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沉寂下

二人便是这般静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忽而停笔抬头，也如花止那样回视着她。

花止见他看来，遂将那圆润精致转过，眺望着长留湖景，嘴角眉梢，都带着浅笑。然而，她倏忽颦起那细长黛眉，凝起那摄魂的眼眸，不解地睨着他。原来，小鱼像是着了魔一样，仍是方才那样看着她，一眼未眨。

“你要画便专心致志，为何总是看着我？”

“为何？”他听她言语，不禁扬眉瞪眼，一副惊异的模样，而后开口道。“没想到花先生你心思缜密，聪颖过人，竟能问出连垂髫小儿都能答得出来的问题。”

他见她挑着娥眉，微眯着美眸，翘着嘴角，一副盯他不语的浅笑模样。不禁也是浅笑着，问道：“怎么，不信？”

须臾，他见她玉面神色未变，于是转头望向一处，道：“你看。”

花止遂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便见行舟之上，有一孩童扎着个可爱的小辫子，探着头正在那覷着自己。那孩童见那姐姐望来，蓦地将头缩了回去。花止见状，便转过螓首又是睨他，脱口道：“可是，你不一样。”

此话一出，就在花止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为何说出这话。小鱼已是倏忽转头，正视她双眸。静默片刻，他忽而扬眉眯眼，浅笑着向她徐徐靠近。

他直是一副胸有成竹，调笑她的模样。其实，只有他心里清楚，那一切都是按着书上来的。此时，他内心忐忑，双手早已颤抖不已，唯恐这幅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唐突了佳人。方才他也只是头脑一热便凑了上去，然而，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于是便顺势靠了过去。

“书啊书，切勿欺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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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春日已收拾好行装，准备悄然而去。那脍炙人口的柔情蜜意蓬勃迸发的季节已渐渐逝去。然在此时，却有一处，爱情的心草正在疯长。

那白皙圆润的鼻头近在咫尺，那徐徐渐粗的喘息似乎夹杂着百花的芬芳，扑面而来。然而，十分要命的是，那阵阵喘动的热气一直撩拨着他骚动的内心。更要命的是，她眼眸晶莹似泛起阵阵秋水，予他一种楚楚怜人之感，使他内心的火苗正肆意窜动。最要命的是，她那细巧的皓齿时不时还将那红润的嘴唇咬上一口。丰润的嘴唇遂变得娇艳欲滴。看罢，那欲望的野火已成燎原之势，席卷而来。

二人直是如此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那抹红润忽而消失不见了。

因为，它已被含入了嘴中。

他脑袋空空毫无思绪，心头像有一阵暖风渐起，而后席卷周身，令他无比温暖。之后，那股暖风竟开始肆掠起来，引得他浑身燥热。因为，他看见花止悄然闭上了眼眸。美人在前，任君采撷，兼之脑中毫无思绪，欲望开始滋长顷刻间压制了理智。他忽而将手探上她娇躯之上。她的身躯柔软，虽隔着衣服，小鱼也已想象得到肌肤的细腻滑嫩，还有...。他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倏忽自他腰间传来，他疼的猛地放开了他的唇，然后直是在那惨呼着。花止蓦地睁开美眸，先低头轻抬柔荑端详，而后转动明眸，对他嫣然笑着。

待疼痛渐缓，小鱼便抬头看她幸灾乐祸模样。待他定睛，他忽而舒眉展眼，眼眸中没有了不解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欣慰。

因为，他看到，两座青山高耸，两弯月牙勾悬，两片蝶翅亮丽，两汪春水潺潺，一块琼脂细腻，两片桃瓣粉嫩，两颗樱桃娇艳，一面瓜子嫣然。仿若，连青丝也能感受到她的欢快，在空中肆意飘舞。他见过她的巧笑嫣然，也见过她的浅笑莞尔。然而，他却从未有今日这般深刻，因为，有一种感觉自她的心头油然而生，承载在她那俏脸的明媚之上，穿透进他的内心。

它给予他一种自信。她害羞了，这次，便是真的害羞了。

她的眉，她的眸，她的朱唇，她的脖颈...。都逃不过他极力凝神的眼眸。而后，他目光呆滞，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船在暧昧萌发的氛围中靠了岸。小鱼先下了船，待花止也下后，忽而躬腰向花止一揖，道：“多谢先生今日教学生作画，授业之情无以为报。”他本是心中豁然不禁想装腔作势引她高兴，谁知他既未得到回应，又抬头一看，花止立于原地未动直是在那浅笑着看他。

“你故意的，对不对？”一声在静默与不解中突兀响起。

此话一出，他不禁蹙眉凝眼，面露不解。他直是那般看着花止玉面嫣然。须臾，他忽而睁大眼眸，面露恍然，随后扬眉咧嘴，粲然大笑起来。然后，他蓦地伸出手，眼里泛起浓浓的温柔。于是，那细腻滑嫩便到了他的手中。

今日的夜晚，对于小鱼来说，注定不会平静。对于吴山水来说，当然也是。

发丝凌乱，大汗淋漓，眼中无神，嘴唇反复抿动，胸口上下起伏，剧烈地喘着气。失眠与惊醒对他来说已不足为奇。从他此时的脸色可以看出，梦魇似乎又一次侵蚀了他的内心，他似乎又回到以往那般状态。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吴山水正盘坐在席上瑟瑟发抖，有一声突兀自游医那处而起。然而，那游医虽对他说了一句，却没有转头看他。

