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衣袂翩翩，淡成弥漫的云絮。如梦似幻，丝氤似氲。鬓角清淡的微粉仿佛脱离了重力，也要飘飘摇摇起飞似的。泼的是淡墨，撒的是星点。

清心欲寡，恬淡少私，一副与世无争的仙人姿态。说淡即淡，眼里还有浅浅的爱覆苍生。

另一个，满身的文人气息，带着点酒的微醺。冷冷眸子隐隐泛出的志向好比孤雁，又似惊鸿。一瞥，又见一丝慵懒。倒和她的名字有些相似，沈倾野。

"柳知叶，"沈倾野歪眯眼看柳知叶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此认真，不能让我赢一局？"

"每一步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柳知叶渺茫的声音很有节奏感，良久，才放下一枚黑棋，"不然如何稳定江山？"

"我觉得你这一身病都是'深思熟虑'深出来的。"沈倾野无奈地叹一口气，随意丢出一颗白子。对她而言，和柳知叶下棋，就是在考验自己的耐力和脑子。永远都看不清下一步的动向。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沈倾野为自己想到这么贴切的形容词鼓掌。

"像我，作诗傻逼，做事也傻逼。"她又自嘲般的讽刺道，"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小小女诗人。"

"注意言行，小小女诗人，你在宫里。"柳知叶轻轻笑了笑，"你的诗很好的。"

"没人看，"沈倾野又一次长长地叹气，眼底一点点怀才不遇的幽怨被柳知叶捕捉到，"兴许因为我不是男子。"

"别这么想，我也是女子。现在不是太常卿么？"柳知叶抿一口清茶，回甘的滋味神清气爽。沈倾野看柳知叶的眼睛，眸子里犹如星罗棋布。或是暗淡的无际星辰。"你也是老谋深算了。"她清淡的语气中带了点雪漫地的柔和。

"别这么说，我也没那么老。"

柳知叶微粉浸染的白发，飘飘摇摇地扬起来。优雅地下一块黑子，成败已成定局。

"又输了，"沈倾野再叹一气，"为什么我和有名的太常卿柳知叶下棋总是输呢？"

"诗词歌赋，我不及你。"柳知叶淡淡一笑。而沈倾野也清楚，柳知叶一心治国，即便博览群书，也不及沈倾野开口一句的惊艳。毕竟是在市井中体会了七情六欲的诗人。

空气中弥漫的茶香漫漫地四散，轻逸地悦动。从外面看，似是俗人不可轻犯的。两个挚友忘时地聊。香气四溢，儒雅温婉。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清逸出尘。

"柳太常卿，"一个婢女也是不违和，一袭淡淡的蓝衣，"贤妃娘娘求见。"

柳知叶对京城贵女不了解，愣了愣，料不到会有人找她，还是将军之女。"她叫……什么名字？"

"回太常卿，娘娘的闺名是，李玉萧。"

那冰肌玉肤白里透红，弹指可破。繁杂的花饰重重叠叠，富贵万分。眼底的妖艳妩媚含情脉脉，怪不得皇上对她情有独钟。红色上好的绸缎，金文镶边，满身华丽，头上那支印刻着雏凤的金簪更是惹眼。

那一刻，超然世外的竹楼竟也变得俗气了。

"皇后还不曾选出，贤妃娘娘怎么就穿上红了呢？"沈倾野对她的到来很不满，一双墨瞳斜斜地挑衅着李玉萧，让她站得一阵尴尬。

"这位大人是？"

"朝廷文官，沈大人。"柳知叶抿一口清茶，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

"沈大人，柳大人。"李玉萧信以为真，以请安的礼仪轻轻一扭腰肢，"打扰了。"

柳知叶暗笑她无知，朝廷只有一位大人姓沈，便是礼部尚书，且是个男的。沈倾野整理棋盘，理也不理贤妃的殷勤。

估计是拉拢势力的吧，沈倾野瞟了一眼李玉萧，被她捕捉到了，又迅速看向棋盘。

"既然知道了，请娘娘移步吧。"柳知叶毫不客气地说，"微臣的寒舍容不下娘娘这尊大佛。"

李玉萧瞳孔一怔，她自小就是活在赞美里的，哪里听过这种逐客令？"太常卿，你知道本宫的父亲是丞相。"她活了这么久，自己的家世一直都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她不满地看向柳知叶。

"哦，"柳知叶大彻大悟一般地点点头，"原来娘娘的父亲是丞相。"她的平平淡淡，让贤妃有种踏进棉花的感觉。

柳知叶的语气没有波澜，听不出有多好，但也决纠不出无礼的地方。她向来不屑于争权夺利，也不在乎自己得罪了多少人，李玉萧想来拉拢，打错算盘了。

李玉萧多少有些愤怒，却又挑不出什么刺："呵呵，本宫现在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太常卿大人和沈大人可得好好想想了。"

沈倾野深邃的美眸盯着李玉萧，恣意举起手中岁月洗礼的青松古董茶杯，是几个朝代以前的绝美艺术品，是有人赠与柳知叶的。纤细的食指一推，玉润的瓷壁淌下绵绵的清亮的茶汤，冷清的声音似空灵。"后宫的女人，若是一味追求皇上之爱，便像这茶水，流尽了，人老珠黄。"沈倾野的声音风轻云淡，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她的手一松，这样一件价值连城的茶杯瞬间成了碎片。

"结局便是如此了。"

"什……什么东西？"贤妃被那一声碎裂惊得心慌，不知怎得，听到这番话竟有些害怕，"沈大人是误会了，本宫不是想……夸耀。"她停顿了一会，才想到这么一个不那么讨人厌的词。"本宫实在是仰慕两位大人才前来拜访的。"

贤妃不傻，该示威示威，该软弱软弱。她有些委屈地看着沈倾野的水波不兴。

"也罢，"柳知叶叹一口气，"娘娘说说微臣能帮到什么忙？"

李玉萧见柳知叶的让步，心中欣喜，忙道："人多眼杂，过几日，本宫会与大人通信的。"说罢，风吹杨柳袅袅之姿微微行礼，妩媚一笑，柔情万里。不等柳知叶回话，边笑盈盈地叫婢女递上一盒豌豆黄，"这是本宫一点心意，望两位大人喜欢。"

"放下吧。"沈倾野让那丫鬟放下，"那请娘娘离开，微臣要和太常卿谈政事了。"

"本宫告辞。"李玉萧不爽地暗骂了一声沈倾野，不过已经讲到这个层面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离去。当她踏出去时，沈倾野才觉得空气再次清晰起来。

"民间传言李玉萧和青楼花魁李萝是'亲姐妹'，"沈倾野嘲讽般地说，"也是妖娆多姿，只不过那花魁地位低下。"

"你又从何而知？"柳知叶笑了笑。

沈倾野清冷的无奈颇为罕见："那次男装去青楼见诗友，李萝小姐迫不及待般的扑上来，实在是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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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倾野/江顾酒/

柳知叶/半杯茶水一顶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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