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仅是蒙蒙亮,留仙客栈便传来门开的吱呀之声。那声一落,便见一人蹑手蹑脚自栈中而出。此人身着一身崭新的蓝色直裰,发丝顺亮以一巾系着,自上向下看去,此人一身便连鞋也是新的。那人一转头,赫然便是小鱼。小鱼悄声将门关好,便往长留湖畔而去。期间,他扬眉眯眼,摇头晃脑,好不快哉。
待他行至长留湖畔,也还是时候尚早,因此此地人影寥落,人声隐约。他闲极无聊便将鞋脱下,坐于岸边,用脚划拉着水。不一会儿,他又是扬眉眯眼,鼓颊咧嘴自顾坐在那傻笑着。所幸周遭无人,不然他们定会侧目以为他是个疯子。
然而没有什么东西能敌得过时间的侵蚀,当脑子那段兴奋劲一过,小鱼便因起得太早又因四周寂静开始打起瞌睡来。起初,他摇晃着脑袋,强忍着睡意,恐怕错过了佳人之约,而后转念一想,此时未免太早了些,便迷迷糊糊躺至在地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鱼突兀感觉有人正触碰自己。他遂迷迷糊糊起身,摇晃着头。待他醒了神,便猝然抬头四望,然而周遭人影渐多却无心头那抹婀娜的身影。他不禁纳罕,思忖了一会,也未想出头绪。小鱼便摇头不想了,而后又抬头一看时日仍尚早便又是躺倒睡了过去。不知何时,他似感觉又有人触碰自己。此次他提了个小心,遂蓦地睁眼起身。还未看清来人,他便猛地眯眼摇头,双手在身上胡乱拍了起来。未几,剧烈的喷嚏连声而来。待他眯眼打完,低头一看,便见手上、袖上、襟上...,皆是纯白的柳絮。小鱼心中愤懑,猛地抬头正欲找人算账。而后他却瞬间扬眉瞪眼,在那一动也不动了。
面前,一人娉婷,巧笑倩兮。
身着水蓝色齐胸罗裙,外罩一广袖淡蓝罗纱,腰间未如上次那般系着宫绦而是仅以一丝帛系住。发丝分股拧旋至头顶,层层灵动飘逸,为时正风行的随云髻。髻上仅在其顶插一簪。那耳垂细腻白嫩未挂耳坠。面上未施粉黛却仍能觉其肤质细腻滑嫩。瓜子脸蛋自上而下由圆润至略微尖锐。黛眉细长,轻扬如山峦;眼眸伶俐,微眯涨秋水;鼻头细巧,略耸惹人怜;朱唇玲珑,轻启勾人醉。今日的花止,较于上一次,抹去了高贵明艳,妩媚多姿,却更加的小家碧玉,清新婉约。
小鱼一见佳人在前,不禁慌忙起身却佯装面色从容。而后他才扬眉眯眼,咧嘴向她一笑。花止舒眉展眼玉面趋于平静,却仍是如此看着他。小鱼见她看着自己,不禁轻蹙眉头,低伏眼角,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片刻,花止见他仍是这般神色没有动作,遂转身轻移莲步而去。小鱼见她在这一言不发而后竟就兀自离去了,疑惑之情更甚,遂想追上去询问个明白。然他刚提步要走,便蓦地低头,脸上不禁臊的通红。原来,她方才是在这等着自己穿鞋。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船,那船便悠悠向着湖心而去。此时仍为时尚早,湖上船只零落,兼之烟笼寒江,便予人一种清幽浩远之感。红日在此时已徐徐探出一点头来。迷蒙的长留湖弥漫着橘色的晨辉,似披上一件橘黄色的薄纱。
花止上了船便如上次那般坐于船头。小鱼见状,遂也是随着她身旁而坐。待他坐定,转头,便见花止搂起罗裙,露出那玲珑精致的双足而后将它置于水中。小鱼远望烟波未散的长留,又回视那水中的一抹轻盈,不禁蹙眉眯眼,耷拉嘴角,露出一副又是惊异又是无语的神色,道:“这烟雾未散,日光未开,你便将脚置于这凌冽的水中,不怕冷么?”
此话入耳,花止转过螓首睨他,挑着细长娥眉,显得俏皮可爱。她直是这般睨着他,未几,忽而开口,应他道:“我可是妖怪,在你看来,妖怪会受不了这凌冽的湖水?”
