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仪式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布药也颇有进展,好像一切都井然有序。
唯一让于饮昨感到奇怪的,是蓝秋和自打从村子里回来就天天乐呵呵的,还经常无缘无故地傻笑。
但她也不是不了解女孩子心思,只当是因为那日明北山为他挡了水,令她念念不忘。
又过了七日,附近蛇患基本清除,村民开始纷纷来庙里还愿,走在路上也总能听到百姓对陛下、对天师和对两位王爷的称赞和感激。
原以为这一切都很顺利,却没想到这天晚上,蓝秋和慌慌张张地跑来找于饮昨。
“饮昨,不好了!”
于饮昨听到声音,手下一紧,将念珠收了起来,起身问:“公主,出了什么事?”
蓝秋和上气不接下气道:“饮昨,陛下与川王吵起来了!”
“吵起来?”于饮昨心里也慌乱起来,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问道:“为什么会吵起来?”
蓝秋和急得就要哭出来,不断重复道:“都是因为我!都怪我……”
于饮昨扶她坐下,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道:“公主,你别急,别怕,你仔细同我说说,他们二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与你有关?陛下向来信我,我去劝他,他一定不会怪罪川王的。”
蓝秋和喝了点水,终于平静了许多,她一五一十道:“今晚陛下和两位王爷还有叶天师在花园里小酌,陛下喝得高兴,又因他们几个驱蛇有大功,便说要重赏,问他们想要什么,谁知川王殿下说要娶我,求陛下赐婚。万万没想到陛下大发雷霆,说我是和亲的公主,应当入后宫的为妃,可是川王殿下寸步不让,说和亲公主也不一定要做皇妃,做王妃也未尝不可,他还说我们两个两情相悦,已经……已经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于饮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蓝秋和老实作答:“就是那次在山下的村子里。”
于饮昨这才明白,为什么蓝秋和近日春风满面。但当下她也无暇顾及个中缘由,她又安慰了蓝秋和几句,便匆匆去花园了。
花园里只剩明东壑一人坐在石桌前,桌上杯盘狼藉,地上还有碎瓷片,看来方才大家是不欢而散了。
“陛下。”于饮昨轻唤。
“你来了。”明东壑声音低沉。
“时候不早了,陛下还不歇?”
“哼!虎踞龙盘,孤还歇得下?”
“陛下就是林中虎、天上龙,有何忧惧?”
“有人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竟有这般狂徒?”
明东壑眼神犀利,“孤早就知道,明北山心怀不轨,不能长留。”
“川王殿下?自殿下回京,多有功劳于社稷,如何不能留?”
“纵然有功却不为孤所用,还留着干什么?”
“陛下可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
“孤岂是那等你捕风捉影之人?话可都是他自己说的。”
“他自己说的?”
“那齐国公主前来和亲,自然是要入后宫为妃的,可他明北山竟然打起了她的主意,这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今天想要孤的女人,等到明天是不是就要孤的江山了?”明东壑越说越愤怒。
于饮昨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委屈的不悦,她道:“公主与川王交好这事儿,奴倒是一直知道的,本以为也是天赐良缘的美事,不料陛下您竟是这般恼怒。”
“你知道?知道你还由着他们胡来?别人也就罢了,齐国的国力你不清楚?齐国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于饮昨啊于饮昨!”明东壑气急,伸手指着于饮昨的头顶,咬牙切齿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奴当然清楚,可是公主与川王两情相悦,公主做了王妃,幻生与西齐国不是自然会亲上加亲?”
“那她也不能嫁给明北山!”明东壑恼怒至极,拾起桌上玉壶摔了出去,那玉壶正巧落在于饮昨脚边,稀碎一片。
于饮昨的眼眶适时翻红,又道:“陛下何以拿着饮昨出气?就因为那齐国公主属意他人?陛下口口声声称她作您的女人,不知圣上可还记得,就在不久前,您也称饮昨一口一个你的女人?”
他的质疑让明东壑一怔,随即他有些无奈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是!是奴家无理取闹,是奴家不自量力!奴本卑贱白衣,却口出狂言让陛下等待,陛下敢应也就罢了,奴却也敢信,却不想新人刚来,旧人就只剩哭了,是奴错了,错信了人,错付了心!”于饮昨说到这里,眉眼皆被泪水浸湿,眸中怨念凄凄惨惨,惹人怜惜。
“孤是天子,岂能随心所欲。” 明东壑本就恼怒,于饮昨这般胡搅蛮缠,他心里更添乱。
“陛下是天子,奴才不敢随心所欲。”于饮昨愤愤然吐出这几个字,带着怨念拂袖而去。
然她快走到自己休息的别院时,却听得有人轻唤。
院中甚是寂静,连风都戛然而止。
那声音十分熟悉,可他唤“于饮昨”,却让人觉得疏远极了。
明北山从一侧的小径中走出,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想来是喝了不少。
“于饮昨,你,不要难过了。”他说了简单的几个字,却并不流畅。
“我……”
“陛下哪能时时顾全你的心意,做他的女人,多少要受些委屈的,你何必置气。”
看来他是听到了自己与明东壑的争吵,才做了这番劝诫,于饮昨心头一阵苦涩蔓延开来,却笑道:“谢殿下点化。奴,也要恭喜殿下。”
“现在还为时尚早,不过,我一定会娶到秋和的,你也……不必忧虑,不会有人同你争宠的。”
于饮昨抬头,明北山已走远,他脚步踉跄,于饮昨这才发现,他手上一直握着一支酒壶。
她突然生出一种去抱住那个背影的冲动,却也知道一切都荒唐而虚妄,最终心中的五味杂陈全都化作了一滩苦楚,从眼角奔涌而出。
这次不是伪装。于饮昨只觉得像是有一株黄连在自己的心上生了根,越长越大,枝叶参天,苦味入眼入口,由内而外地蔓延,将自己缠绕淹没。
她终是支撑不住,整个身体顺着墙滑下去。
她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长时间的隐忍和委屈在这一刻冲破牢笼,她任由眼泪肆意奔涌,声音渐渐从呜咽变成嚎啕大哭,声音撕破了临冬的寒夜,显得凄楚、荒凉又诡异。
夜深了,天越来越冷,她周边的草木上都长了霜,她哭得累了,只剩抽搐。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一个清浅的脚步靠近。
那人轻柔地俯身为她披上披风。
于饮昨抬头,看到了眉头紧皱的明东壑。
明东壑显得无奈又心疼,轻声道:“以前怎么不见你如此倔强,你让孤拿你怎么办?”
说着他又俯身,将手递到于饮昨面前。
一切都比于饮昨预期中发展得要好。她本是因着明北山而哭,却不想倒引得明东壑愧疚不已。
看来那场“冰释前嫌”的戏码也要提早上演了。
于饮昨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颤抖着伸出手,在明东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蹲得太久,脚麻了,没站稳,一下倒进了明东壑的怀抱。
明东壑接住她,顺势将她紧紧环在怀里,无奈道:“孤依你就是。”
“当真?陛下忍心舍下齐国公主?”
“自然是,今晚这么一闹啊,孤才发现,孤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你!孤听不得你的哭声。”
于饮昨浅笑,她抬头看明东壑,道:“奴家也才发现,原来等待是多么的煎熬,陛下在等着奴家,奴又何尝不是?”
明东壑轻拍着安抚她:“不急,孤说了等你嘛,孤发誓,再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山河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