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ordSystem鱼龙镇剑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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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养虎为患

盖校尉故意养虎为患,任由飞羡鱼和李瑶天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故意让他们以白丁之身挑衅整个刺史府,成为整个折冲府的敌人,但又处处打压钳制和掣肘。

不知道的是每次遭遇危险,哪怕杀人灭口,做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仍是驻守遭人监视、提防和告发,仿佛是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处处遭灾。

“身在官场,人在曹营,心在汉,这就是不忠!”崔旅帅笃定,飞羡鱼这个“异己”一定是有人做局,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他绝对是有些人不放心自己,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桩子”。

到时候,等飞羡鱼这颗“毒瘤”长大了、长熟了,再让自己的侄子盖骁虎把他给“挤掉。”解决他们,以此为目的好为自己的侄子盖骁虎铺路。可以说,盖校尉这是在故意“养狼。”

虽然这需要很长的一顿时间来布局,但是无所谓,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折冲府卫士能蹦哒到哪去?

所以,其实到头来飞羡鱼的每一步都是错,无论他怎么选择,只要他还在这个囚笼之中,他就没有自我选择的机会。他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李瑶天跟着飞羡鱼和折冲府的一帮兄弟们冲出来了,他们要和刺史府的残敌一较高下!

“轰!”猛然间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再次爆起的巨大的烟雾和冲天的火光!巨大的爆炸把所有人都吞没了!飞羡鱼已经叫这巨大的炮火声震得蒙住了。

其实到头来飞羡鱼的每一步都是错,无论他怎么选择,只要他还在这个囚笼之中,他就没有自我选择的机会。除非他逃离这个樊篱,逃出生天,否则他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李瑶天跟着飞羡鱼和折冲府的一帮兄弟们冲出来了,他们要和刺史府的一帮残渣们一较高下!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选择,鱼死网破!

“獠奴!无智无信的贼徒!匹夫!阉犬猪狗辈!”李瑶天破口大骂,他骂的是盖城等一班人,什么难听他骂什么,而且越难听越骂的欢。

“轰!”猛然间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再次爆起的巨大的烟雾和冲天的火光!外面的炮火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巨大的爆炸再次把所有人都吞没了!

震耳欲聋的,震得人脑袋脑袋发懵,

剧烈的爆炸让飞羡鱼陷入了一瞬间的昏迷……刚想站住脚,一颗炮弹在他身后不远处爆炸……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就被炸飞了。

焦土崩裂,热浪翻空。到处都是断肢残骸,到处都是鬼哭狼嚎,到处都是挣扎求救,血肉横飞,皮焦骨裂……

一片炼狱场景。

李瑶天在他后面骂什么,飞羡鱼也听不到了……

飞羡鱼被炸翻,狠狠地摔在地上,后背被炸的皮开肉绽,但是此时他还沉浸在短暂的幻觉之中。

有他喊疼的时候。

在梦中,他晃晃悠悠的,似乎是回到了过去的老家。

那是一个疾风劲马、铁血黄沙的北方边城。

戈壁,沙暴。

大漠,瀚海。

极北,边城。

流浪,食不果腹,漂泊无依……

飞羡鱼小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出生。

据说,他的家族为了避难,百年之前就已经逃到了这个地方。他的父亲跟随整个一个偌大的家族为了逃避整个帝国的苦苦追杀和灭门,经历过改名换姓,隐藏已经成为历史的身份,努力忘记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去所有的一切……远走他乡往北地遁逃。

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不是获罪入狱就是被抓去服刑服役。他的家族的苦役抽丁远比当地其他人家多,不但如此,当地的人家没有愿意搭理他们的。因为知道这是获罪被贬至此地,因为谋反失败永远圈禁、十恶不赦的人家,所以没有人敢和他们家交往。这种日子没完没了,永远不见天日,永远不能翻身。