小鱼一看他俏皮可爱模样,又听她说自己是妖怪,不禁将眉头皱成八字,又将眼眸轻眯,紧抿着嘴唇,一副无奈好笑的模样。而后低头向着那抹轻盈,道:“那你为何连鞋都不穿?难不成,你不但受得了这寒冷,也还能受得了那疼痛?”
她仍是那般挑眉模样睨着小鱼,听他说完,便接着他话道:“我是妖怪,为何不能?你看”语罢,她忽而将那抹轻盈提起。粉嫩的双足上沾着涟涟的水珠,使人视之,如夏雨过后将熟未熟的樱桃,红润欲滴泛着光泽。他缓缓站起曼妙的身子,轻搂起水蓝色罗裙。小鱼顺势望去,可视之处,只见她双足漂浮,略微离地,好似志怪小说中所描述的鬼魅。他不禁啧啧称奇。花止做罢,见他再无反应,便又坐在船头上,伸着两瓣秋叶在水中划拉着。
二人相对无语,气氛在此时忽而凝滞下来。小鱼心知花止虽屡次答他话,又做些俏皮可爱动作,却皆只是表象而已,她实是一个不懂得与人交流的清冷性子,如今正处在竭力学习的阶段,否则也不会在那起初来佯装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这种情形便与久居深闺的大小姐懂得方方面面的规矩,却不懂得像江湖儿女喝酒吃肉是一个样。于是,此时,他便开始绞尽脑汁想着与她这个初学者说些什么。须臾,他突兀扬眉眯眼,鼓颊咧嘴,自顾轻点着头。片刻后,小鱼忽而转头正视着她,调笑道:“你可知道?在那些因循守旧的人眼里,这女人的脚除了丈夫,便是不能给别人看的。”他本是想籍着调笑她来活跃气氛,也有好奇性子清冷的她该如何应对的心思在里面。却不想花止果然不愧为初学之人,她竟然又是转头挑眉睨他,而后接他话道:“那是你们的规矩,我们妖怪可没这个规矩。”
此话入耳,若不是看着她总以一个姿态对自己的娇憨可爱模样,那她这般说话,定已让自己崩溃。
“与一个仅学会用一个姿态、一种言语,而且那言语总令你无话可答的人说着话,实是一件无比辛苦之事。”小鱼如是想着,又是掀起头脑风暴想着如何应对。须臾,他仍是尽力摆着方才那般扬眉眯眼模样,兀自又调笑道:“然而,我却看到一个梳着如今正风行的发髻,穿着我们华丽的服饰,说着我们的言语,抹着我们胭脂的妖怪。难不成,你这入乡,还挑着随俗的?”
此话入耳,花止总算没有那般模样睨他,而是转头望着徐徐散开的茫茫烟雾,精致的俏脸上平静如水,那眉眼的结合在此刻却予人一种清冷的美。静默片刻,她檀口轻启,语带不满道:“看吧,油嘴滑舌,巧舌如簧,我如何说的过你?”
小鱼本不愿探听她心事,然而看她此时模样,又听他提起上次所说,便抑不住心中好奇,不由问询道:“你说我油嘴滑舌,巧舌如簧。那正如上次我所说,为何你也要做出一副娇羞拘谨,不谙世事的模样?”
花止一听他说这话,不禁来了兴致,遂转头扬着娥眉,弯着杏眼,笑容明媚,道:“我怕吓着你。”
她本是一副天真烂漫,娇俏可人的模样,却配着这凌厉的五字。令小鱼有些惊异,更多的却是好奇。静默片刻,他忽而眉头轻蹙,眼眸微眯却抿嘴笑了起来,而后对她打趣道:“我实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此话一出,花止那般娇俏模样未有什么变化,只是轻歪着螓首看着他,而后徐徐接他话道:“怎么?一个猜不透的妖怪在你面前,怕了?”语罢,她忽而又低下螓首,弯着盈盈一握的纤腰,将细腻白嫩的右手置于水中轻轻划拨着。片刻,便听她又有声紧接而来,道:“我的神秘还多着呢。我与你说,你们口中所说的琴棋书画我都很擅长,其中以画为最。”
“是啊,便是连名字来由也是藏着掖着,如何能不神秘?”小鱼见方才与他言语打趣,她似是毫无介意,便多少揣测得到她不是那不堪调笑之人,遂继续打趣以引她忆起前几日的允诺。
花止听他说到此却好似不关心自己后面所说,便倏忽止住划拨姿态,起身抬头,挑眉睨他道:“你真想知道?”
如果你觉得书还不错,请留下你认为的本书的缺点,评论,私信都可以。
问情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