“师父，没有，我只是有些冷。”吴山水见惊醒了他，不禁仓皇失措起来。然而，他看那游医未转身不禁暗舒一口气，而后忙应他道。

“嗯。那多盖些，小心着凉喽。说不定明日人便多了起来，到时候我可还得顾及你。”那游医听他说完，静默片刻，便接他话道。

“是，师父。”他佯装镇定应了那游医一声，而后直是盯着那游医，看他没了声响，便又暗舒一口气。而后，梦魇在不觉中倏忽又至。他复又面色痛苦，周身颤抖，却仍是紧盯那游医，强忍着不出声。

翌日，理想虽然很美好，然而现实却是很残酷。今早，还是没有几人前来。一大清早，那游医便看见吴山水心力交瘁的模样，蓦地拧眉凝眼，鼓鼻抿嘴，露出一副又是失望又是悲愤的神色。然而，他却仍是未作一声。

时至正午，二人依照惯例躺在椅上休憩着。那游医突兀开口，一声将静默打破。只听他道：“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那声说的缓慢夹着明显的怒气，使得吴山水猛地自椅上弹了起来，在他面前躬腰站着。他自顾低头沉吟。而后，他蓦地开口，带着坚定，应他道：“没有，师父。”

这一次，没人再回应。时间悄然流逝，他脸色自纠结转为痛苦。许久，他见师父仍是没有反应，以为他已睡着，便悄声退下端面去了。

吴山水端着两碗面正在路上走着。不知何时，他突兀拧眉凝眼，快步向前跑去。原来，那设摊处熙熙攘攘。人皆围作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吴山水挤进人群，便看见前几日带着孩子前来的那男子跪在师父面前，正哭诉着什么。那男子一看骚动的人群中突兀出现的那道身影，便急伸着手指着他，激动道：“我有眼不是泰山啊，我真是有眼不是泰山啊。前几日，这位小师傅便说这里有位神医行医济世，不收银钱。我还瞻前顾后，怀疑他的好意。过了几日，医馆皆说我孩儿没得救了，还是这位小师傅找到我。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啊，却仍在怀疑他的好意。”话到此，他早已涕泗横流，在那自责不已。须臾，他忽而扬眉瞪眼，想到了什么，而后便将手伸入怀着掏出一物，递于吴山水面前。接着道：“我真是个畜生。我当时怎么会收了你的钱。分明是我孩儿患了病，却让这小师傅掏钱求我，这世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是畜生是什么？”

众人听他话语，皆彼此覷着，纷纷议论起来。

他自顾在那呼天抢地，一副后悔不跌的模样。那游医听罢，不禁深深看了吴山水一眼，便转头上前扶他，道：“那江湖郎中本就不可信。那般情境你提着个小心有什么错？”他将那男子扶了起来，而后又在拍了拍他衣上尘土，又道：“我问你一句？你心中定是极恨那不收你的医馆的，是么？”

此话一落，那男子便忽而鼓鼻瞪眼，咬牙切齿，而后道：“恨，当然恨。我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的医馆便是食人的地方，哪里还会医人？”

“那，若是此地没有我，抑或是你那孩子我没给你治好。那将如何？”此话一出，不仅是那男子突兀由龇牙咧嘴的恨厉模样渐渐成了低头沉吟，便是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而后人声渐稀，最后静默不语。

“而后，孩子没救活，医馆让你愈加痛恨。”他见那男子直是在那低头沉吟，而后抬头环顾四周，待他把众人看遍，蓦地开口，语调徐徐，却振聋发聩。只听他又道。“最后，又有一个与你一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哭丧着医馆是个吃人的地方。是不是？”语罢，他直是这般看着那男子，那男子本就心中有愧，不禁愈是低头，不敢做声。

“你可否愿意听我说一句？”静默片刻，那男子忽然听他说出此话，不禁疑惑他为何如此问自己，却也未在意，只是猛地抬头看他，直点着头。然而他一抬头，却注意到，那游医环顾左右并未看他。

“无论怎么辱骂，痛恨。结局却都没能改变。这便是我们想要的么？”说到此，他才将眼睛移至那男子身上，深深地看着他，而后接着道。“若是我今日没将你孩子治好，尽管你分文未付给我，你是何感受？”语罢，此地静默无声，落针可闻。他见众人眼中无神，皆沉吟起来，等待片刻，又道：“若将你换做我，你明白了其中关节，你会作何选择？”

短短的三问接踵而至，然而在众人心中，却一个比一个难以作答。于是，他们直是在那静默地思忖着。

“我并非想向大家哭诉。我仅想告诉大家，一味的指责埋怨只会让局面更糟，相互的理解与宽容才对众人有利。”到了此时，他才终于改了言语，向着众人道。

那男子听他说完，思忖片刻，竟曲腿蓦地跪了下来。他抑制不住激动，直是在地上磕着头，语带哭腔，道：“先生。往日，若你说出这话，我定不屑一顾，然而，今日之事，切身体会，让我受益匪浅。日后，你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

那游医听罢，便又忙将他扶起。那男子本已站了起来，神色也已趋于平静。然而片刻后，他突兀眉头高扬，双目圆睁，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

原来，那游医突兀躬腰向他一揖。他呆滞片刻，便忙扶起游医。可是，众人皆只是瞟了一眼，便将眼神移至一处。因为，一处，吴山水也学着他师父模样，向着人群各个方位一一作揖。

他瘦削的姿态，印在了众人深深的目光中，也印在，游医温柔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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