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直是如此对视着。未几,那女子忽而娥眉上仰,水汪汪的眸子弯如月牙,娇唇微翘,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那笑容好似今日那日出时的一缕晨辉,刺破了深深雾霭。此时,两人面前,皆是烟消雾散,心也缓缓靠得近了。
他那话语一出,心便已全然放开了,遂顺势开口道:“敢问姑娘芳名。”
此话一落,那女子却忽而抬首望天,晶莹的眼眸中盛着广阔的天空。小鱼见那女子不理,左思右想,却也只能想到是否是因为突兀了,她才不答。于是,他整了整思绪,起身坐起,而后偏头瞥她一眼,小心道:“你真是妖?”
“怎地?”那女子见他此问,不禁疑惑,不知他欲为何。
“你不是妖,我从未见过如此美艳动人的妖,在书中也是一样。”他竟将鞋脱了,亦是把脚置于水中,瞬时,一阵清凉,他不禁轻呼一气,而后转头紧盯她道。
“你甫上船的时候可不像你现在这般。”那女子待他说完,不禁说道。
小鱼虽因她抬手而将他面色看不完全,却能自她语调之中听出她的调笑,他扬眉咧嘴一笑,心道:“思绪放开后的小鱼可是很恐怖的。”想罢,他遂接她话道:“现在,是哪般?”
“油嘴滑舌,巧舌如簧。”
小鱼听罢,仍是面目含笑,语调徐徐而道:“我甫上船时,你也不是方才那般。”
语罢,那女子只是螓首略低转仰望为远眺,却不接他话茬。然小鱼似是早料到会是如此,他自接道:“原以为,你是娇羞拘谨,不谙世事。其实,是那落落大方,人情练达的性子。”
此话一出,那女子仍是不理他,却玉面噙笑,左右环顾,赏着长留湖岸之景。
“我听那说书人所说,妖是无名字的,那你...来这武安...便要取名...那妖是怎地有名字的?”他右手伸入水中悠悠划水,腰微躬着跟着左右摇晃。他看着水中自己起伏的身影,徐徐问道。
那女子见他用手划拨着湖水。亦是曲腿而坐,俯身将手伸入水中,那湖水粼粼映照,于她绝美的面庞之上抹了一层金黄。她五指入水轻拨,好似那洁白如玉的削葱在水中轻轻划拉。一会儿后,她方道:“若看到一景或是一物又甚是喜爱便以它为名喽。”
小鱼一听此话,手倏忽凝滞片刻便又划拉起来,他眼珠随意转动不知打着什么主意。须臾,他止住眼球,而后眼神涣散起来,思绪渐已至远方,悠然道:“说到这,我忽而忆起我以往便有一景,至今犹然在目。”他已全然沉浸在思绪之中,未注意四周景致。
“那日,暮色已浓,流萤在空中舞动。那草上,花上,石间,它们纷乱繁杂却留下道道宽阔的光幕,令人好似置入浩瀚星海中,煞是奇异梦幻。到如今,那时隐时现的弧线仍偶尔浮现在我梦中。那时,我无力瘫软于老爹怀中,仰望那浩瀚的星海。那流萤不断于我眼前掠过。而后,我竟晕晕乎乎,忽而分不清微光点点是那天上的星辰还是眼前的萤火。我老爹打渔都不知多少年喽,那眼疾手快我是拍马难及。当时你是不知那蚊虫有多泛滥,老爹拿着把烂蒲扇,硬是未让那蚊虫近我一次。只是不久,老爹便离我而去了。哎,忘不了,忘不了啊。怎地能忘得了?”他将那往事娓娓道来。湖中,那波浪起伏弄皱他时喜时叹,神飞色动的面庞。然而,自那眼中看去,那极致的温柔却总是在那挥之不去。二人静默,时光似于此时停滞了下来。未几,他抬头睨她一眼,又低头轻划着水,语调轻轻,问道:“你呢?”
然而,她却忽而没了声音。他疑惑抬头,眼前,哪还有那曼妙轻盈的身影。他猝然站起环顾,便见那女子步履轻盈正于人群中穿梭。小鱼急穿上鞋向她追去,待小鱼追至她身旁,他已是汗湿沾襟。又待小鱼气息喘匀,他随着那女子紧盯她侧脸,道:“姑娘,你呢?”
