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疫病爆发已有一月之久,不仅全国上下没有解决办法,反而愈加严重。自那老人死去后的几天,医馆里陆续有人丧命,张学福为此恨不能天天熬夜守着他的病人们,因此脸色越来越差,他们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有一天晚上回到寺庙,李维祯突然就想写封信给父皇了,想问问太医有没有研制出什么新的药方,宫里的情况如何。现下全国的车马其实并不怎么流通,所以只有飞鸽传书这一条路子,讲真,李维祯觉得很神奇,为何一只鸽子能认得路,飞过那么远的地方送一封家书。第一次放飞一只象征希望的鸽子时,他有些怔愣地看着天,问陆孑离:“父皇真的能收到吗?若是收到,又要几日才能有回信呢?”陆孑离回:“殿下,陛下收到了自会回应的,无需忧心。”“阿慎啊······”自那次陆孑离喊过他一次阿慎之后,李维祯有心让他一直如此叫自己了,不论是人前或人后,毕竟这也不是宫里,但陆孑离像是颇不习惯,却是一直改不过来,切,那那次还叫得那么顺口,李维祯心道,也不多言了。
在等回信的那几天,他们在的这个城镇中还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不知是何处传出的流言,说这疫病源于猫狗,要将此地的猫狗全部杀尽,尽管张学福已向前来问询的每人都澄清过,此病与猫狗并无关联,只在人之间传播,他们还是愚昧地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想法暗地里约好了一日。家中有猫狗的都被登记在了册,那日都要亲手把它们送上广场,它们的断头台。捕快也不办案,不抓人了,几日几夜都在满城抓这地方的野猫野狗,今日,便是那屠杀之日了。
因场面可能太过血腥,且人潮密集,陆孑离他们本就有去阻拦这场滑稽闹剧的打算,但是一直都瞒着李维祯,这整件事本来都不想让他知道一点的,但是人多口杂,他们不说,李维祯自也能从一些刮过的耳旁风中略知一二。虽前一日就已从只言片语中差不多摸清了事情来龙去脉的李维祯面上不说,只因不知以何种方式说破,但是他们要出发去广场的那一天,他还是整装待发站在了他们身边,几人面面相觑,也不多言语了,还是一块儿出发了。
大清早的,广场上人已很多,大多都用绳子拉着自家那摇头晃脑、百依百顺,懵懂无知的猫狗,它们根本就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能还在为了见到了那么多的同伴兀自兴奋,狗吠的声音到处都是。那广场中心,也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官兵已经点了很久的名,从他们原先理好的那份册子上,确认登记在册的人家都送来了猫狗没有。因是往山上出发,李维祯他们还没有到。
终于,官兵们点好名了,几日来抓来的野猫野狗也已被送来,他们决定先从野猫野狗开始。因都有笼子,他们往那笼子的缝隙处塞满了干草,又往上面倒上些助燃液体,就扔一个火折子下去,顿时广场中间形成了一排人间炼狱。那些流浪猫狗本乖乖的吃着自己嘴里的口粮,或是啃着骨头,或是叼着小鱼干,或是顺着刚被那烈酒浸湿了的些许茸毛,它们毫不知情地瑟缩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把火烧得狂吠起来,听到那凄异的叫声,笼子外被牵着的狗有的竟想跑上前去看个究竟,但更多的是被吓得夹着尾巴想拽着主人跑开,可是它们那也去不了。
李维祯他们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间炼狱的场景。
李维祯就要愤怒地冲上前去之时,有一人却是抢了他的先,他一手提了桶水往那燃烧的笼子处泼去,却不知他们用的是何物引燃,泼下水后火势竟是越发大,他呆愣了几秒,冲到广场高处大喊:“沙子,沙子许能灭火,何处有沙子,各位帮帮忙快去寻来!”可人群中竟没有一个人动。张学福有些崩溃了,他站在那,就站在那喊,虽然广场上便是猫狗的惨叫声,他却叫得整个广场都有了些回升,他喊着:“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以人的形态站在此处,却个个都不如你们绳下的畜生!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病与猫狗无关,都是在人之间传播,它们从没猜疑过自己的主人有病,你们却还打着预防的旗号亲手把无辜的它们送上刑场!就算你们的身体都是健康的,你们的心还健康吗?你们看得见因为自家小动物要被处死难过伤心的天真孩童吗?!你们还摸得到自己的良心吗?!”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有官兵要上来赶他,李维祯、陆孑离、阿静三人从远处挤过来,其余人已分头各地去弄来沙子。李维祯一个箭步上前去,陆孑离紧随其后,阿离则是去扶住了用力过猛,又久未好好休息,几欲晕厥过去的张学福,李维祯推了一把那上前的官兵,大喊道:“他是皇家护着的人!我看谁敢动他!”他也很生气,第一次那么生气,他感觉那把火更像是直接烧到了他身上,由外而内,全身的器官都有些揪疼,心也像要跳出来了一般,直烧红了眼,他继续喊道:“我若不是昨日才知晓这等荒诞事,我定要亲自去问罪那毛白杨!做官不为民!做事不动脑!不想办法弄来药,弄来好的医师,弄来好的处方帮助他管辖的子民度过难关,却是天天道听途说一些不知谁传出来的谬论,做一些多余、无用、甚至暴虐之事!他是想被罢官,还是想直接死!”李维祯第一次那么大声说话,吼得他嗓子生疼,虽根本没有自己耳朵听到了自己说什么的感觉,却连耳朵也是震的嗡嗡作响。
那群官兵哪认识他,只是被他吼得一通愣,反应过来了之后又要上前,陆孑离也不言语,只在旁边拔了一半的剑,已经做好了谁上来砍谁的准备,那群官兵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怂货,看到陆孑离那骇人的冰冷目光,也不上前了,只派人去上报给那毛白杨。正好这时淡叔他们也都携了几袋子沙子回来了,他们往那些笼子倒去,尘土飞扬,笼子里的火真的都被扑灭了,可那笼子里的小动物,却大多都已经散出了焦味,就算有些还有些微生活迹象,也不过是抽搐的腿,李维祯正要往那方看,却是早已被陆孑离轻轻蒙住了眼睛,他只能从旁人的一阵受到惊吓的唏嘘声中感受到场面的惨烈。
陆孑离感觉到自己手心湿了,他的心里也有些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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