便也不多说了。

孙长光又派人去打听了打听，很快就听说了事发当日是明北山去给于饮昨报的信儿。

明北山，叶青一，于饮昨，如果这三个人联系在一起，那孙成礼这件事不是阴谋又是什么呢？

他把这件事在心里捋了个八九不离十，第二天一早便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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