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十三、重回魔教

告别了苏墨染后，楚婉兮来到了山脚下，马车还停在原地等着，抬眼望了望天色，金灿灿的阳光已经从东边的高处洒落，照耀着大地，石阶旁的草木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远方山峦起伏、翠木丛生，远近山河交错，美不胜收，她想着从前将门派设于此处的人定是一位心怀远志之人吧，否则如何能够做出如此壮观、雄伟的景致。

“姑娘，今日要到何处去？”马车内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楚婉兮闻声看去，只见一个面目清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盘坐在马车上，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粗犷，昨晚急着赶路，她都不曾留意这驾车的男子，现在看那神态和语气，似乎是武林中人。

楚婉兮想了想，回答：“送我去清州鹿鸣山！”

听闻清州二字时，那车夫便微微愣了一下，再听楚婉兮提到鹿鸣山，车夫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再说话了。楚婉兮见状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但是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清州啊。

过了一会儿，车夫才试探性地问道：“姑娘确定要到清州的…鹿鸣山？那里可是魔教的地盘！”

坏了，出来几日都忘了这事儿了，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清州，更别说还要到鹿鸣山了，这下可怎么办？

不想那车夫忽然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姑娘莫非是魔教之人？”

什么！竟然被认出来了？！楚婉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后赶忙解释：“魔教现在并不做恶事，我不会害人的，请放心吧！”

听了楚婉兮的话，那中年人的笑容更甚了，看向楚婉兮的目光越发的热切：“你不用紧张，魔教倒也算不得做恶，不过教主做的那些事却是极其败坏了魔教的声誉，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离开了那儿。”

“离开？您原先是魔教中人？”楚婉兮吃惊的询问道，看他身上穿着打扮，虽然比起自己差了一大截，可他身上所透露出的凛然正气却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那男子抬手示意楚婉兮上了马车再问，楚婉兮点了点头，坐到了车内，男子一边驾车，一边回答道：“我名华景榕，原是魔教右护法，追随教主七年，不想后来教主大开杀戒，我不愿屠戮无辜之人，便退隐江湖了。”

“原来是前辈，失敬失敬！”楚婉兮恭敬的说道，可奇怪的是自己在师傅身边十几年却不知道还有右护法。

“姑娘不必喊我前辈，方才看姑娘的装束…在教中的地位应该不比我从前的低吧？”华景榕笑呵呵的看着楚婉兮，说出了一个猜测。

“呃…这个…”楚婉兮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既然他已经退出了魔教，那她是不该同他说得太多的。

“姑娘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回去以后请替我向教主问好，如果可以…我希望重回魔教。”华景榕的眼睛里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为何又要回去？”楚婉兮不明白华景榕的决定，他不是早就脱离魔教，为何还要回去呢？

“教主于我有恩，我必须回报，否则我良心难安。”华景榕坚毅的说道，似乎是早就想好了这个决定，并不像是临时起意。

楚婉兮听罢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您现在就可以随我一起去魔教，待我将此事禀报总管大人后，您或许就可以留下。”

“多谢姑娘，我还有一个请求，马车内的坐垫下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封信，麻烦你将它交给教主，有些事…错了就错了吧，只要悔改就是好的。”华景榕说到最后叹了一口气，楚婉兮见状，也没有追问下去。

掀起坐垫，在一个凹槽中躺着一个檀木盒子，楚婉兮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封已经泛黄缺没有封入信封的书信映入眼帘，她将书信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工整的写着几行小字。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久别几度春秋，念伊多时，书信频寄，然音讯杳杳，不免忧思，风云涌动，万望一切安好。

临颖依依，不尽欲白，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楚婉兮看着这短短几句话，似乎那写信之人还有千言万语要讲，但落笔却缩减成了寥寥几句，言语似亲近，细读却好像是与那收信人隔着千山万壑的距离，她掀开帘子，悄悄瞥了一眼正在驾车的华景榕，见他神情无任何变化，便只问道：“您是何时离开魔教的？”

华景榕想了想，又摸了摸脑袋，看样子是记不太清了，许久才回道：“约摸是十三年前，那时候魔教还是它本来的名字，以第一任教主之名加其夫人之姓，命名为风凌教，可惜啊…坏事做得多了，渐渐地就成了魔教。”

