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夜,我点着烛火绣平安符。这土法子是我跟赵大婶子学的,她说在绣好了的平安符里塞个写了名字的纸条可以保平安,存福气。我听后自己琢磨了好久才定下心思绣这小平安符。
“娘子?你不睡么?”宣二刚沐完浴,头发还是湿的。“我把这东西绣完就睡,你快歇下吧,明日咱还要早起。”我扯出根线用牙咬断,含糊着对他说。“好!你别只点一盏灯,对眼睛不好,多点几盏!还有别熬太久,绣不完等我下次休沐你再给我也成的。”他擦着头发往床边走去。我嗯了一声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们就起了,军营卯时点名关营,若我们不早些去恐怕这俩人就要挨军棍了。我们仨没吃早饭,急急忙忙的坐了驴车去军营。驴车还是那么晃,晃的我想吐。脑子也愈发不清晰了,连给宣二平安符这件事都差点忘了。幸好在他进营前一刻猛的想了起来,在袖子里胡乱掏了掏,掏出两个平安符。这符我绣了俩,一个他的个我的。我把先拿出来的递给了他,他接过就匆匆忙忙的跑进营去了。
我坐着车回城,闲来无事便把平安符拿出来打算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但平安符一入手我便觉出了不对。这个平安符上的绣字摸上去是两种感觉,因为当时绣这个平安符时细线不够了我便用粗线接着绣的。当时我还想,这样正好区分开两个平安符,便也没再拆细线。我清楚的记得在这个平安符里装的是宣衡的名字,另一个里面是我的名字!现在,他的平安符在我手里,也就是说,我把平安符搞错了啊!!
我打开平安符,里头的名字纸条果真是宣二的,“宣衡”二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我握着平安符叹了口气,心想这可能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吧!
刘叔赶着驴车不说话,驴车里的妇人们也都愁容满面的,没人开口,气氛很是压抑。回家之后,我又开始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无所事事日常。但现在我总是会想起宣二,生怕那个蠢蛋再在军营里受伤。不管是挑水还是洗衣做饭,总是会因为一件物件儿而想起他,他好像住在我脑子里一样,时不时的就出来扰乱一下我平静的心绪。
十一月二十一日,是宣二回军营的第四日。 一大早我是被喧闹声吵醒的,外头还阴着天,下着小雨,天气很冷,我披了件衣裳就出门了。赵婶子家乱哄哄的,她在家里正堂上摆了小佛堂。我看了,疑惑的问她在干什么?她见了我就哭了,我被吓了一跳忙去哄她。
赵婶子的小闺女宝儿才五岁大,啃着饼子含糊不清地对我说:“阿娘说阿耶去建功立业了!崔姐姐,什么是建功立业啊?”我听了心里一紧,嗓子干涩,吞了吞口水用眼神问赵婶子,但她没说话,只一个劲的哭。
我又看向慧儿,赵慧儿是赵婶子的三闺女今年已经十三了。她正哄着她妹妹,我问她:“慧儿,前头打仗了?”她点头,我忽然有些眩晕,虽早做好了准备,但在做这日正真正到来时,我突然发觉自己远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平静。宣二在无形中已影响了我太多,若说在盛京时对他的感情只有欣赏,那在现下恐怕便只有爱了。
早前听老人说,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多是成亲以后才相处出来的,那时我还不信,但现在却信了。我喜欢宣衡,不是威远国公府的二郎君,也不是那个在盛京富贵窝里长大的世族公子,而是孤身参军赤子热血的宣衡,是同我成亲后会细心护我,会替我想好后路的宣衡,是与我打打闹闹,却无时无刻不在照顾我的宣衡。是我的夫君,宣衡。
赵婶子家鸡飞狗跳的,我便也没有多留,只在佛堂上磕了几个头就回家了。几日后,我去买菜,忽而发现集市上卖的最好的不是谷面蔬菜,而是白色的麻布。我看着熟识的娘子们红着眼眶围在棺材铺门口,心里闷闷的。
这种事从未出现在盛京过,我忽而有些茫然。我自出生阿耶阿娘便如养珍珠一样,细心呵护捧在手里,所以我并没有吃过多少衣食住行上的苦。但现下世道对女子多苛责,我十岁时才第一次出府,府外天地繁华,我见之不忘。后来十一岁离府最长的一次,是举家迁到盛京。在盛京,我入眼的全是金银珠宝,名家字画,最最不堪入目应当就是官家子欺负人了。可以说这次随宣二来边城,实在让我长大了不少。不光是年岁上,还有见闻上、人情事故待人处事上和动手能力上都增长了不少。
我买完菜就回家了,远远的看到一个人站在我家门前,我快步走过去,是赵大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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