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旭

十六打着哈欠，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伏羽的肩膀。

“效率挺高的嘛！不愧是德音散人的得意门生。”

伏羽不作回答，只是看了看十六手上抱着的婴白，欲言又止。

十六见状，索性把婴白举在伏羽眼前，露出了狡黠的目光。对着伏羽挑了挑眉。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

伏羽：“……”

“……”

沉闷尴尬的气氛，没过几秒就被十六的“哈哈哈”打破了。十六重新抱回婴白，道：“我开玩笑的，不要那么紧张嘛。”

十六想了想，接着打趣道：

“伏羽大人，今年芳龄应该有十七了吧？怎么还未选人家？”

“要不我给你生个小胖娃娃？”

伏羽听到后面那一句，脸瞬时变得煞白。右手紧紧抓住佩剑，似乎在隐忍。竟罕见的微微低了头，逃避了十六戏谑的眼光。

十六捧腹大笑，正欲离开时，却被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拦住了。

“全城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检查，你还不能离开。”

伏羽声音有些颤动，明显是受到惊吓过度。十六不高兴的撇嘴，故作刁蛮的问道：

“你不是说过不是我的吗？怎么，反悔啦？”说完就要撇开伏羽的手。婴白在一旁意外的安静，甚至有意无意的就往伏羽那边瞟，一声不吭。

伏羽手指动了动，说道：

“你的女……这位小姑娘。”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还未等十六发出尖锐的笑声，伏羽便御剑飞走了。

十六望着伏羽再次离开，愈行愈远的背影。心中那个愿望，已经强烈到无法欺骗自己。

算了，还是听她的话吧。

十六放下婴白，自己蹲在地上，骚挠着她柔软的下巴。轻声细语地对她说：

“就和大家一起，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不会有事的。”

末了，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过会儿就能回家啦。”十六笑靥如花，而婴白的神色难得阴沉下来。

十六带着婴白挤进人群，混在一堆胭脂和香油味里。虽然她没有好一点的布料裁衣，但她那张皮相却潋滟了杂乱无章的众人。

是个明媚、惊才绝艳的少年。

…

不过一个时辰，镜子才开始在莫宇的监察下传递。

婴白抓住十六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透过衣衫，也能感到她手心的汗。

婴白目不转盯地看着不停移动的镜子，而十六却看着她。

不再是一个看孩子的慈爱的眼神，而是充满了疑惑和怀疑。心里也在隐隐作痛，倘若她猜想没错……

镜子传到那一小撮妖怪手里，她们都小心翼翼的拿着，经过检查确认后才敢松口气。

正值节骨眼上，突然她们之间爆出了一声尖叫。

“不是我呀，真的不是我！！”

一个穿着清凉，满面惶恐的绿发树妖，被人拽着头发提了出来。那只妖怪泣涕涟涟，连着给那些围观的人磕头。

“大家一定要相信我！呜呜…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镜子里的那个样子！”

“我不是呀！！我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求你们了…呜呜。”

提她出来的那个人，是城里的屠夫的妻子。当即踹了她一脚，破口骂道：

“不是你？你个下三滥的东西，偷我家的米，还吓唬我家小孩儿！我呸！”

“镜子摆明了真相，大家有目共睹！这种事，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出来？”

地上那抽泣的妖，一直不停地喃喃着：“不是，不是我…”眼泪浸湿了胸前的衣衫，一张脸如用水洗过一般，泪痕交错。

十六看了一会儿她的脸，便指着她对莫宇说：

“她脸上涂了脂粉！”

莫宇一愣，转过头就要找那熟悉的声音来源。谁知，十六一语既出，众人一轰隆便围了上去，淹没了莫宇的视线，开始对那群妖怪，指手画脚。

果不其然，胭脂水粉在与泪水混合后，顺着脸颊大滴大滴地滚下。一点点不同寻常的肤色才渐渐显示出来。

她抹眼泪时，擦下一块白粉。

群众发出一声惊恐的吼叫，不同的女声交杂在一起。

华美的表面下，是一张烧伤的脸，扭曲着，本来就焦透的脸。

镜子里的，正是这张面目全非的脸。

原来只是虚有的外表，懦弱的灵魂。这样的身体，连匕首也握不住吧？

莫宇清咳一声，维持秩序，将镜子继续传递下去，任由绿发妖怪在身后哭天喊地。

到十六了，她再一次握住了这面铜镜，挑衅地看着莫璇。摇了摇手中明晃晃的镜子。

莫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微微一欠首：“湘竹姑娘。”

当十六正想递向身旁时，却发现婴白已经不在身旁了。在她交给下一个人时，犀利的眼神往身后扫过。

心里已有定数，但就是因为确定是这样的结果，才会更加难过和愤恨。

受过审查的人，大致也走了不少人，只有看热闹的留下来了。这样看，倒是身穿青蓝色校服的凌云子弟更多一些，办事效率更高。

只剩下区区几个人了。

十六一个一个端详着，直到……

十六眼前一亮，看见了一个并不瘦削弱小的身影。她有意闪躲着别人的视线，捆扎着自己的头发。

十六没有走，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那个人拿到镜子的那一刻。

她皮肤有些黝黑，唯一露出的手指上，有些类似于干裂的伤口。她颤抖着，捋捋自己偏枯黄的头发。

不出所料，镜子里的，是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身着校服的人一拥而上，她被困在人群中，却淡定的可怕。

十六咬住牙关，狠狠揪着胸口。心里想着：

“希望不要是你啊，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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