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南昔随着潺渊去往北海的北华仙府。这北华仙府是上古时期英招受赐的仙府,上古大荒后此地便是一片死水无人敢至,直到前几日英招引轩辕之力将这座仙府整个从荒泽中捞了出来,又稍微收拾了一下,打算日后若是在天宫上住腻了便领着自家夫人到这仙府住上一阵就当是散心了,谁让自家夫人那么不喜欢天宫上的生活呢。
夜晚的北华仙府外河里漂着丹色的荷灯似一条绸缎绕在整个仙府旁,主路上的石板浮出水面,翠玉色的石板在月下显得格外耀眼。
南昔跟着潺渊一路进了这仙府大门,只怕此时脑子里也只有壮观这两个字能形容这座仙府了吧。同凤凰宫的富丽堂皇不同的是,仙府虽然饰件不计其数却样样让人看着舒服,早先便听潺渊说到过英招在第九重天的阆苑是天宫中灵气最盛的神址,与天宫的直栏横杆更是格格不入,今日虽未到阆苑却瞧着这北华仙府想来阆苑自然也不会比这里差了。
正门处是一方池水,水中游着几十条鲤鱼,那池子嵌在水榭当中似玉石般夺目,这才发现整座北华仙府竟是建在水上的,也难怪这阵阵穿堂风吹过让人觉着有一丝凉意。红顶的穿堂通在左右两边顺着穿堂走过便是八角的亭子,亭子顶部以百花装饰,花蔓绕着亭子倾泻而下使这空气中掺着花香。
几位仙子正捧着鱼食坐在池边喂鱼,见到潺渊从正门走了进来,便放下手中的鱼食站了起来,连同在池边说话的几位男仙也转过身来行礼作揖。
“见过华烁战神——”
南昔跟在潺渊后面被这突如其来的行礼问安吓到了,她一心想着潺渊今年不过九万岁,若说今日来的多是上古神祇和一众德高望重的老神仙,潺渊算作晚辈应该是不被什么人注意的,如此大的阵仗倒像是她受了别人什么大礼一般,被众人这么看着南昔有些颤抖地拽了拽潺渊的衣角。
潺渊察觉到南昔有些不适,丢下一个无需多礼便拉着南昔穿过人群。只是这一个拉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惹得南昔一下红了耳根子,本就有些低的头这下是更低了。
“放心”,潺渊在南昔耳边说道:“来者都是一些隐世许久的仙家方才只不过是问个好而已,别紧张。你若觉得这里人多不想在此多留我便带你去找子桑。”
听到这话南昔才缓缓抬起头来,靛蓝色的眸子对上潺渊竹绿色的眸子,那双靛蓝色的眸子透出的不安让潺渊不由地握紧南昔的手,直到南昔缓缓道出一个好字时才略微松了些。
穿过了鱼池便到了中堂,檐下摆好了茶几和蒲团,茶几上放着木制的器具,两排对着的座位间有一条流淌着的阶梯水渠,以菊花为装饰生生点缀出一条金黄色的带子来,阶梯的石块上列着酒壶,想来这渠内的水必是引了山顶的冰雪融水,用来冰镇这果酒用的,那果酒浓郁的香气沿着壶口溢了出来。
子桑同英招商量过一番着实是不太想再在天宫领什么仙差,如今花族内旋思女君嫁了冬荣元君生下妙仪公主后便不再理族中的事情了,这位妙仪公主也在天宫领了花神的差事,族中听说子桑玄宜回来了倒是几番差人去请子桑到族中任长老主持族中大事,子桑都闭门不见。这旋思茶是个好面子的山茶花变得,听人来报气的老脸通红,为了这点事还将他姐姐旋思落从凡间拽回来发了一通火。旋思落当即便决定亲自去找子桑玄宜,正巧碰上子桑玄宜设宴也就跟了过来。
今夜的子桑玄宜在烛火通明的屋内美得胜似天光,赤红色的齐胸襦裙外拢着酡红色的长纱,她笑语盈盈地同身边的人交谈着,玄宜花饰的步摇明晃晃地闪着,朱唇一张一合,有时用团扇微微抵住鼻尖,或是将团扇轻轻摇着,她的一颦一蹙,尽显花神风姿,大家都说这才十五万年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子桑玄宜。
“子桑,花族自打你走了之后便与天族再无甚多往来。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旋思氏一族不求你原谅我们当年弃你不顾,只求你莫要抛下花族。”
