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籍定州义丰,两年前的营州之乱险险没能祸害到我的故乡,如今已被女皇改名为“义节”,六弟也被封作义节郡王以示宠遇,如是各中缘故我自然得照看我的母地顺带整个河北,今岁拔了奸党后突厥果然再不能侵入腹地,眼下国内一片太平正是缺钱的时候,叛臣们府里搜刮出来的四百万外加自己的六百万钱我悉数抵进国库充了税,而将这几个遭掠的州县免税三年,最终当仁不让地得了那义节王府府门前血淋淋的“无耻”二字。
无耻又怎的?我颇以为后悔错失良机,早知道这些官这般有钱,当时也好歹向更有钱的公主和皇嗣殿下也筹些来,也不枉费我流的那些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嘛。
不过这话我并不敢与女皇陛下透露半分。人家到底是亲生儿女,她眼下虽晓得此中内情疏远了他们,但也未见得能容忍下来旁人的离间,况我以为她能容忍下我背后的某些小动作,作为皇帝而言已是很大方了。
不过旁人无论如何面上还能过得去,魏元忠此人乃是真真的跟我有仇似的不对付。
上一世就是如此!姚崇宋璟自然暗投了次皇嗣,可魏元忠与二人不同,这人就是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
其实并非我多痛恨他,而是他痛恨的我。
譬如街市上不送官也不送府直接打死我家奴美其名曰不畏权贵正气凛然;又譬如女皇想要封我的兄弟做官被他谏回,顺道还骂女皇陛下亲小人远贤臣;洛州任上仗着资历欺负我家阿弟,却恶人先告状说我家阿弟的不是……如此种种下来我倒没说一二字,他却满世界嚷嚷着我是小人肯定会记恨于他。还嫌旁人排挤他,他就不能自以前接连被坑的经历里得出点什么吗?
这般招人烦的性子圣人来了也得与他磕三个头求他快走,莫说就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遇到如此赖皮是我的霉运。
忠心进谏的魏侍郎再一次被侍从拖了出去,我这个“小人”还得替他善后安抚气怒的女皇,以免他再再再被女皇打发进狱里吃牢饭。
我揉着女皇突突的太阳穴以示感慨:“同是姓魏的怎就差那么大呢?昔日魏郑公虽善谏,可并不见得如他这般言辞激烈,如此地蛮横无理,不晓得以为是哪家被抛弃的怨夫呢。”
魏郑公那心眼子可是海里去了,更易六主还能成事的人精,岂是魏元忠这种缺心眼的能比的。
女皇被我逗得气消泰半,消气了见怪不怪地一把拉我入怀:“如此论他也不错,魏元忠与魏郑公是不同。此人外直内嫉,甚好虚名,留他在朝内也有好处,却也有不好之处。”
她沉吟片刻看向强忍笑意的婉儿阿姊:“不过今日他既如此怨也算触怒了我,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去高要县冷静冷静,让他好好琢磨琢磨为人臣的本分。”
本分?我并不以为这把年纪还愤世嫉俗的老男人会因此能琢磨出来“本分”这种高深之理。
这老头子这次因为骂我被贬,怕是下头磨刀霍霍要亲手宰了我呢。
不过无论真宰还是假宰,总而言之近来是安全了。
婉儿阿姊文不加点地拟着制,我趁空望了眼不远处榻上睡得香甜的六弟,方才自梦里被人摇醒的脑袋又作痛起来。
我接了魏元忠来之前的问话与女皇抱怨道:“那梦真是太真实了,臣没见过那般调皮的娃娃,一边在臣耳边闹着什么“白龟”,一边抓住臣铆劲儿地摇,哪晓得不过四岁的女娃那么大的气力,臣整个身体都给摇出壳儿了!”
如此抱怨却并不扫女皇兴致,她不晓得何故指着我笑迷了眼,嘴里念叨着熟悉的“白龟”好半晌才止住笑,抚着我的脑袋道一句“正合我梦”。
我大约明白自己似乎神奇地和女皇做了同一个梦,见她喜气洋洋地再下了一道制:“太昊伏羲氏于蔡水获白龟,凿池放养,昼夜观察,始作八卦,朕梦遇神龟,是乃天意,快将年号改为‘神龟’,以佑吾国万民如意,昌盛绵延!”
于是自去年和今年的“神功”后年号又改作了“神龟”。
女皇高兴之余亲了我一口,夸赞我是她的小福星。
“既有如此缘分,你又无表字,朕将这白龟二字赐于你,如何?”
我自然欢欢喜喜地受了她与我的表字。
而六弟因为尚不满二十,是以暂且被她放过。
不过她缘何那般笑呢?莫非是笑我?
我心下嘀咕着午休已过,榻上的六弟也醒了来,估摸着午后无事,遂辞别了女皇与他回了府。
六弟五日没见阿娘是以想回家,我则是因为宫里吃不到马肠想回家,好容易回一趟家,六弟见他的阿娘,我则大口吃着前日通知三兄送来的马肠,已好吃到泪流满面。
无法,虽说前年的禁屠令已开,但女皇陛下本人不好杀生,平日鸡鸭鱼肉少有,马肠这种不常见的食物宫里更是弥足珍贵,上次那马肠还是一匹老死的马做的,被六弟吃完最后一块便没了供应,甚是让我念念不忘了整整半月。
做马肠既要马肠也要马肉,将按马的肋条切成条肉,撒上盐、胡椒粉等佐料,灌进马肠内,两头扎紧,挂在屋里风干一个月,滋味甚是鲜美。
我热泪盈眶地吃完香喷喷的马肠,腹中已是半饱,六弟却因为上次被女皇喂了整整一盘已是腻了,说是今日想吃驴肉了。
厨子按着吩咐做他的驴肉,方还期待的六弟转眼却萎靡地垂下脑袋。
“阿兄,我想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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