即使选择主动投降,帝国也从来没有想过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从来没有。

戈壁并不是完全由沙子覆盖形成的沙漠,其土质大半为沙砾,地表坚硬,气候干燥,雨量少,风力大,早晚温差大,不适定居。

一转脸,狂风骤临。

风越来越大,沙尘扬起的越来越激烈。

却在这时,一队人马已经悄无声息地停驻在沙漠里。他们在等待沙暴的结束,然后好继续行路。

眼睛早已经睁不开了,甚至站都站不起来。所有人把战马和驮驴安顿好,然后或匍匐,或蜷缩着,尽量减少阻风面,就老老实实的那么趴在地上,等待沙尘暴过去。

灰天暗地,铁骑,旌旗,遮天蔽日。

风打透战甲的铁片,

战马在夕阳下悲鸣。

是帝国派来御边的折冲府铁骑。

飞羡鱼仰头看天,他看看父亲,又看看自己,他说:“我也想去入府参军!”

“……好!”

“入府参军虽然不是什么体面事情,但是最起码能混口饭吃。”阿娘如是说,也不知是真心还是随口说说。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换防驻守边兵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要和他们一样。

直到现在……

他为啥要陷害自己?飞羡鱼曾经也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看来,是为了灭口和推卸责任。

只要我死飞羡鱼了,那之前发生过的任何事情就都跟折冲府没关系,因为死无对证。

只要我死飞羡鱼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的整个家族,原谅他们曾经犯过的错。

想得太简单了。

是的,没错,他想得没错。

…………

盖校尉本来先是打算假意派遣飞羡鱼外出执行任务,再去给刺史府的人通风报信,故意把飞羡鱼的行踪透露给他们,让刺史府的人在半路劫杀,意欲将所有罪名全都推给飞羡鱼这个“将死之人”,到时候再给他加上一个公报私仇,借机杀人的罪名。这也是崔旅帅的建议。

反正也是被贬黜的罪民的后代,死了也没人在乎。

这样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扔了就扔了。

至少这一点从刚开始是这么想的。

眼看现在的局面不受自己控制,盖校尉和崔旅帅马上开始想新的办法了。

飞羡鱼竟然还能反杀一波,轻轻松松的逃了回来。

回来是回来了,但是只有飞羡鱼和李瑶天等少数几人活着回来。

是左江澜把他们几个人送回来的。

“现在飞羡鱼明面上还是折冲府的人,我左江阑就不相信了,有我这神杀天的靠山面子在这,你们这些人敢对飞羡鱼有什么小动作。”

左江澜这么想。

盖校尉和崔旅帅都认识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选择了闭嘴。

跟着飞羡鱼一起去的手下一口咬定是刺史府贼喊捉贼,倒打了一耙。

这话在场的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崔旅帅出声询问道:“这……人已重伤,就算是出门摔死,毕竟是我们的人——”

盖校尉斜了他一眼,崔旅帅马上识趣的闭嘴安静下来。

“你想说什么?嗯?飞羡鱼是在去往刺史府的路上遭人暗算!中了别人的招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啊?还有什么好说的!”盖校尉越想越来气,跳着脚叫骂起来。

“可这……”手下人看了看受伤昏迷,被人安放在辇舆上的飞羡鱼,惴惴不安,小声的禀报盖校尉:“总得有人出面担下这个责任吧?”

“谁来担这个责任?是去刺史府的路上出的事!谁来担这个!”

所有人心明眼净,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并表示明白了。

既然有人开了口,那我就只需要顺着他点头就好了。

崔旅帅出面派人客客气气亲自出门相送,给足了左江澜面子,大张旗鼓的送走了左江澜等人。

转回头盖校尉就以此为借口又趁机将此事判为是刺史府寻机报复,并将飞羡鱼定为滥用私权,结交朋党,使同僚陷没丧倾(坑害),再次给他定了罪。

天还没亮,飞羡鱼就先进了牢房。

找飞羡鱼当替罪羊,一旦出事,先把这颗小卒子弃了。这是盖校尉和崔旅帅在密室达成的共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赖人专找懒马骑。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其实都有一条心照不宣的铁律,而且用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那就是互相利用。你有这个价值我就愿意与你结交。

残酷是吧?偏激是吧?但这是事实。

…………

“不妄言生死,不信富贵由天!”

