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一路扶着意映从徽墨轩到听暖阁,意映一句话都没说,红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您别放在心里,好歹和奴婢说说呀,老爷说了今晚回来咱们这,到时候您跟他好好解释,大少爷会回来的,一定会的。”意映听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坐在梳妆台前,说道“红袖,过来给我梳梳头。”红袖听了,知道主子这是不让自己说下去了,只得顺从地拿了梳子,一下一下梳着意映及腰的青丝。“夫人,您长得可真好看,从前在闺阁的时候奴婢就觉得您生得美,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是一点没变。”“是吗”意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未施脂粉,但是一双大大的杏眼永远水汪汪的,唇不点而红。这张脸确是很许多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偏偏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是啊,从前她是天真烂漫的闺阁少女,但是现在她已为人妇,为人母,纵使容貌依旧,但她,终究不是从前的她了。“红袖,你说,老爷是为什么娶我?”“这。。自然是因为您色艺双绝,又身份贵重。。”“色艺双绝?身份贵重?”呵,意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冷笑,难道就因为如此吗?
意映只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才发现是泪。“夫人,奴婢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罚奴婢就是,您别这样啊”红袖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又哭又笑的,不禁又是担忧又是心惊,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意映?
“红袖,你说,老爷他对我究竟有没有半分的情意,半分的真心,半分的爱意?”意映转过头来,眼里还流着泪,说出来的话也是那般地令人心酸。
“呵,情意?真心?爱意?”门口传来一声尖利的笑声,意映和红袖主仆二人双双向门口看去,只见姜姨娘挪着莲步走了进来,此时她脸上的笑不是往日那般温顺了,而是充满了挑衅和讽刺。
“李意映,你是在等着你的老爷吗,我告诉你,许郎他不会来见你的,这十年来,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见你吗,就是因为他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而你,竟然还在奢望他的情意,简直是可笑!”
红袖见姜姨娘如此嚣张,才知道她往日的温柔和知书达理都是装出来的,不禁怒火中烧,只想一巴掌打烂她那张嘴,谁知,刚冲上去就被姜姨娘身后的两个婆子给按住了“姜弯弯,说到底,你只是个姨娘,一个侍奉我们主子的妾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嚣张,竟然直呼我们夫人的名讳!”
“放肆,刘婆子,李婆子,给我打这个不知轻重的贱婢!”姜姨娘一声令下,那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就要扬起巴掌来打红袖,这时,一声略带柔弱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喝住“住手,我这个主母还在这里,岂容你们如此放肆!”红袖陪了意映多年,又忠心耿耿,意映哪会眼看着她受欺负。两个婆子看着一向宽待下人的主母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
姜姨娘冷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摆着你那主母的臭架子,整整十年,你压在我头上整整十年!如今,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她向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她二人连忙放开红袖,退到了她身后。
红袖解除了桎梏,第一想到的就是赶紧护住意映,生怕姜姨娘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李意映,今日是老爷叫我过来的,顺便给你带来这几样东西”,姜姨娘拍了拍手,马上有人送来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三尺白绫,一把匕首,和一壶酒,不用想也知道是毒酒了。
“选一个吧”,姜姨娘找个了位置坐下,懒懒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意映不可置信道,“为什么老爷要这样对我,这些年来,我恪守妇德,一心一意地守着他,即使他偏宠你,我也不曾有过一丝嫉妒和怨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意映,你真是蠢啊,好,既然你不明白为什么,那我就来告诉你。”
姜姨娘冲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到外面侯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又对两个贴身丫鬟桃枝和柳枝说,“你们留下。”
姜姨娘抚摸着凤仙花汁然就的指甲,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她懒懒地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的李意映,又打量了一眼满脸警惕,衷心护主的红袖。轻蔑地笑了一笑。
“哎呀,这故事实在是太长,姐姐,你说我该是从哪里讲起呢?”姜姨娘开了口,却是想要吊人胃口一样,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下去。
“妹妹今日来,不就是想讲给我听的吗,又何必这般作态,难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讲起吗,还是不知道从何讲起,就不讲了?”意映一出口,便是一个软钉子。
姜姨娘心里恨急了,尤其又看到意映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面上已经换上了一副从容的表情,于是愤愤地说道“姐姐不是想知道许郎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情意吗?现在我告诉你,当初你嫁给他,本是他一手设计,连京中的谣言也是许家的人放出风去的,李丞相那个老东西不是病逝,是中毒而死,连你的儿子,也不曾做下恶事,这一切,都是我为了除掉他而栽赃的,而许郎也默认了,其实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是,你的儿子确是聪颖,不过可惜就可惜在,他没有投胎到对的肚子里,只因为他是你生的,所以他该死!一个不得父亲喜爱的嫡子,占着他不该占的位置,你说,他不该死吗?!”说着,姜姨娘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想必,他现在已经上了西天了吧,老爷的暗卫,应该早都动手了。可惜呀可惜,你来不及见到你儿子的最后一面,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到地下团圆。”说着,姜姨娘瞥了一眼那白绫“这可是上好的江平银绸,老爷特地赏给你的。”
“不,不可能”意映有些呆呆地,这些消息的冲击力太大,使她只能反复地说着这一句,她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老爷怎么会这样做?你说我父亲是中毒而死,你又怎么会知道?之航他就算惹怒了老爷,可是,虎毒不食子,老爷派人杀了他?你胡说,你分明是胡说!”
“胡说?你爹的毒,是许郎下在每月孝敬他的补品中的,那可是老爷派人千辛万苦从毒圣手里得来的,千金难求,也是那个老匹夫的造化。亏他还觉得这是一片孝心,哪知道,这是他的催命符!”
