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治国方面,阿兄早年便已经非常非常熟稔,无论是军略政治方面的大略,还是工农商律法吏治这些小的筹谋和计算,他的本事都远超近代所有的太子和皇帝,甫一上台便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大包大揽地做了起来,宛如一个当政多年的宰相加将帅加皇帝。
那年阿兄二十又七,不算得年少,却也不算得年长,若是寻常才能的士子,也只是方入仕途不久的年纪。
如此超然绝然以至于妖孽得不似活人的阿兄,据我那还算有些见识的阿耶说至少有五成是他教出来的,母亲亦谦虚地说有四成是她教出来的,留下来一成功劳自然被各位先生夫子分了去,他们俩人互相挤眉弄眼很是得意地为自己揽功劳,或许能唬唬不知事的外人,我这个知道内情的听得却是分外好笑。
我自诩脑袋并不笨,我们一家子当然也没有笨人,但聪慧天才乃至神童是一类,阿兄又是一类,譬如七八岁的年纪通读小经中经就已经很厉害了,母亲却说我们其实很一般;我们兄弟姐妹中最聪明的玄霸能文能武识略超人,看在母亲眼里也只是得了阿兄的三成,且还不论以后会不会坚持下去;我这个在母亲眼里“除了长个子一无是处”的“小祸害”不提也罢,阿姊那么努力的在母亲眼里都不算得能和阿兄比较,至于我那个好强的二兄更是常常被好心的母亲悄悄略过,是为了避免比不过又气得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少些事端而已。
唉,谁让阿兄是母亲心里完美无瑕无可替代神圣弗如的“天王”呢。
阿兄不算作正常人类的范畴,对此我早就习以为常以至于淡然了,记事起全家也理所当然地听他的意见和建议,譬如母亲只提一嘴什么,他便能从头周全到尾,甚至五十步后的路都能打算得,父亲虽说见解已是十分老谋深算且高深莫测,然则阿兄不仅仿佛和他长了一个脑袋似的默契,且更能拿得动主意,从太原起义到武德的国家政事都敢放手干,最后父亲索性只负责甩手掌柜与阿兄从旁指点,旁的事务都放手直接让阿兄做。
是以父亲喜欢依靠大兄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兄为人性格端良厚道,又是大孝子大忠臣,且做事九成九得自己心意,让他操持这些他自然放心得很。
如此一日日下去,阿兄武德朝前头几年还像个太子,后头又是掌军又是掌政有又是操心家常,无论从权力还是势力来看,离皇帝也就差个登极了。
皇帝不像个皇帝,太子不像个太子,地位与职权甚至全然可以调转过来,如此这般不出事才怪。
那俩父子没心没肺没察觉不出来什么不对,我却从中看得分明,是以在秦王蠢蠢欲动时,我几次三番问过阿兄有没有当皇帝的意思,又暗示阿耶若再不让大兄趁着时候接位,恐怕以后会出大祸。
阿兄自然利落地否了,很是谦虚地说什么太子和皇帝都一样,在哪个位置干活都是干活云云,我又问阿耶,阿耶含含糊糊地到武德七年方有了打算,于是两相就这么暧昧不明地推脱着,杨文干之变发生了。
“阿兄谋反?”
我刚喝进去的梅子汤喷了满桌,震惊之余忘了擦嘴。
只一瞬便想到了罪魁祸首,我心直口快地放下碗。
“阿兄要是谋反,母猪能上树,”我冷哼一声,幽幽看向暗搓搓告状被我逮住的某人:“也不知道哪个奸佞小人给您吹的耳旁风,这话您也敢信。”
方还在纠结犹疑的皇帝父亲听得一诧,看过转着杯盏冷笑的我,又看过下方忐忑期待的二兄,顷刻了然。
谁想当皇帝,谁想谋反,这里没有外人,谁不懂谁的心思似的。
父皇他老人家怕是此刻方缓过劲儿来,心也不颤了手也不抖了,看向二兄的眼神生了十二分的戒备,凛然得宛若动了奶食的猫。
“二胡,不都说了这个家是天王当的吗,你怎么还给太子使绊子?你是什么意思?是想造我的反吗?”
二兄又一计谋未成,面对疑声质问的阿耶自然声泪俱下地寻死觅活,阿耶不喜他这泼皮无赖的行径,只好很是烦恼地将人挥了下去。
你问我为何只一句话就叫阿耶转了口风?
笑话,我可是继承了我母亲一语成真的乌鸦嘴,从小到大但凡不听我提醒的无一例外都要倒霉,我这忸怩的父亲也是吃了数次小亏后才正视起了我的快言快语,因此避开了不少的倒霉事。
只是最为重要的,阿兄谋反这事本身就是很难让人相信的一事。
譬如阿兄谋反了,然后呢?
他本身就在做皇帝做的事,阿耶近来也已经有退位的打算了,这事满朝文武都看得出来,人家何必多此一举造反呢?自己造自己的反已经够可笑的了,还从下头造反,是看不起阿兄的智力还是阿兄的权势呢?
皇帝阿耶想来亦是回过味儿来,对于方自己险些着道的举动很是尴尬,抿了一口茶遮掩下来,方好声好气地看向我:“为父也是一时糊涂。代我劝劝你阿兄,不要气着身子,这就放他回去继续忙去。不过这事不大也不小,到底得有人顶着……”
他冲我使了使眼色,嘿嘿笑了一笑,再与我心虚附耳:
“懂了吗好儿儿?”
那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中带着魅惑的语调,像极了当年我与他背着阿兄偷酒喝的情状。
我和父亲自小便一丘之貉惺惺相惜,自然晓得他未尽的旨意,很是爽快地应承罢,带着太子阿兄大摇大摆地回了宫,哄得人消气了七八分,方派人顶了这莫名的罪名。
总之很是一通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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