飞羡鱼只想更好的活着,所以他暗中投靠了神杀天。

飞羡鱼只想更好的活着,所以他甘愿成为一颗弃子。

飞羡鱼只想更好的活着,所以他身受凌辱却面无愧色。

他只是想活着。

只是为了好好活着,他成了神杀天安排在折冲府的暗桩。只为了好好活着,他和诸兄弟骨肉分离,天涯路远,沦落四方。只是为了好好活着,他成了各方势力互相逐鹿争霸的牺牲品,倾轧、打击、陷害,甚至随时都准备将其抛弃。

但只因为他和他的家族曾经,很久以前的曾经,背负着叛徒的罪名,所以只有入府立功才是真正的出路。正名立身,成家立业,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为了活着,为了立身,他曾经远走西域,去过天山,也曾经去过北方边境。

死人堆里睡过觉,界山达坂撒过尿。

极北无常夜,头顶三尺雪。

…………

他这么拼命,也都只是想立命安身而已。

但只因为他和他的家族曾经,很久以前的曾经,背负着叛徒的罪名,所以只有入府立功才是真正的出路。正名立身,成家立业,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飞羡鱼从一开始就背叛了自己的主公,选择投靠神杀天。甚至为了顺利卧底,他杀害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灭口,“心甘情愿”的潜伏在折冲府当间谍。

这些,李瑶天多少知道一点,所以,眼看着狼狈不堪、蓬头垢面,后背上还带着伤的飞羡鱼被带走,他一脸漠然,没有任何反抗。

再次进了大牢的飞羡鱼这次过得倒不错,毕竟还有碗托和驴肉可以吃,㧟上一勺芝麻酱,那味道,绝了!他人是后半夜被抓进来的,结果还没到第二天中午就有人给他送饭了。飞羡鱼这边刚刚睡醒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刚坐下,牢里的狱卒小老头儿又是敬酒又是奉茶的,还一再解释说酒菜里没毒,但是飞羡鱼一向滴酒不沾,他对此事也不感兴趣,这个时候啊他只顾甩开腮帮子猛吃肉。

盖校尉甚至派人偷偷地摸进地牢给飞羡鱼送金又送银,威逼利诱外加好言相劝,说的天花乱坠,说的飞羡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的他都快信了。

为的是让他提供一份“不会牵扯到别人,也有利于你自己”的供状词。

对,确实是“有利于”自己,但是是有利于盖校尉他自己的。

没有用的弃子,那就扔了。

“那就弃了!”崔旅帅发泄似的甩了一句,就环起双臂不再说话了。

飞羡鱼懒得去管。

曾经恬不知耻的周漪漪一直以“大一学姐”自居(对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弟来说确实是),从高中部直接跳级到大一,虽然背后老是有人在说是王老师靠着梁奇溟爸爸的大腿,她背后有人。但是周漪漪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在高中部呆了仨月,赶上三次月考,每一次都是全校第一,一次是撞上了,两次是运气,那第三次又该怎么解释呢?所以所有人,大家在那一次之后都很默契的一起哑火了。

后来,周漪漪就顺利的一下子连跳了好几级,从梁奇溟的同班同学变成了他的学姐。

现在的周漪漪,啊不,按照她现在的身份和名字,应该叫她周渔晚,却在装疯卖傻,为了活命,为了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周漪漪开始了花样作死的尝试:

她听这个看似是古代时间线上的阿娘说,自己是想跳河寻死被那个叫什么逄圣的神医给救回来了,然后穿越剧看多了,被给各种白痴智障脑残神经质的泡沫剧情节摧残了智商,脑洞大开的周漪漪竟然想要再次跳河——她想看看自己如果回到穿越过来的地点,跳进去能不能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嗯,我们祝她好运吧。

抬眼看,我们的周漪漪小姐姐……啊不!周渔晚!她登时眼前一亮,水粼粼亮晶晶的河面,就像眨着眼睛的少年,让人舒爽,憋了一口气,小女娃拔腿就往冰凉的河水里迈......她叫水扎得直吸凉气,一步……两步……整个身体慢慢没进水里……直到河面微波无澜……

周漪漪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下沉……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

巨大的惊慌之下,周漪漪发疯般的甩开了这个人的钳制,睁开眼站稳脚定睛一瞧,原来是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什么“神医”,她还记得,这个人叫“逄圣”。

周漪漪怔愣愣的,一低头,浑身湿透,古代服饰粗陋而冗长,套在身上就像麻袋一样的衣服,现在已经贴附在身上,自己的身材毫无保留的被眼前这个人看清了!

