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久,生灵皆伏,可是近来江北一代有蛇频频出没,官府花了不少功夫派人围捕,却无法尽除。蛇乃当年之生肖,又关联许多神鬼传说,一时间,民间流言四起,言此乃危及国之运祚的不祥之兆。
圣上亦忌之,故派天师设坛祈福,平妖魔鬼祟。
明东壑自继位以来,多有灾祸,再加上他窃取江山未免心虚,极是敬鬼神天命,于是此次亦是亲自前往。
为向天神示诚,他像上次求雨一样,命明北山和明西野同往。
这事给蓝秋合知道了,她断不愿错过这次凑热闹的好机会,加之明北山也去,她便要求同往。
于饮昨把这意思告知了素贵妃,她当下自然是对于饮昨言听计从,便亲自去求了明东壑,又保证有于饮昨相陪,绝不会出差错。
别人倒不好说,于饮昨向来聪明机警又不失稳重,明东壑便也觉得可靠,便同意了。
深秋时节,天愈发显得高远,寒气已然有些刺穿衣裳,人一张口就吐出淡淡雾气。
明北山踏马前行,他骑马向来又稳又快,不知不觉就把大队伍甩在了后面。身后一阵马蹄疾驰声,他一侧头,竟是叶青一追了上来。
“呦,叶天师可以啊,马术可比当年长进不少。”
叶青一摸了摸通红的鼻头,道:“得了,你就少埋汰我了。”
明北山笑笑,“岂敢。”
叶青一回头看了看队伍中间的马车,头一辆是明东壑的,紧跟在后面的一辆便载着于饮昨和蓝秋合。
“如今还真是你走到哪那齐国公主就跟到哪啊。”
明北山没有回答,依旧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叶青一没好气地捶了下他的肩膀,“喂!说正经的,车子里那两个,你要怎么选?”
“选?”明北山终于转头看他,只是眼中似有疑惑,他问:“怎么选?哪一个是他的,哪一个是我的,这没得选。”
“不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看那公主是认真的,你可别一时赌气,婚姻大事本就大意不得,更何况此事背后牵扯众多,不能玩笑。”
“嗯。没玩笑,没大意。”明北山一直目视前方,但短短几个字回得正经且严肃。
叶青一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你是拿定了主意要娶那齐国公主?”
“若人一生终究要留一人在身边,谁不一样?总归这公主是个不错的人选。”他言语之间让人听不出情绪。
“当真?如果是小鱼,你还会这么说?我看倒不如说,除了她,谁都一样吧?”叶青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明北山又不答,他手下用力,又扬鞭跑远了。
叶青一没再跟上去,他看着那孤独向前的背影,周身凉薄之气仿佛能与这秋意融为一体,仿若一地寒霜,无半分温情可言。
众人在当地一寺庙中落脚。
才刚刚安顿好,蓝秋合就拉着于饮昨去找明北山。
明北山正在喂马,蓝秋合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对马有种特殊的情感,她路上便见明北山的马跑得快,极为欣赏,便代他喂起马来。
明北山与于饮昨远远看着,二人好久没有这样独处,此时出其地沉默。
半晌,于饮昨先开了口:“怎么今日不见阿峰?他不是时时跟在殿下身边的吗?”
“嗯,府上有些事需要打理,没让他来。”
“原来如此,说起来,阿峰当真是个好少年,小小年纪便能独当一面了。”于饮昨本还想说他有明北山当年之风采,却又觉得提往事不妥,便就此打住了。
“嗯。”
明北山只回一字,好不容易开始的话题又这样戛然而止。
于饮昨正感到尴尬,却有人来救了他。
“三哥,你这可真是匹好马!”来人正是明西野。
于饮昨忙行礼。
明北山笑笑,“四弟若喜欢,回去就送你。”
“不敢夺人所爱。”明西野笑笑,又问:“话说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呢,未免也太怪了。”
“嗯,是有点怪,不过大千世界,气象万千,哪有那么多定数,凡事皆有例外,与其说怪,倒不如说是你我孤陋寡闻罢了。”。
“也有理。”明西野点头,“你们说,这叶天师能靠谱吗?他带着这些巫师做个法,那蛇就能自己回去?”
