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如今一个人在城北租了间房子,一个人每日绣些针线活,隔三岔五来主街上卖。
因着逛掬霞坊的小娘子都是些爱俏的小姑娘,那些买不起香粉的姑娘出了店门,见了她绣的活计鲜亮,针脚细密,花样新鲜又不贵,便总要买上一两件。
一个人的日子才勉强活了下来。
张氏同慧芝说起她这一年来的艰难,颇有些心酸,忍不住泪水涟涟。
日头渐升,彩红憨着一张脸在掬霞坊里替慧芝挑香膏子,她天生有些憨傻,又有些一根筋,长得倒是颇有几分清秀的样子,可以总是直愣着一双眼,看上去有些呆。
此刻,一个清秀的小厮走过来,给她拿了一堆香膏子。
彩红回头,看着小厮笑了开了,叫道:
彩红:墨竹,你怎么在这?
原来他便是墨竹,长得倒是一副清秀模样,身量高挑,穿着一身松江布的长衫,听到彩红叫他,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头,叫道:
墨竹:彩红姐姐,大爷怕你们无聊,让我把铺子里刚出的香膏子都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彩红一愣,问:
墨竹:大爷也在铺子里?
墨竹说:
墨竹:在的,正在楼上给客人合香呢!
慧芝听了之后,嘴角不由漏出讥笑,怪不得姨娘一大早便急吼吼地要出门呢,原来是这个打算。
张氏顺着慧芝的目光看了过去,便问道:
张奶娘:如今便是这么个粗笨丫头伺候姑娘么?
慧芝摇了摇头说:
慧芝:彩红是伺候姨娘的。
张氏忍不住讥笑,道:
张奶娘:不过是个鸠占雀巢的西贝货,抵不上小姐一根手指头,要不是小姐怜她,还不知在哪家灶下烧火呢!
慧芝见她对姨娘如此不屑,越发疑惑,按照府里老人们闲嘴八卦,当日,张氏只是姨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后来慧芝出生做了她的奶妈子,缘何此时却对旧主如此瞧不起。
张氏听了她的疑惑,忍不住啐了一口道:
张奶娘:她是我哪门子旧主,当日她不过是同我一起伺候小姐的,因着年纪小又长得天生貌丑,小姐偏怜她几分,便求了贵人帮她改头换颜,才有了如今这副惑人的资本。
慧芝不解,贵人?她们不过是临阳一个商贾之家的侍妾,有什么机会得见贵人。
张氏见慧芝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一身豆绿色的襦裙都洗的脱色了,不由地悲从心来,搂着她哭道:
张奶娘:我的姑娘哎,你本该千娇万宠长大的哎!这一年来,我多方打探,总算打听到了小姐外祖家的消息。
原来,姨娘果然不是慧芝的亲娘,按张氏的描述,慧芝的亲娘原是官宦之家的嫡女,名唤邱敏嘉的,后来不知怎么父亲被卷入了先太子谋逆的案子,被抄了家,家里男丁下狱问斩,女眷被充了官妓。
可怜,一个尊贵的大家小姐,昔日风华冠绝京城的邱家嫡女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家里的女眷听闻充妓,不甘受辱,纷纷自绝。
敏嘉本想随着母亲一同自绝,被父亲的门客救了下来,告知她父亲之死有隐情,若她也跟着去了,便再也没大白之时。
于是敏嘉便带着一腔孤勇成了京城名妓岳玲珑。
敏嘉的官妓生活却也没受大苦,官妓起居为宽静房宇,三四厅堂,其庭院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其小室皆帷幕茵榻,自然风雅。
她一面在各官员间周旋,一面探听当日的谋逆案,过了几年,果然案件出了反转。
太子复位,敏嘉父亲的冤案被平反,可惜,家里亲族因她做过妓子,纷纷要她自绝,免得污了家族名声。
太子清雅仁厚,见敏嘉孤身一人,心生不忍,便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私宅里,平日里出差办事,总要去望一望她。
敏嘉能文词,善谈吐,亦能平衡人物,应对有度,而且善乐色,丝竹管弦艳歌妙舞,皆信手拈来,一来二去,便渐渐在太子的眼里生了根。
他们二人诗词相和,谈天说地,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因着敏嘉全家受太子案的影响满门遇难,太子对她更是多了些格外的怜惜。
世间男女之情,皆是由怜生爱。
妙龄男女,皆是世间难得的人才,又惺惺相惜,情愫既生便如燎原春火,再难扑灭。
一日,太子办完差事如同往常,顺脚去了甜水巷的宅子里瞧敏嘉。
二人如寻常一般讨论诗词,为了助兴还喝了些敏嘉自酿的果酒。
许是那夜的月色迷人,太子见敏嘉的眼里盛满了月光,泪眼盈盈,不由地伸手,想要替她抚去眼角的泪珠。
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肌肤相亲,便如同燎原之火,再难收场。
太子保养得宜的手抚摸着敏嘉的脸旁,敏嘉抬头望着他,一双清丽的杏眼如同林间幼鹿一般楚楚可怜。
她语声沥沥,楚楚姿态唤太子:
邱敏嘉:仲恒公子……
太子自来在她面前自称仲恒,说当年受过她父亲的指点,如今考中进士,在翰林院里当差。
太子再难自抑,不由伸手搂过敏嘉。
那一夜,甜水巷小院池塘里的锦鲤跳了一夜,搅得池水哗哗作响,小院正房的烛花爆了又爆,主人家却无心共剪,烛火终是渐渐暗了下来。
青年男女,心意相通,又独门独院,自成一统,很是胡闹了一段时日。
甜水巷小院里处处有他们交首相和的身影,或是共读一首词,或是共抚一张琴。
太子好风雅,时常只着月白色的长衫,披散着一头秀发,搂着敏嘉凭栏读书抚琴。
彼此情浓之时,长风送爽,吹得他们二人的头发纠缠在一处,实在是天底下极登对的一对玉人。
可惜,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他们二人终日厮守一处,竟叫宫里的太子妃瞧出了端倪。
那太子妃母族势大,嚣张跋扈,某日趁敏嘉主仆三人去城外道院打醮祈福的当口,买通了几个狂徒,想要趁机劫杀敏嘉。
也是敏嘉貌美,那几个狂徒竟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竟让敏嘉得空逃脱了。
主仆三人一路往南逃行,可巧在官驿上遇到正辞官归家的陈老爷一家,陈老爷对着月色枯饮,恍惚间见敏嘉身姿娉婷地从回廊前走过,一时情难自抑。
第二日,敏嘉自陈老爷的床上醒来,成了陈老爷后院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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