“轰”的一下,周漪漪未施粉黛的小脸便成了酱紫色,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啪”的一巴掌,恼羞成怒的周漪漪狠狠地扇了逄圣一个大耳刮子,打的“啪啪”响!

耳朵“嗡嗡”直响,但是另有任务在身的逄圣不敢多说话,他只能哭笑不得的捂着脸,眼睛眨都不眨,继续冒着挨打的风险盯着这个女孩看——逄圣首先要确认这个女孩子的记忆是否删除干净了,不能有存余,不然以后的任务工作会有麻烦。

“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

“是我救了你!我现在也是在救你。”

“我知道!”

“还记得你为什么落水吗?”

“我知道!那个伯母跟我说了!”

“你管你阿娘叫‘伯母’吗?那可是你阿娘啊!”

“谁是我阿娘?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我原来的世界!”

察觉到不对劲,逄圣脸色变得很难看,冷汗直流,

“你……你……你……你你你你……居然都不认你阿娘了吗?”

“谁是我阿娘?我妈姓王!王童!她是个大学老师!在我们的那个世界!我们都管自己的亲生母亲叫妈妈!”

周漪漪跳着脚大叫道,脸都憋的通红。

“你不是……失忆了吗?”大惊失色的逄圣都有点吓傻了,他差点没站稳一屁股坐进水里。

“谁说老娘失忆了?”

“你……你?你难道还记得未来的事?”

“未来的事?未来的什么事?你知道未来的事?那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周漪漪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追问道。

“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删除了你的记忆!”逄圣吓得连连摆手

“你已经删除了我的记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删除我的记忆?你是什么人?”

“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要删除我的记忆?你究竟是什么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难道这都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吗?难道这都是我的幻觉吗?这都是些什么鬼把戏?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这里是哪里?”

“你真的……还记得所有的事情吗?”

“是……”

“我的记忆删除手术居然在你身上不好用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周漪漪!你别想骗我!更别想糊弄我!”

这个世界,周而复始,一而再再而三,然后循环往复……我就是你,你也有可能是他,他又有可能是我,然后,互相交替、颠倒、轮回、重复。不要觉得似曾相识,因为我曾经就做过和你一样的事情。

有时候记忆会欺骗你,因为你不是万年历,只要是人,总会出错,但是有时候人的记忆真的会吓死个人。

“你到底是谁?”

“我叫逄圣……我是……你的后代!”

“什么——”周漪漪惊叫到!

“我来带你回去!你是我平生所见唯一一个时间抹除术对你无效的人!我必须带你回去见我的主神!让他来处理你的事情!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去!不然你现在所处的这条时间线将因为你的存在而彻底崩塌毁灭!”

“崩塌毁灭……?”

“对!等你走了,我会留下来抹除你留在这里所造成的所有时间记忆!你必须跟我走!不然你将亲手害死这个时间线上的所有人!是你给这条时间线造成了极其危险的混乱!要是不想看见所有人因为你而一个个的死去,那你就得跟我一起立刻回去!”

逄圣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得周漪漪不敢说话,只能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好……”

周漪漪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所有计划的实施……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我的后代吗?”

“是的……没错!不过在我的那个世界,我还有另一个名字——逆暴坏!”

“逆——暴——坏?”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奇迹,一个可怕的存在。

在逄圣还没赶回到密迹之境的镜空界之前,这里的主人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时间之神打死都没料到,区区的人类世界,竟然有像周漪漪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异能者,这种无惧时间运转,随意控制、甚至是引发时空混乱的超能力者,居然没有发现过,并且也没有被报备在案,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神就是神,想做什么都太简单了,一旦遇到什么挫折或者是迷惑,就会因为无法理解而陷进去很难自拔。

时间之神面子上挂不住,更生气的是,逄圣都解决不了这么一个小丫头!