那女子眼含秋波,睨了他一眼,而后启唇轻吐,应他却显得莫名其妙。只听她道:“花止。”语罢,她复而回头提步而去。
“何时...我也能...听你...说说。”小鱼看她步伐愈快,急随着她,道。
“三日后,我仍会来此。”那花止回头看他,向他行了一礼。自小鱼方才拆穿她性格,而后她便直是一副了无浪漫纯真,略带清冷的模样。然而,当她礼罢,螓首微抬,却是双眉细长高扬如开弓,眼角钝圆低伏成勾月,嘴角丰润上仰似橘瓣。此时,便如那日出东方,冰消雪融;春回大地,草长莺飞。她的笑,烂漫天真,似携有一种穿透力,透至小鱼心头。此刻,他豁然开朗,竟不由欲急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他得了回应,又见她行礼,便心中了然。他遂如此站着,目视着。
她已走得很远很远,而那感觉在他心头起伏,直是在那,挥之不去。
小鱼回客栈。一路上,他心不在焉,恍恍惚惚,连着撞了几人。他也是不顾,继而前行。那几人本上前欲找他理论,然方至他前,却看他时而低头发笑,时而抬头皱眉抿嘴,作沉吟状,又看他衣衫凌乱,皱皱巴巴,以为疯子,便慌退至一旁让他离去。待小鱼入客栈,便想着先行去李玄冥住处探明情况,然方到门前欲敲门,却又怕惊扰了她休息,便想着晚上吃饭后再问询问询。他回至自己房中,将已干透的衣物换下,沐浴一番,便上了床。他如今满脑子皆是花止的音容笑貌。那种仍活跃在心头的感觉,弄得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终是没了办法,便意淫着拥她入怀,此法果真见效,那感觉不觉便淡了下来,而后,不知不觉,他便睡下了。
傍晚,夜幕悄然降临,小鱼、李凡、李玄冥三人正围坐吃饭。忽而一阵嘈杂之声自门外而来,只听那声道:“先生,我求你,您便听我一次。如今情况大不一样,那儿着实太过危险。”
“好好好,你放开放开,不是已到了么,你还怕我跑了?不过,明日,你别再拖我过来。我在那山间野地上睡惯了,再睡你这罗枕锦衾,着实睡不踏实。”此话一落,三人便见那吴山水与那游医推拉着进了三人屋。
二人见三人正吃着,亦找凳子坐下。那游医本寻小鱼与李玄冥之间一空凳而坐,想着被他聒噪着脑仁疼,便寻了那处清净清净。谁知那吴山水似狗皮膏药,甩亦甩不掉,竟搬个凳子于小鱼身旁,与他换了座。
“先生,我不是与你说了么。如今不太平,我等已被人盯上。您可不能拿性命当儿戏啊,您想你若出事,那多少人的病皆不能得到治愈。您可不是那种会做些得不偿失之事的人。”那吴山水方坐定,便伸头靠近他,蹙眉抿嘴,急切道。
那游医正伸手夹了一筷子,正欲往口里送。一听此话,他止住抬手低头,道:“我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他们伤不了我。你真当我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是在玩闹么?”
“先生——”
“他们当然伤不了先生,恐怕我等还得感谢先生。”李凡听二人絮絮叨叨争个没完,又闻那二人正说到他心头所想,便不由打断道。吴山水听他话语,心头疑惑,便朝他望去。只见他端坐凳上,放下手中筷子,而后持杯抬手将酒一饮而尽。他面容看不出是何表情,只是紧盯着手中不停摆弄着的空杯。
那游医坐那拿起筷子便直是一口一口往口中送着,待听完李凡所说,动作未停亦只是轻扬眉头,略弯嘴角,露出一副微笑不语的模样。
“先生,叶府已派人送来消息,那樊清今早醒来,被桌上一血淋淋的头颅吓得一口气不顺,至今昏迷不醒。”李凡感觉那游医似无应他之意,仍是眼神随着手中空杯而动,自顾说道。
此话一落,那游医还未有反应,三人听罢却皆是双目圆瞪,心海翻腾。
“你的意思是,有人因昨日之事,便予了他一个教训?”那吴山水内心急切,遂抢着二人前头道。
此话一落,李凡终是有了动作,只见他将空杯置于桌上摩挲着,同时转头看那游医。他见那游医听完此话神色自若,不由凝眼紧盯他那平易近人的双目,道:“也就说明,除我们,叶府,樊府之外,此事还有另一势力参与。”他话到此略微凝滞。期间他将头移近看那游医,那瞳仁因近距离的凝视而张大,兼之其窝陷的上眼眸。众人视之,凌厉非凡。而后他又开口,道:“我等甫自穷乡僻壤而来,一未结交那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二无富可敌国的银钱可供花费。那,先生您说,这所谓的入那能压的叶家翻身不得,于此时如日中天的樊府如入无人之境的人物,究竟为谁而来?”
那游医本一筷接着一筷悠然的吃着,待他一筷入嘴,却见众人皆偏头紧盯他。他眉头微蹙,面露不解,未几,待他细细酝酿李凡神色与话语,不禁眉头低伏成八字,眼皮耷拉,扁嘴鼓颊,一副苦笑不已的模样,道:“你等是怀疑那人与我有关?”他兀自摇头,眼皮上扬,睁大眼睛,轻叹一声,又道:“我若是有那能耐,何必穿的如此破烂,日日被天席地,为了一日温饱,去那西城予人看病。”
“那你方才...为何...说您有办法对付他们。”那吴山水听他说完,便急不可耐,问道。
“医者,凡习过解毒之术,便必了解毒物性质。何人不懂些施毒之术?自你看来,我这般医术,有几个人,能近我身旁谋害于我?”此话虽有道理,然那游医抬头看众人,他们却皆是一副蹙眉凝眼审视的模样。他无奈,不禁摇头自顾吃了起来。
小鱼见众人猜疑使气氛有些凝重,便开口朗声道:“不论如何,如今我等处境亦已安全,与其你猜我疑,还不如将心思置于各自要事之上。”
“是啊,于此浪费心思也论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便各自着手眼前之事。”李玄冥亦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待听罢小鱼所说,亦是附和道。吴山水也是点头不已,而后招呼众人吃饭。期间,尽管李玄冥笑语欢声不断,却仍是让李凡察觉到端倪。待众人吃完,李玄冥感觉李凡时不时朝自己看上一眼,心中忐忑,遂起身告辞先行回房了。此时,随着李玄冥的离去,气氛复又变得微妙起来。小鱼左顾右盼,见李凡低头摩挲杯子,自顾喝着茶水,又见吴山水与游医聊得兴起,便也起身离去。二人看他动作,也随着他出了门。此时,身后却有声徐徐传来。
“此地是南月国都武安,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小心驶得万年船。您还是多加小心,别在阴沟里翻船才是。”此话一出,三人皆停步立于原地。二人转头看那游医神色,只见那游医慈眉轻扬,善目微眯,噙着浅笑而后提步离去。小鱼转头看李凡仍是低头紧盯手中正摩挲的酒杯,兀自摇头。二人离去。风拂来,灯火摇曳。昏黄之中,仅有李凡孤身一人,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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