“旋思,我念你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才不发难于你旋思一族更不愿意为难花族。你既知道我心中含着恨就莫要逼我。你们同天宫往来没有错,毕竟花族要想立足四海八荒只得仰仗天族,这些我都懂,我不怪你们。”
“子桑......求你”
子桑玄宜摇了摇团扇笑道,“今日是我设宴,你当开心一点莫要再提这些,你也告诉旋思茶好生照顾花族,不要什么黄豆大的事情都来找我。”
子桑玄宜见潺渊走过来了,便和旋思落说了句“失陪”就匆匆向南昔走来了。
南昔只觉得子桑玄宜是自己见过的顶漂亮的女神仙,她的千媚百态让人只觉得发自心底的羡慕,即便是低眉颔首也是引人注目的,她似披着一件用这世间所有霞光织成的长衣,即便是那裙摆处也容不下自己的这萤火的存在,她那黛色的眉是层峦的山峰,狭长的双眼中含着一双水红色的宝石,肤如凝脂,手若柔夷,眉眼盈盈处便是春光。
“自上次一别已有多日,南昔你身上的伤还好吗?我听潺渊说你后来又出了些事情,没吓到吧。”
南昔望了一眼身后的潺渊,回道:“已无大碍,多谢上神关心。”
子桑玄宜托住南昔的手臂:“不必同我客气”,说罢又看向潺渊“还是华烁战神有本事,方才我还担心南昔不会来呢。”
“上神盛情,南昔在此谢过。”
子桑玄宜是当真瞧着南昔心里欢喜,拉过南昔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别学他们一个劲的上神长上神短的,我可不爱听这个,叫我子桑就好。”
见到子桑玄宜如此热情,南昔也只好温顺点了点头。
子桑玄宜还不等南昔接话便探过头对一旁的潺渊说道:“南昔我先带走了,天后娘娘还在等我们呢。”说着又又看向左边“英招在那边呢,你去找他吧。”说罢就拉着南昔走向席座。
天后将将坐下,便看见子桑玄宜拉着南昔走了过来。
“南昔来了啊,快坐。”
南昔心里惦记着规矩,还是恭恭敬敬拜上了一拜。
冉沁见南昔忽而行此大礼,立即起身绕过茶几将南昔扶了起来。
“今日来者论谁都不比你尊贵,你可是救了子桑的人。”
“娘娘过誉,南昔只是......”
子桑将南昔拉回席位,“娘娘,您就别打趣我们南昔了,南昔今日不是给了我面子,而是华烁战神的面子大,对吧?”子桑玄宜看了看天后又将目光转向潺渊处。
南昔拽着衣角,一时间只觉得双颊滚烫,本是和潺渊一同来的,想着定是全程定会处在一处的,可子桑这么一叫南昔便和潺渊分开了,自和潺渊分开到现在她一直看着立在不远处和英招说着话的潺渊。此时间也有不少仙家向二人行礼,或是敬酒,南昔本是一直这么看着的,子桑的话一说出口南昔反倒敛起目光不知道该看向何处了。
“南昔,你这酒还未喝一杯则怎么便醉了?”冉沁饮杯酒继续向南昔打趣道。
南昔被这么一问自是耳垂红得都能滴出血,眼神低垂,一时间竟也答不上半句话。
子桑将剥好的核桃放在南昔面,一手搭在南昔日的手上道:“娘娘可别再欺负我们南昔了,南昔今日是我的贵客,娘娘这么好奇还不如自己去问战神呢,是吧南昔。”
“娘娘我与上神之是朋友之谊,上神盛情难却,南昔不敢不来。”
“潺渊见过天后娘娘。”南昔回头看到立在案前作揖的潺渊。
“平身”
潺渊直起身子,走到南昔身边对着子桑说道:“子桑,借你贵客说几句话。”说罢便拉着南昔向殿外的八角亭走去。
八角亭处吹着阵阵清风杂着水汽,夜晚时吹进人的袖笼里还有几丝凉意,南昔这才感觉到方才在大殿里自己真的是脸红了,而且烧得慌。
“对不起,给你丢脸了。”
“没有,南昔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天后娘娘问的问题你想答便答不想答便不答,天后娘娘没有想得那么严苛,她只是很喜欢你罢了,所以才忍不住想要跟你开玩笑。”
南昔抬起头目光对上潺渊竹绿色的眼睛,脑海里却反复萦绕着方才冉沁的话,眼前之人是一统百万天兵的华烁战神,也是那个为了照顾两天跑三趟忘川的潺渊,更是那个明明画了自己像还要置在他书房的无赖神仙。