十三年前？楚婉兮回想起就是那一年的除夕夜遇到师傅的，那时师傅就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这也难怪她没见过这位右护法了。

说起魔教的前身…她是知道的，八岁生辰时，因一份不合适的“礼物”，师傅搂着她哄了许久，还给她讲起了自己的爹娘，那个太医院的女官——凌越和江湖侠客——慕风，她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可是她却从未见过他们。

“姑娘，你说…我突然回去，教主她会接纳我么？”华景榕忽然问道。

“这个…”楚婉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华景榕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她也不想骗他，但是她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于是便说：“教主她这些时日闭关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见人。”

“原来是这样…也好…也好……”华景榕心里有点失落，但是还好，只是暂时不会见人而已，或许他还是可以继续留在她身边的，毕竟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既然他现在已经决定跟随她，那么就算她以后不见他，他也会留在她身边。

就这样，他看着奔腾的马儿、两侧不断变幻的风景，忽然又觉得心中充满了希望，但同时又感到迷茫，迷茫的是他不知道这希望是否该又一次倾付到那个人身上。

不，他曾经似乎做过一个承诺，只是于现在而言，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应该坚守那个承诺，他不应该食言的，但是那个人太过强势，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坚持自己的承诺，所以他的内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松动，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选择。

他又望向远远的青山，罢了，罢了……他回去本不该想这些的。

“呃…前辈，您怎么了？要是我没看错的话，我们好像已经到了啊。”看到华景榕一直在走神，楚婉兮担忧的说道。

“哦！我没事。”华景榕赶紧收敛起自己的心绪，淡淡的笑着说道，“姑娘，下车吧。”

楚婉兮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而华景榕则倚靠着马车，静静地打量着所见的景色，只见不远处的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两岸的绿树郁郁葱葱，远远望去宛若仙境一般，一切都与从前一样那么美好。

只是当目光转移到后方魔教的大门上时，他愣住了，只见一位青衣公子拍打着厚重的石门，硬生生将手掌拍破了皮，鲜血流淌下来，门内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华景容不禁喃喃自语的说道。

而此时来到门前的楚婉兮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拦住了那青衣公子，焦急的说道：“喂！你干什么呢？怎么可以用手去拍石门！”她看到那伤口，着实是给吓到了，“快把手伸给我，让我包扎一下。”

楚婉兮说完便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绢，要为他包扎伤口，但是那公子却拒绝了，只是固执地喊道：“魔教左护法萧清风，求见教主！”

“萧护法？你…你是当年送我小兔子的那个大哥哥！”听到声音的楚婉兮一脸激动地说道。

萧清风转过头去，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原来是你啊，小丫头。许多年不见，你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他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股子暖意。

“是啊，当年还要多亏了您，我才能有一个待我那样好的师傅，有一个温暖的家。”楚婉兮一脸感动的说道。

“呵呵！小事一桩罢了。”萧清风淡淡的一笑，并不想再说些什么，便将视线投向了魔教大门，只见大门紧锁，仍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于是他便抬起头看了看楚婉兮，说道：“小丫头，当年我帮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吧。让你那师傅别躲着了，快出来见我。”

“这…”听到萧清风的话，楚婉兮为难的皱起眉头。

“小丫头，怎么？莫非我这个面子都没有吗？”萧清风见楚婉兮为难的表情，不禁问道。

楚婉兮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没有呢？只是…师傅她还在闭关，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的。”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萧清风瞬时来了气，“五年了，还在闭关！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么？”他的声音陡然加大。

被他的话震慑到了，楚婉兮一阵哑然，她本以为他会转身就走，但好像他很了解师傅，她这样的理由根本骗不了他。

这时，华景榕走了上来，对萧清风拱了拱手说道：“萧兄，你先冷静下来，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何必如此动怒呢？”

他的话虽然客气，但是言语间的警示意味十足，仿佛在暗示他，要是他敢在这个地方放肆的话，他不介意动武。

“哼…华景榕！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大善人做腻了又想来当这恶人了么？”萧清风冷哼一声，嘲讽地问道。

“哈哈…萧兄说笑了，我又岂能有那样的想法，你误会我了。”华景榕依旧彬彬有礼的说道。

萧清风见他这个样子，更加气愤了，他大声说道：“误会？哈！华景榕！你不是我的对手，识趣的话，你就趁早离开魔教，别在这里碍眼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胡闹了，不然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华景榕不慌不忙的说道。

