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青（上）

萧绾绾做了个梦。

梦里父皇没去世，长兄也仍旧陪在她身边。母妃一如回忆里那般温柔地笑着，手里捏着她最喜欢的拨浪鼓摇啊摇。她想拔腿向母妃奔去，却愕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画面又一转，白绫飘飘，恸哭声响彻整座金銮殿。长兄披盔戴甲，红着漂亮的双眼跪在她面前，冰冷的掌心颤抖着抚上她的面颊。

“大哥……”

“绾儿，大哥答应你一定会报仇，来年春日一定会回来找你，你永远都是萧家的公主！”

少年起身，腰间佩剑银光冷肃。他后最深深看了萧绾绾一眼，随后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

不，别走……别走！

四年的漫长折磨一瞬间像是走马灯一般迅速闪过，眼看着朱红色的门就要关闭，泪水涌进眼眶扰乱了本就模糊的视线。萧绾绾拼了命想要动一动，想去追逐那道身影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彻底被沉重的宫门遮去，徒留白袍一角。

“啊！”

“殿下？”

猛地惊醒，萧绾绾坐直身子在床上大口喘气。那个梦真实又清晰得让人心惊，眼泪仍旧虚虚积了一层。一个模样慈祥的老妇人候在她身侧，看见她醒了方才关切开口：“殿下感觉身子如何了？还有哪里不适么？”

“这是哪里？”

萧绾绾摸向肩头——那里已经被好好包扎过了——周围也是她从没见过的装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老妇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慢慢转身，唤来一个小侍女去打盆热水上来，这才回头恭敬地俯身：“回殿下，这里是幽州府。您自打三日前来了这儿就一直昏睡不醒，老奴照顾了您好几日，这才刚刚退了烧，您可千万小心别着凉了。”

幽州？

萧绾绾一愣。

她看过地图，幽州是距离边境最近的州，但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皇室无法控制的州。

大齐自太宗以来便饱受北夷骚扰，早些年没有足够的国力抗衡，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等到好不容易有了反抗的能力，太上皇立刻就下了圣旨，命幽州的州主自行练兵，统管一方民众，抗击北夷。

如今这条圣旨经历了两代，幽州的州主也更替了两代。现在……几乎已经不再听朝廷的旨令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和亲？！

萧绾绾的双眼猛的一亮。老妇人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笑意渐深也只是接过热水盆慢条斯理湿起毛巾来：“老奴鄙姓李，是这府中的管事。幽州地处偏僻，同京都可大为不同。这儿冷得很，您若是缺热水，随时唤老奴来便是。”

说话间温热的毛巾已经递到手边，萧绾绾这才回过神来，正打算开口问福团的去处，檀木门便再次被推开。

“老奴见过州主。”

听见这个称呼，萧绾绾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下意识往床脚缩去。李管事转身下拜，进屋的青年悠悠瞥了一眼她，她立刻会意退了下去，临了还不忘了将门关上。

于是屋中只剩她和他大眼瞪小眼。现在移开视线多少显得有些不太礼貌，萧绾绾只好强迫自己平定心情悄悄观察来人。

对方身形挺拔还带着一身寒气，一看就是一直在外面待着没回过屋中。不过……她皱了皱眉，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不知臣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殿下要一直盯着看？”

顾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把本就心乱的萧绾绾给吓了一跳。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抱着被子又往床脚挪了点：“本公主不过是在想自醒过来到现在都没见到自己的贴身宫女，有些奇怪罢了。怎么，州主大人还不给人看了？”

心乱归心乱，气势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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