“我倒是不打紧,只是你不要介意就好。”南昔顿了顿,“你会介意吗?如果我向他人说我们是挚友。”
潺渊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大拇指轻轻地搓捻着袖口,缓缓开口道:“莫名其妙就被你定了关系毫不给我商量的余地,我也只能勉强接受了。”说罢还瘪了瘪嘴。
南昔摆了摆手,“我不是故意的,你我先前也没商量好这事,要不然你自己说吧,等一下有人我问起来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回答。”
潺渊笑了,他也是没算到南昔竟然会为这些事情提心吊胆,“问者自察,你不必为这个费神。”
南昔打量着四下,虽说这些人从穿着来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见他们和英招子桑那样熟悉便知道潺渊口中的那些隐居的上古神迹绝不假,转念一想,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他们都是上古上神,我这么说会不会不太礼貌啊?”
潺渊将双手搭在南昔的肩上,看着她,“你放心,通常他们只会来问我。”说罢他卸下双手,拉着南昔向殿内走去。
南昔走了两步还是定住了脚步,潺渊回头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南昔,心里转念一想干脆今夜就把话说明白了省得让英招又看了他的笑话去。
这华烁战神心里虽拟了场大戏可嘴上还是问道“还有话要同我说?”
南昔双眼对上潺渊的眸子,双颊又滚烫了起来,本来喉里还存着一句话要说与他听这一下子全给忘记了。南昔倒吸了一口气,扯了一个假笑,“我想留在外面逛逛,你先进去吧,一会儿便去找你。”
潺渊点了点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
“可以可以,哎呀,你先进去吧。”说着就伸手将潺渊往屋里推。
见潺渊就这么被推了进来,英招微微眯了眯眼,摇着扇子走到了潺渊身边。潺渊一时还未反映过来南昔究竟怎么了,就被这么推进了屋子,目光尚停留在南昔身上却被不远处走来的英招给挡住了视线,这才敛目光。
“华烁战神自从继位后从无败绩,如今却被一位女子赶了回来,感想如何啊?”
想必也是内心疑惑正巧被说中,潺渊轻咳了两声不打算接英招的话。
“你早前便同我说你对南昔动了心,她从幽都回来前前后后也有些日子了,你这心里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
另一处南昔正在八角亭里坐下,便有人端着酒杯过去。
“姑娘可是淮湘上神之女南昔?”
南昔晃了神,一时半刻未反应过来。待回神后嘴里缓缓吐出,“正是,敢问您是......”
“昆仑山奉司白泽,负责看管昆仑镜。”
南昔一早便听莫肃说起过此人,此人乃是上古璇肆上境神祗点化的一头神兽,上古崩塌后身受重伤一直留在昆仑山受昆仑山灵气滋养,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再回天宫被拘着便向乐祉帝讨了个闲职留守昆仑山看着那昆仑镜的半幅残身,可莫肃说昆仑山留着的不过是镜框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南昔不曾想到上古神迹今日聚在此处,连白泽也到了到是让她有些意外。不过今日的白泽上神却也很是低调,一身红灰莲的倭纱单衣内套着的是茶白色的内衫,单衣边上滚着峦云暗纹手里摇着的是天宫天后赏赐女官时所赠的扇缎所制的折扇,至于那扇面上画得是什么景南昔实在是不清楚。
“南昔见过白泽上神”南昔起身行礼。
“淮湘家的女娃娃,没想到竟在这遇见你了。”
南昔身子一直,眼神闪过白泽的目光,“上神认识我娘亲?”