听闻此话，萧清风冷哼一声，说道：“不敢保证，你倒是说来听听啊，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我。”说完，萧清风拔剑指向了华景容。

“呵呵！萧兄，我并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但既然你都拔剑了，切磋一下倒也无妨。”华景榕淡淡的一笑，毫不惧怕的说道。

“哼！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萧清风冷哼一声，说道。

“萧兄，请赐教！”华景榕一拱手，淡淡的说道，看上去倒像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点都不畏惧萧清风的攻击。

萧清风一咬牙，提着长剑刺向华景榕。

“叮咚叮咚…”的兵器相交的声音不绝入耳，两人的速度极快，剑锋所过之处皆留下了道道寒芒，一片片树叶纷飞而落，一道道身影交错穿梭在林间，一股股凌厉的杀意弥漫而起，让周围的气氛瞬息间凝固了下来，让人窒息的压抑感顿时笼罩了方圆十数米的范围，那些躲藏在远处的树木上的鸟类似乎都被吓傻了般呆呆的停滞于半空，不敢再发出任何一点儿声响。

萧清风的招数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充满了玄妙之处，他的身法极快，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凌厉的气势扑面而去，让人无从抵抗，似乎他求的就是速战速决。

而华景榕则是步步为营，每一次都能抵挡萧清风，看来两人都是老江湖，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所以他们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也都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里。

两大高手对决，一旁的楚婉兮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听剑刃碰撞的声音便已是惊心动魄了。

“铛”的一声响，长剑相撞，火星四溅，两柄剑都在这时候停滞了下来。

萧清风的剑尖距离华景榕的胸膛还有三寸的时候，却又猛地收了回来，“你输了。”他冷漠的说道，仿佛这句话是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而华景榕则笑着说道：“你看看谁来了？”说完，他便摊开一只手掌向萧清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清风顺着他手指之处，看向了站在大门边的大总管慕秋颜，她正与楚婉兮交谈着二人切磋的招式，看样子十分愉悦。

“大总管，许久不见了。”萧清风抱拳笑着说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恭敬。

“好久不见…清风，不过你在我魔教门前大喊大叫，扰乱了我们的清净，是想找死吗？”慕秋颜看了萧清风一眼，冷冰冰地问道。

“大总管，这可就冤枉我了，不弄出点动静来您也不愿意开门啊！”萧清风委屈的说道，说完之后便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睛瞅着慕秋颜。

而一旁的楚婉兮，则在看见萧清风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时，不禁捂嘴偷笑了起来，心想这个萧清风还真逗，他那委屈的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

慕秋颜见状，冷哼一声，“说吧，这次来又有何事？”

“还是同一件事，我要见霜华。”萧清风笑嘻嘻的说道，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闻言，慕秋颜一皱眉，说道：“清风，你不要得寸进尺，阿姐岂是你说想见就能见到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哎呀，我的大总管呐，您就行行好，让我见一见霜华吧！”萧清风继续哀求着。

“不可能！你走吧！”慕秋颜坚决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出手无情了！”说完，萧清风的神色忽然变得阴狠起来。

见他这个样子，慕秋颜不免一怔，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但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观察着。

只见萧清风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的眼神，他右手一抖，手腕一转，便将长剑横在了脖子上，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你们说，会是个什么后果？”

“萧护法…”看到这一幕，楚婉兮吓坏了，急忙上前拉住了萧清风的胳膊。

“萧兄，你这是何苦呢？你若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我们魔教又该如何自处啊？”华景榕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萧清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他将自己手中的剑稍微移了一些位置，剑尖便触及到了自己的咽喉。

看到这里，楚婉兮和慕秋颜都不禁一愣，慕秋颜一脸紧张的说道：“萧清风，你这是做什么？”

“大总管，如果您再不答应的话，那么我就先下手为强，让自己死在你的门口了。萧某不怕死，但青云峰必会向你们讨个说法，还请大总管考虑清楚了。”萧清风故意露出一丝恐怖的笑容说道。

见他这样说，慕秋颜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她想了片刻之后，最终无奈地说道：“不是我不让你见她，阿姐她早在五年前就没了音讯，我们也找寻了整整五年，始终没有阿姐的下落，这些年为了避免敌教侵袭才一直对外宣称她在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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