“当初要不是他向皇帝揭发衡河堤坝贪污受贿一案,我叔父又怎会判处死刑?都是你们李家害得我彻底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姜氏想起旧事,眼睛恨得几乎要喷火。
意映这才想起,在十三年前,确实有这
样一件衡河贪污之事,大大小小的官员被卷进去的有上百人之多,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事关民生,那些胆大心黑的官员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利吞下铸造堤坝的款项,置百姓生死,朝廷社稷于不顾,这牵扯其中的,有几人是清白的?被判砍头的,更是最大恶极的重犯!
“呵”意映冷笑一声,“你的叔父死了,你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女?但你可知道,一旦发生水灾,那不甚坚固的堤坝被毁,世上又会多了多少的孤儿孤女!”
“你恨我们李家,那老爷呢?为什么要帮着你害我!我父亲对老爷有知遇之恩,又一再地提拔他坐上今天这个位子,他为什么恩将仇报?”
“我与许郎自小青梅竹马,许郎他也是人中之龙凤,本来若有我叔父提拔,他的前途定会一片光明,可是偏偏你那老父亲坏了事,正好,你对许郎有意,若能从你入手,即可解了提拔之人之事,又可趁机报仇,何乐而不为呢?”姜姨娘此时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当然是要将心里话通通倒出来了。
意映此时心里万念俱灰,她这些年,竟是对一个白眼狼错付了情意,若能早日清醒,自己的父亲和儿子又何至于惨死!李家又何至于没落!她好恨,好恨!
一时气急攻心,意映开始不住地咳,一旁的红袖,看到主人这个样子,心里急得不得了,也心疼得不得了,急忙去找茶水,看到桌上有一壶茶,忙倒了一杯过了,服侍着主子喝了,看她的咳缓了下去,才不那么但心。
意映看到红袖这个样子,有些心酸,自己带来的四个大丫鬟,绿茵惨死,紫灵嫁人,青衣背主,只余下红袖一个了。
“这就受不住了?”姜姨娘乘胜追击,“你不知道吧,老爷当初就是为了娶我,又怕委屈我,才放出谣言,而你竟然还傻乎乎地一心怕他误会,真是可笑啊!”
“至于你的儿子,当初许郎就没想过要他,在得知你有孕之后,就曾几次三番命身边的人除掉这个孩子,但是他命大,竟然平安出生了。”
“不,不,不要再说了”,意映抱着头,只觉得这一切真相像一把把利刃刺在她的心上,竟然是这样!她费尽十年心思仰慕讨好的夫君竟然是这样一个薄情寡性的小人!
“话,我也说完了,”姜姨娘由两个侍婢扶着站了起来,说道“姐姐好自为之,须知,与其活着碍眼,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又向门外招了招手,一个婢子闪了进来“纯儿,老爷现在何处。”“回夫人,老爷现在在四少爷处,四少爷已经睡下了。”那婢子恭敬地回答。
那四少爷是姜姨娘所出,刚满七个月,一出生便如宝似地捧着,更是之航“所要谋害的人”,而如今,他们一家好好地享受天伦,而自己的之航,却惨死在离家远行的路上,意映不禁握紧了拳头。
夫人?红袖听了,不由得上前责问那婢子,“姜姨娘何时成了这许府的夫人?你这婢子莫不是头脑发了昏,连这相府的女主子是谁都分不清了吗?...”
没等红袖说完,姜姨娘身边的桃枝一巴掌便扬了过去,红袖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可见那桃枝是用了十分力气的。
“呵呵,真是个衷心护主的好奴才,看在你活不久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哦对了,妹妹忘记告诉姐姐了,姐姐原来身边的奴婢青衣向老爷告发,说大公子原是你与一和尚通奸所生,目前大公子已经被许家除名于宗谱,而你因为品行不端,不知廉耻,也已经不是这府里的夫人了,之所以留着你,是给你李家最后一点颜面,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老爷已经许诺我,待三年孝期一满,便将我扶正,她们叫我夫人,是早晚的事。”
意映听了这话,咳个不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都怪自己糊涂,害得儿子不止惨死,还落得个野种的名声,恨只恨那个许攸清,对自己的儿子竟然都这样心狠,李家败落至此,是她对不住父亲,对不住李家,未能早日识破那个禽兽的狼子野心。
意映跪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姜姨娘冷眼笑了笑,向门口唤了一声,“青衣,进来。”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丫鬟进了门,只见她尖尖的下巴,吊起的丹凤眼,虽有几分姿色,但一看就是个刻薄之相,令人不喜。
“奴婢拜见夫人”青衣向姜姨娘福了福身子。
一旁的红袖红了眼睛,几乎就要冲了上去“你这贱婢,背主的小人!”奈何桃枝和柳枝按着,只能恨恨地看着青衣。
“青衣,你就送你的旧主子上路吧,还有红袖,毕竟是有过旧日情分的人”“那白绸不错”
“是,奴婢遵命。”
翌日,相府传来消息,许大少爷去反省途中遇到强盗,丧了命,许夫人本就体弱多病,一时受不了打击,跟着去了。大丫鬟红袖殉主。
许丞相斋戒十日,素三年,以慰亡子亡妻。
百姓之中却流传另一种说法,说许大公子本是许夫人与人私通而生,被相爷发现,相爷还未处罚她,她反而羞愧,悬梁自尽了。有人异议,这许夫人是前丞相的嫡女,怎会如此不守妇德?
那人又悄悄透漏一个秘闻,据帮忙入殓的婆子说,许夫人脖子上确是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是自尽无疑。
众人一片唏嘘,叹许夫人不知珍惜。
不消十日,此流言已传遍京师。
而另一方面,许丞相的美名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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