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儿出征

又过了半月，天气有些微热，婉娘把房里的窗户全部打开，张叔又多种了几棵树，说是夏日遮着日头，也不会那么热气打头。

府里一切如旧，我闲来无事时便独上阁楼，望着东街那一角，喝着自己酿的平安酒。

啊秋的婚事定在入秋，过了夏日，她便要启程回锦州了，本想接苏瑾来上京的，可啊爹年纪已老，我又不知何时回去，身旁也无子女照顾，便让啊秋回去，也能照料一二。

因着慕容忌生辰的日子临近，我同婉娘一起做衣服，那晚一见，我大约瞧了他的身形，同婉娘商量着，做一件略宽松些的，夏日里穿着正好。

他是习武之人，款式不要过于复杂，婉娘又挑了几个简单大气的样式，绣了上去。后续的收尾工作我便交给婉娘，她绣工极好，我也放心。

做了一个香囊，里面放了一块老虎状的玉，顺带还塞了几片桃花，洒上些水，保留香气。

累了困了便趴在阁楼上，婉娘劝了我几次，最终拗不过我，索性带了条披肩给我披上。

这天夜里，有人敲门，啊剑从树上身子一翻便下了地，张叔向来睡眠浅，急忙起身，掌着宫灯走到大门口，让啊剑去看看来者何人。

慕容忌下了马，把马交由随从牵着，自己则站在门口前，冷虎无奈道：“王爷，属下敲门了，可没有人开门啊”

张叔把宫灯给了啊剑，自己打开了门，疑惑道：“齐王殿下，您怎么大半夜来了，快请进”

张叔领着慕容忌往大厅去，啊剑则把马牵进院子里，提起宫灯关上了大门。

正厅里掌上灯，顿时明亮了许多，冷虎快速的扫描了一下四周，心中还是不明白自家王爷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慕容忌则坐在一旁，由啊剑去叫婉娘，张叔去厨房沏茶。

等婉娘来叫我时，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夜里冷我披了件披肩，同婉娘一块往正厅去。

慕容忌一见我，急忙起身，拱手向我行礼：“深夜打扰了”

“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我走上前示意他坐下说话，继续道：“瞧这脸色，怎的这么苍白？”

慕容忌抿了口茶，道：“明日便要去往关外，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临行前，来拜别母亲”

我一听母亲二字，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怎么说都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如今，相隔十多年未见，他能原谅我，此生无憾。

冷虎身躯一震，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是王爷的……母亲？如此一来，她便是当朝皇后，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快速的擦干眼泪，微微抽着鼻子说道：“是去驻守吗？”

慕容忌摇了摇头，道：“勾契来犯，父皇命我带兵出征”

我笑着点头，缓缓起身把慕容忌拥入怀里，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身上，手抚着他顺滑的青丝，说道：“我儿长大了，该保家卫国了。可是孩子，战场刀剑无眼，敌人甚是凶残，记得保护好自己，归来时母亲亲自去迎你，可记住了？”

慕容忌心中一暖，猛的点头：“儿子记住了，母亲也要好生保重身体”

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颜如花，大概母慈子孝就是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吧！

慕容忌起身跪下向我磕了三个头，我急忙扶他起来，“忌儿这是做什么？天还未亮，就在母亲这休息吧，等醒来母亲亲自做早饭”

“多谢母亲”慕容忌起身坐了下来。我眼角的泪忍不住流出，抽了抽鼻子，对婉娘道：“你且去收拾一下客房，再备一些吃食”

婉娘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我拉起慕容忌的手，轻轻的拍着，“你能原谅我，我便已经知足了，这些年，是母亲对不住你，想来你也是恨我的，忌儿……”

我急忙起身跪了下来，泪眼汪汪说着：“我对不住你，我的儿”慕容忌急忙扶起我，声音有些哽咽：“母亲，孩儿应当早些来看你的，是孩儿的错”