说白了逄圣就是一个区区的时间残影,被时间之神复制了一下就拿来用了。就像是克隆人,基因里有着巨大的缺陷,哪怕他再怎么活得像一个人,可到头来当你抓住他的本体细究起来,最后还是会发现,这只是一堆被复制出来的肉。

拷贝的东西,到最后它还是拷贝的,没有灵魂。

有没有可能,我们都只是宇宙间的一粒粒微尘,被复制出来的,一点点、一点点,拿来填充某一个整体。而我们自己本身,也不过只是一个个的细胞,不停的分裂、聚合,共同组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实体?

谁知道呢?

夜里,吃饱喝足了正在补觉的飞羡鱼忽然打一个激灵,“咣啷”一下站起来,也可能是起猛了,他猛地大喊了一声,就跟着了魔一样,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他摔倒的候“咚”的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是因为后背的伤口。

伤口不深,并不致命,但是伤口太大了,已经开始发炎了。

虽然这种时候他的伤口并不深,也并不致命,但是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处理一样会致死。

飞羡鱼现在是以犯人的身份入狱,没有盖校尉的点头,没人敢给他医治。说句不负责的话,没把他直接弃尸荒野就不错了。

另一方面,神杀天得到了藏在折冲府眼线的消息,马上出面向折冲府施压,要求释放飞羡鱼,也算是主动公开承认了飞羡鱼和神杀天的关系。

飞羡鱼身为神杀天潜伏折冲府的暗桩的这层身份一旦被点破,这三方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相当微妙:飞羡鱼作为一个间谍,同时身处于折冲府和神杀天两方势力角逐的视线中心。

飞羡鱼在牢里上吐下泻,浑身抽搐,撞邪了吗?

盖校尉闻讯赶来的时候,飞羡鱼在牢里已经吐得一泻千里,简直就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偌大的牢房里被飞羡鱼吐得到处都是,牢房里更是被他搞得臭不可闻,呆不下人,在外面都能闻到臭味。根本就进不去人。围观的众人皆捂口鼻远远绕开,都对他敬而远之,不过没啥,之前就是已经这样了,一直都是。

盖校尉用脚踢踢躺在地上,死人一样,甚至有些僵硬的,一动不动的飞羡鱼,试图想要叫醒他,却发现根本没有用。不是因为叫不醒,而是因为踢不动——飞羡鱼四肢僵硬,硬邦邦的瘫在地上,就像一个“大”字,铺成了一张人肉毯。

众人这才慌了,

盖校尉心下慌乱,又怕他在昏迷不醒,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牙关紧咬,再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或者是在无意识状态下不由自主的把呕吐物吞进去再给噎死,还特意找人给他收拾了一下(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估计怎么做都也已经太迟了)。

那被派来的侍婢无比嫌恶,还偷偷地朝飞羡鱼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十万个不情愿的迈了个大方步走进去。可惜这个大白眼飞羡鱼看不到。侍婢还亲自弯下腰给他翻了个身(以防不测),挪到一边去,转身收拾起来。

“你今天踢我的,我会十倍还你!”

飞羡鱼心里暗暗骂道。

三天两夜,连着被送进去两次,而且不仅是连着被送进去两次,还他娘挨了一脚,不愧是飞羡鱼。

不过飞羡鱼现在心里想的什么盖校尉并不知道,他无奈地闭着眼摇摇头,“走吧,我们就只能帮他到这里了,是生是死,接下来就只能靠他自己了!”说罢,没有一丝丝犹豫和停留,转头就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飞羡鱼躺在地上,好像是已经睡过一觉了。

牢房里,依旧那么冰冷,那么阴暗……

就在这黑暗里,飞羡鱼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东张西望,没有人注意到他,四下无人,甚至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不,除他之外。

他就是一个活鬼。

飞羡鱼从袖子里掏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木偶,手里拿着这么一个鬼东西,一直绕着巴掌大的狱室转圈圈。

