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崔家事

我叫崔诺，乳名叫一诺。这乳名是我阿耶给取的，他最重诺言。其实我还挺幸运的，因为和我一胎同生的小妹乳名叫千金。哈哈哈哈哈哈。我阿耶本是一郡太守，但他现在不是是了，因为他和伯父一起扶持晋王殿下登基而被封为庆国公了。京都众人说我们家有从龙之功，我也不晓得什么是从龙之功，只知道我们家从富阳郡搬到了盛京，阿娘和伯母整日外出赴宴，家中的拜帖多的怕是要把我们家门房堆满。还有伯父家的谅阿兄他娶了新妇，谅嫂嫂长得极美，听说还是荣帝师的嫡亲孙女呢！伯母每日都非常高兴，连带着议阿姐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伯母一共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谅阿兄，一个就是议阿姐。伯母虽然只有这两个孩子却对谅阿兄疼得如珠如宝一般，反而对议阿姐却不甚上心。我们家祖上有规矩，家里的郎君不得纳妾。所以阿耶只有阿娘一个女子，后宅清静的很。我上头有一个阿兄，下头一个小妹一个小弟，一大家子倒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只是我愁的很啊！我自小便喜欢吃荷花酥，富阳郡的孙家铺子里的荷花酥是我最喜欢的，可自从随阿耶阿娘来了盛京我便再也未吃过了，真希望再吃上一回。这个新岁，我们都去了伯父家过，伯父家的房柱都镶了金边，我不喜欢，照的眼睛疼。后来谅嫂嫂给谅阿兄诞下了两个小姑娘，伯父很高兴，但谅大哥哥不高兴谅嫂嫂也很自责。我有次和阿娘去看她，她和阿娘说她自己真不配为妇，连个郎君都生不出来。我便逗着两个小外甥女玩，他们长的真好啊，也不吵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们呢？谅嫂嫂最后还是没能给谅阿兄生下郎君，因为谅阿兄死了，他死在了宫宴上。这年宫宴乱得很，宴上的王公之族很多，政王宁王是新帝的叔父，也就是先帝的弟弟。这两位王爷都不是老实的主儿，他们在宴上挑衅皇帝暗讽新帝的臣子，一派自大狂妄的样子。新帝怒极，仅在宴上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后来新光殿就进了刺客，刺客们身手厉害，阿耶和伯父把阿娘和伯母护在了身后，阿兄和谅阿兄也保护着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孩子，谅阿兄右手边上就是宁王府的世子。因为宫宴不能带护卫，所以殿里的许多人都白白的送了命，但如果细看下去死的皆是宗望族人和顽臣固宦之类。刺客们的目标好像是一致的，齐齐的冲到了皇族的席位上。政王的儿子个个废物，竟是连花拳绣腿都不会！把两个小郡主推出去给他们挡刀，两个小郡主怕是连及笄都没有，就这样丧了命。宁王的儿子们也都死了。难道是皇族的武师傅不严厉？这些王爷的后嗣竟连一招半式都使不出来，死的倒也不冤。宁王一时没躲开被领头的刺客杀了。他家世子极阴毒，见长刀刺来伸手扯过谅阿兄，可怜谅阿兄大惊之下，还未施展武艺便被长刀穿腹而过。后来伯母就哭昏了过去。我们家没事儿，刺客根本不动新帝近臣，我心底有了谱，这些刺客大有来头！只是谅阿兄死的实在是惨。后来宁王和政王府都被灭了族，侍卫们提着长刀跨进大殿时刺客早就跑了。新帝来的迟，他瞪着一双眼在上头发号施令，我只觉得好笑，明明这一切皆是他所为如今到与他半分关系没有了，可能殿中的聪明人也瞧出了门道只是不说罢了，新帝这把刺客刀当真是好用至极。谅阿兄去后谅嫂嫂便成了寡妇，每日把自己关在院里，连外甥女们都不问不看。伯母自回府后便一直小病不断日日卧床养病。伯父又要每日辰时离府上朝。两个孩子实在是没什么主人管。阿娘便同阿耶商量后把孩子们抱来了庆国公府，先养在了阿娘的正院里。伯父失了自己的独子，鬓边的白发生的更多了，伯母缠绵病榻油尽灯枯，昌国公府几乎没什么欢颜笑语，死沉的。后来昌国公府又挂起了白幡，谅嫂嫂没了，听了来传话的嬷嬷说她是自己吊死的。京里人觉得昌国公府会晦气丧礼都没多少人去。我和阿娘一人抱了一个外甥女和她们一起进了昌国公的大门。灵堂设在谅嫂嫂的院里，俩外甥女都已三岁了，小小的很可爱。她们茫然的被换上孝服，簪上了白花，又茫然的被阿娘带着给谅嫂嫂磕头。俩孩子刚起来保姆就像疯了一般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过去，伸手把孩子们推倒在地。小孩子愣过之后便大哭起来，河娘让我哄她们，她自己去拉扯伯母。伯母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她扯着阿娘的小臂，如疯魔了一样：“淑颜，这是灾星！这是灾星！她们出生，我谅儿就没了。现在她们阿娘也没了！她们是灾星！哈哈，灾星…”我把俩孩子的耳朵紧紧捂住，抱着她们。我想，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人喜欢没人疼爱呢？后来伯父回来了，他又触怒了新帝，被贬官至朔川郡做太守。因为阿耶对新帝忠心且智多才广，新帝并没有迁怒我家。伯父三年没见俩孙女，心里也疏远了，说白了是因为他也觉得俩孩子是灾星，自然想离她们越远越好。伯母要把俩孩子给了别人，阿娘却不肯。这俩孩子是阿娘辛苦养大的，她不舍得。阿兄和阿嫂知道了，带着弘昌和弘晏便来了，俩小子今朝一个六岁，一个四岁，一人一个紧紧的护着小堂妹们。伯母执意要把孩子送人，阿兄同阿嫂商量过后把俩外甥女的名字改成了朝华和朝月，养在了庆国公府，做了自己的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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