我流着泪，轻轻的摇了摇头，道：“都是成家的人了，快起来，让母亲好生瞧瞧你……”

我仔细的打量着慕容忌，他的五官像极了我，远看看不出个所以然，近看倒是耐看的很，这种男孩子若放在现代那可真是招女孩子喜欢。

婉娘端来一些糕点、烧饼，泡了壶茶，我亲自夹起一块烧饼放到慕容忌的盘子里，柔声道：“都是婉娘亲手做的，试试味道，若不好吃你只管骂她去”

“母亲身边的人，儿臣哪舍得骂，母亲尽会说笑”慕容忌说完夹起烧饼吃了起来，连连点头，想必味道合他口味。

我看着慕容忌笑意连连，忽的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黑衣男子，那显然是他的下属，手抱着剑，目光望向别处。

“那是何人？”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慕容忌擦了擦，道：“母亲，那是孩儿的护卫，冷虎”

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由于夜已深，慕容忌吃过糕点之后，由婉娘领着他前去客房休息，冷虎紧跟其后。

我素来身子不好，夜深露重，困意再次袭来，对慕容忌道：“忌儿，母亲乏了，你好生休息”

“谢母亲”慕容忌行礼道，回头吩咐冷虎：“冷虎，你送母亲出去”

冷虎抱拳行礼“是”便跟着我后面出了客房的房门，虽不远，加之府里安全，也不好打扰冷虎睡眠的时间，我转身对冷虎道：“就送到这吧，快要天亮了，你也去休息吧”

冷虎抱拳，道：“谢夫人，属下告退……”

婉娘同我一块回了房间，她麻利的整理起床被，见我躺下，细心的吹灭了蜡烛，才轻轻的拉上门回屋去了。

次日，我睡得模糊中，婉娘前来叫醒我，再让下人端来一应洗漱用品，梳洗完毕后，我随意的挑了一件素色长裙，头上佩戴一支碧玉金步摇，便随着婉娘往前厅去。

我提起裙摆坐下，不见慕容忌，随口问了句：“忌儿可还未睡醒？”

婉娘摆弄着早点，回道：“回禀夫人，早些时候见齐王殿下出门了，说是回府取些东西”

啊秋拿着今早开启的桃花酒，取了一点出来，倒在酒壶里，摆在了桌子上，笑道：“知晓夫人爱酒，这桃花酒日子刚刚好，奴婢取了出来，想着也让殿下喝一点”

“他马上要赶路，你倒是给他酒喝，就不怕他醉了索性不去了？”我跟啊秋半开玩笑道。

啊秋噘着嘴假装生气道：“夫人，那奴婢端回去自个儿喝了”

我连忙罢手不禁莞尔：“你这丫头，我就知道说不过你”

啊秋一听，脸上再也藏不住笑意，过了一会儿，见她笑容逐渐下去，低下了头，耳边隐隐有哭泣声传来，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听到了。

我转头，看着啊秋道：“可是怎么了，怎的哭了起来？”

啊秋哭着说道：“夫人，奴婢舍不得你，夏日一过，奴婢就要回锦州完婚，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夫人，每每一想起，奴婢心里就难受”

我起身，伸出手把手帕递给了这个单纯的姑娘“傻姑娘，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那是你的幸福啊，女人的一生不可能不嫁人，况且你已经找到了爱你的人，哪怕我再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吗？”

啊秋听我说完，早已哭成泪人，我心中也有不舍，像她这般了解我的人，嫁了人，恐怕我短时间还真找不到能够代替她的人。

婉娘也上前跟啊秋说了些安慰的话，这丫头才慢慢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我拉起啊秋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别哭了，小心眼睛肿了，先回房休息吧”

啊秋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向我行礼便回去了。

我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着早点，婉娘说道：“夫人，啊秋只是个下人，刚刚确实做得逾越了，回头奴婢去说说她”

我摆摆手，道：“罢了，无妨”

