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爷去哪儿了？”这总不会问错了吧，府里的老爷我昨日可是见过的。太太打听老爷的动向，也不无道理。

“老爷向来不会向我们这些服侍下人交代行踪的，不过老爷昨晚后就不在书房了，许是去码头查货，或是与商帮或军政府谈公事去了，通常一出门就是好几日，也不知何时回来”。老妈子这次说话踏实了些。

还能与军政府有联系，还那么有钱，看来这老爷的身份着实不小啊，恐怕是哪个大商帮的帮头吧。

想进一步打探家里怎会只有我一个姨太太的虚实，以及我到底因何事被关。我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哎，我被关时，好好想了想，我跟老爷怎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初结亲时也不至于这样啊？”说罢几滴眼泪欲从眼角划过。

“太太，您别自责，老爷作为青帮的一帮之主，责任重大，忙得抽不开身，对您的关怀少了些，您别往心里去，这次老爷只是气头上，等气过去了，指不定再把您从南洋接回来。”这个老妈子都用了“指不定”这个词了，她心里是知道了，这个老爷是铁了心要送我去南洋了。

我一边装着擦泪，一边打开我的首饰盒，取出几件值点钱的饰物来，塞在老妈子手中。

“我今日心中太不快了，寻你来，就是想跟你诉诉苦，我在这府上也没几天了，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我就想再听你说说我和老爷的过去，这首饰你也别推脱，也换不了几个钱，拿回去给家里人置办几件衣裳，带不走的身外之物都赏给你们，就想听听你们给我讲讲往事。”说罢新一轮的眼泪又涌出几滴。

“林太太，您别哭了。”老妈子这回是真傻眼了，首饰也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这个姨太太这么多年来嚣扬跋扈惯了，没想到走之前却对府上念起旧情来。服侍老爷时间长了，万不想老爷和这个姨太太反戈相向，闹得鸡犬不宁。姨太太这次若非是真的被老爷吓怕了，心生悔意？

“您是明爷的恩人，这是阳城妇孺皆知的事，您父亲救过明爷，就把您托付给了明爷。”

可是老爷现在都要赶我出家门了，你觉得他对得起我吗？既然是我的恩人，还有这样恩将仇报的吗？”我一直用发抖的手，捂着眼睛，好半天才挪开来，一副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

“明爷受太多苦了，太太您也是知道的，明家本是西南望族，可惜老爷的父母英年早逝，您是不知道，明家族里的二爷、三爷、二太太、三太太都是狼心狗肺，夺了族里的家产，还不给老爷饭吃。”

回想起往事，她不由得恨得颤抖，“老爷受不了家族欺压，十岁便背井离乡来到了阳城，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如今青帮龙头的位置。”

老妈子也开始抹起眼泪，是被我带到情绪中去了，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

“老爷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我年幼时便在明家做事，犯了事便被明家赶了出来，老爷后来不知怎么寻到了我，将我全家搬到阳城，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现在身处乱世，老爷带来的这些安稳，姨太太切要珍惜啊！”

说着说着，老妈子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就好像以为慈爱沧桑的母亲安抚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孩子。这个老妈子倒是真的想挽回我和明爷的家。一不小心假戏真做了，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了下来。

今日的这次谈话收获颇丰，但我还不知是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把下人口中这么敬重的老爷得罪成这样！

算了，今天就差不多到这儿吧，这么多信息我回头还得好好捋一捋。剩下的我慢慢再了解，也不急这一时，这个老妈子再不送出去，留在我房里哭个不停，外面的下人怕是以为我又在欺压虐待下人呢。

说完这些话，中餐都快要吃成下午茶了，一桌子的菜还剩了很多。我把情绪调整好，招其他佣人进屋，“这些菜先撤下去别倒了，晚上老爷若是不会来的话，把这些菜热一热，晚上我接着吃，别浪费了。”佣人们面面相觑，说了声“是”，便将饭菜都撤下去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昆府唯一的姨太太林青灵，要以苏君知的身份生活在这民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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