“哈,我与莫肃也算是生死之交,至于你娘亲嘛见过几面。你小的时候在大泽山那桃林里玩我还抱过你呢。这几万年莫肃那边和天宫闹得有些不愉快我也不方便去看他,昆仑镜的事你帮我催催他让他用完了尽快拿过来我也好交个差。”
南昔点了点头。
“对了,昔丫头,今日是英招引着他那才回来的夫人攒的席,你怎么来了。”
“我.....”南昔正想着该怎么圆了这一问便听到身后的潺渊说道:“南昔是我请来的朋友子桑很喜欢南昔所以要我一定带她来。”
“白泽”英招跟在潺渊身后,“子桑还在里面等你,她方才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有事耽搁了。”
白泽收了扇子,向潺渊作揖,“那我先去见见子桑,战神失陪了。”说罢便随着英招向厅内走去。
一时又听见潺渊的声音,南昔这刚稍微晾下来一些的脸,短时又变得滚烫,顺着耳根子一路红了起来。
潺渊看人坐在一旁发呆,伸出手想扶眼前的人起来,“堂下风大,随我进去吧。”
南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站得这样近。火树银花勾勒出身边人的身影,清风徐来吹起俊才的长发,确是一位偏偏少年郎。后又摇了摇头,暗自否定,身份悬殊就算几位天族以外的上神今日在此不曾说些什么,但是潺渊身为天族之人又是战神之位身份何等尊贵,天族自然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婚配。
南昔愣着神自然是没听见潺渊的话,倒是让这话落地上去了。英招看着堂堂天族战神就这么被冷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就那么干站着,着实有趣的紧。英招拢着袖子手拿着折扇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靠在一旁的红色柱子上看着两人。潺渊看一眼英招,英招便明白这是要赶他走,只得转身走进屋中。
“南昔”潺渊看南昔眼中无神,索性坐在她身边。
“啊?”南昔敛了目光这才看见潺渊坐在自己身边。
“南昔,可是在怨我带你来了这地方?”
“不是的,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此处皆是远古上神,我这无名无姓的小神确实有些惭愧。”
潺渊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会没有名姓,他们可都知道你呢。”
“如何?”
南昔也是笑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看着彼此笑着。南昔靛青色的眸子里有潺渊的影子,潺渊竹绿色的眸子里有南昔的影子。是一阵穿堂风吹起了南昔额前的碎发,潺渊身上的一阵檀香萦绕在南昔鼻尖。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心悦的人。”
“潺渊......”定了定神,“我此番来不是想着去出什么风头,说实话救下子桑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能干,再.....再者你今晚同我说这些定是在安慰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种事我从不开玩笑,从我第一次在你院子里喝茶的时候我觉得这茶我想一直喝下去。我也没有觉得你需要安慰,你需要的是我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所以你现在的想法是....”
南昔抿了抿,“我是担心我同你一处,怕是会给你添很多麻烦吧。”
“我愿意被你麻烦。”
“你是天族战神,身份特殊你......”
“莫肃上神没有教过你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学会?”
南昔吞了吞口水,“教过了,他让我大胆去追求喜欢的人。”
潺渊捏了捏南昔的脸,“答案是?”
要什么答案呢,答案不就是南昔见他第一日是在瑶山的谷口因为他把自己认成南瑶心里暗暗不悦了许久。答案不过是她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就敢带着天族战神去逛凤凰小镇,还带着他去茶楼里听人说书。答案大概就是她在玄冥柱前见到的那一缕灵气一眼便瞧出是潺渊留下的,答案就是她在土伯殿前听着那些话语内心五味杂陈,答案就是在忘川府上她喝醉了还能提着精神走到到他屋内,答案就是......
“我喜欢你”。
言闭潺渊看着南昔扬起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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