婉娘自从在我身边伺候，她便对长辈尊卑礼仪有着不同的执着，尽管谈言说笑，她也会尽职做好一个贴身婢女该做的，不会从而逾越，大概古代女子对此都有太多的看法吧！

古人讲礼，我是知道的。

我倒是随意，啊秋年少，经不起离别，总要让她成长几次，才会知道这个天下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才会明白人活着就该从而承受什么，舍弃什么。

用完早点，我接过婉娘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欲要起身时，慕容忌来了。

还带着一位女子，只见女子衣着华丽，尽管穿着略宽松的衣裳，还是看出了微微略突出的肚子，身旁还有两三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扶着。

慕容忌笑容满面，先是向我行礼，再回头扶着那女子上前，小心问着：“可有不适？”那女子摇了摇头，却依旧笑颜浅浅。

这许是他的王妃张氏，我示意婉娘赐座，并在座椅上放置软绵绵的垫子。

慕容忌扶着她上前向我行礼，她肚子略大，正要提起裙摆向我行礼时，我一把扶着她坐在了软绵绵的椅子上。

“还是孩子要紧，瞧瞧你还让她坐马车，怎么不好生在府里休养，来这做什么？”

我故作对慕容忌生气道。

张绣慌了，以为她的不请自来惹怒了我，委屈道：“不是的，是臣妾一定要跟着王爷来的，今日回来时，王爷说起了母后，臣妾嫁给王爷这么久还未拜见母后，特此随着王爷前来，还请母后恕罪”

我知道张绣长得好看又温柔，慕容忌是最爱她的，娶任云悠实属无奈罢了。

也不忍出声责怪，“瞧瞧，真是夫妻同体，连我这个母亲见了都不忍心出言责怪，你是忌儿的王妃，自然可以随时来，世人都道我是妖，你却肯来，说明了你的心意，可你确确实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张绣浅笑道:“臣妾自是不信什么妖魔，嫁给王爷后便是深得王爷关怀，时不时王爷也跟臣妾提起母后，这应是臣妾该做的，倒是日后免不了要多叨扰母后了”

话至此处，厨房新做的糕点也端上桌了，婉娘重新给张绣换了盏牛乳，女子怀孕，喝些牛乳对孩子总归是有益的。

我出声道:“这是婉娘”

刚好可以给张绣认认人，只见张绣打量婉娘一番，莞尔一笑道:“母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总是极好的，这般细心”

我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张绣说的话。

慕容忌默默地在一旁吃了吃食，原也是早上还未进食，刚回府取东西，张绣便来闹个不停，肚子饿得很。

一时陷入了沉默。

张绣才惊觉皇后娘娘确实年轻，几乎岁月并没有在皇后娘娘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若不是，她的婢女意外得知，慕容忌半夜留宿在一位女子处，她也不会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大早与慕容忌吵闹。

本就王府多了一位侧妃，如今若要在外面在遇见什么女人，那不得娶回王府了，慕容忌很是包容她，才慢慢告诉她，那是去见了母亲，她不信，他才带着她来的。

这一点，慕容忌替她隐瞒了。

可张绣眼神里的慌张终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便知道事情不简单，连任云悠都畏惧的人，手段可都高明着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慕容忌须得启程了，我送他到了门口，叮嘱他一路注意安全，另让啊剑送张绣回王府。

目送慕容忌离去的身影，我虽有不舍，可也无可奈何，战场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要看运气的。

直到慕容忌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转身回了前厅，张叔关上了大门。

我淡淡的同婉娘讲了一句话：“张绣，确实不容小觑”

“夫人，这个女子终究还是太有心机了一些，只怕之后夫人还得多费些精力应付她了”婉娘知道我的意思，出声回道。

“她若来便遣她回去，就说回去养胎，我懒得见她，另外派人盯一下齐王府”我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回房。

相比那日见了任云悠，总觉得今日见张绣实在是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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