“这也未可知。”
“依奴见,法要做,蛇也要驱,二者并用为好,毕竟蛇患除,民心方安,社稷方宁。”
“这蛇怎么驱?总不能派人一条一条地抓吧!”明西野无奈地摊摊手。
“奴知道有几味药材是蛇最怕的,这个时节不太好种活了,但若家家煎药以味驱蛇,亦会有效。”
明西野听了惊奇不已,称赞道:“饮昨姑娘可真有你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怪不得陛下把你当个宝啊!”
“殿下谬赞。”
明北山看了看天色道:“路上见这一带有不少农户,我打算去附近转转,打探下情况。”
“我也去,我也去!”不远处喂马的蓝秋合听见了,又嚷嚷起来。
“得,多我一个不多,咱一起去看看吧。”明西野笑道。
几个人结伴而行,行了不多时候,就远远看到那几个村落,又走近几步,听得一阵喧哗之声,极是热闹。
他们靠近以后发现,这村子里的人都集聚在村头,一手拿枝条,一手拿锅碗瓢盆,围着一个大火炉转圈,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们走到人群当中,正想询问一番,就听到阵型中一人大喊:“散!散!散!”
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从阵型中撤出,一个个高举自己手中的器具,接连将水泼下。
场面极其混乱,于饮昨他们措手不及,想要撤退却被人群层层阻拦,顿时像置身倾盆大雨当中一般,冰凉的水不断从头顶浇下……
混乱之中,几个人被冲散,明北山一把拉过身旁的蓝秋合,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蓝秋合只觉周身被温热包围,这奇怪的仪式久久不结束,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明北山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此时格外浓郁,她鬼使神差地抬起通红的脸,将自己的唇凑上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面容。
明北山有一瞬的错愕,这似乎让他始料不及。
蓝秋合却更加有勇气,在一片嘈杂声中,她问:“川王殿下,你可否愿意伴我一生?”
“我……”
“你可以再想想,等过阵子你敬神仪式结束,你再给我答案。”
“不用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很乐意,与公主结伴余生。”明北山这样说着,眼神却空洞至极,甚至让人看着像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与自己相关的事。
蓝秋合却笑逐颜开,“感谢你,感谢你的乐意。”
明北山眼神坚定,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声音低沉却郑重:“我定会好好待你。”
而不远处,于饮昨始终密切的关注着二人,虽说她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单单单看着明北山将蓝秋合紧紧护在怀中,心上就像扎针一样地疼。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身上被水浇了个透,不知道愣了多久,直到眼前的混乱结束了,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帮她披上一件宽大的外衣。
“你怎么这么傻。”这声音是明西野的。
他站到于饮昨身前,恰好挡住了不远处相拥的两人,不知为什么,于饮昨感觉他眼中有难以言明的深意。
可那抹深意又转身即逝,明西野又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道:“我是说,你怎么都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躲,淋成这样,你要是受了凉,那陛下可要怪罪于我们了。”
于饮昨苦涩一笑,回:“铺天盖的水,我要往哪躲?”
明西野指指不远处的草堆,又道:“哪有铺天盖地,你看,他们生火用的干草就盖得严严实实地,我就躲在那下边。”
“还是陆王聪明。”
明西野依旧只是笑笑。
几个人见这奇怪的仪式结束了,便找了几个村民打探情况。
原来,这个村子受蛇灾困扰,已经有十好几个人被咬伤,甚至还有几个救治不及中毒身亡,他们也是没办法,去找了个法师,方才就是在按照法师的指示做法驱蛇呢。
他们几个回到庙里,便找到明东壑禀报情况,又将于饮昨提到的驱蛇之计献上。
明东壑向来最宝贝自己的皇位,如今流言四起,他本就担忧祈福无用,蛇患不除,人心大乱,如今于饮昨有好办法,他自然喜出望外,立即命人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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