脚踏罡步,口中默念密咒,直到七七四十九步之后,他手中的木偶发出了骇人的淡淡雾霭和近似人的吟唱声……

那浅浅淡淡的血红色迷雾弥漫发散,瞬间包裹住他的手,直至慢慢的包裹、缠绕住整条胳膊、甚至整个上半身,最后再困住他的全身。

…………

留下木偶替身留在牢房,飞羡鱼的真身飘然远翥而去。

飞羡鱼故意假装中毒昏迷不醒骗过所有人,其实暗地里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了。

京师长安,龙首塬,大唐帝都。

忽而一抬头,只见一尾灵鸢振翅而起,唳天惊云,向大地俯冲。

只一眨眼,这尾灵鸢已经飞掠过重玄门,玄武门、麟德殿、含光殿和大明宫驻防的御林军头顶上。

微一楞神,灵鸢早就振翅急转,在空中一个调头盘旋,改变了目标飞向了大明宫的正脊,“扑啦啦”的,转瞬之间就稳稳地落在向上弯曲的脊兽上。现在,整个大唐帝都的主宫殿群就全部收入眼下了。

灵鸢振翅。划破长空,最后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飞羡鱼的肩膀上。

这尾灵鸢正是飞羡鱼以通灵之术豢养的。

…………

帝都长安傲然矗立于龙首塬上,它不仅仅是整个大唐的帝都,也是大唐帝国的心脏,帝国最繁盛的地方。

长安帝都,皇城大明宫,整座帝城的中心和制高点——坐北朝南的主建筑,和含元殿不同,这里是皇帝处理日常朝政,进行朝议庭会的太极殿。

玉阶之上,坐北朝南,傲然高坐在帝祚的大唐皇帝陛下目光所至,正欲穷尽千里之外,却看不到自己的疆域边界。

大殿之上,正在举行朝议。

今天的朝议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关于先帝当年议而未决的那件悬案,事关前朝巨逆,叛国之臣的宇文家族,他们的残留后代,又有新的消息了。

“派人去门后,暗中调查一下这个宇文氏族的动向!”皇帝陛下声若洪钟,他悠然地道。

“臣以为……”有人出班启奏,向皇帝进言道:“宇文氏族蕞尔之势,毫末积累,无非蟊贼九流,无伤大体,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臣以为……”马上就有人出头反驳,打断了这个人文邹邹的话:“集腋成裘,且宇文氏族至今未灭,足见其根系繁茂,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不能小看!”

“臣以为……”叽哩哇啦的一下子炸开了锅,你一嘴我一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的朝堂之上,活脱脱的一个乡间集市。

“我……”圣人出声喝止,他刚要开口,堂下臣工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当今圣人面露一丝尴尬的微笑,却仍然保持着自己身为皇家的尊严:“卿等——无需再议,事情……就这么办吧!”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堂下的臣工序齿班排,山呼万岁,一件事关大逆不道的国事,被四句话就解决了。

自大狷狂的圣人,趋炎附势的臣工。

这个国家的边界无边无际,这片土地尘土飞扬却热情似火。

没有人发现,藏在繁盛之下,即将倾覆的危险。

刚才朝堂之上的对话飞羡鱼听得一清二楚,他轻蔑一笑,迎风而起,眨眼间散为飞灰。再看时,早已远去千里。

这个国家的边界无边无际,这片土地上尘土飞扬,百姓却热情似火。他们扬起自己高傲的头颅,挺立于斯。

没有人发现,藏在繁盛之下,即将倾覆的危险。

朝堂之上的对话被飞羡鱼的“泠鸢”探听得一清二楚,泠鸢飞回来,飞羡鱼也就知道的差不离了,他轻蔑地一笑,“呼”的一声,竟在眨眼之间化为飞尘迎风而去。

是折冲府的眼线,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李唐诸人已经开始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必须尽早做出反应。

而且现在,宋伊人这边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神杀天宫,又号称三十三天宫,遮遮掩掩的隐秘在离大唐帝都不远不近的终南山里。是神杀天的大本营。飞羡鱼让左江澜把宋伊人送到了这里。

神杀天的医士对这种不知名的奇毒无法辨认也无力解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伊人气息奄奄却无可奈何。

中了毒还在昏睡的宋伊人什么也不知道。

前两天是飞羡鱼一招手,他的一众手下就把宋伊人架上了牛车。飞羡鱼给她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现在不管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她都不会拒绝。

可是现在看看,好像并不是那样。

最起码她现在的结局就不太好。

这和她原本所幻想的样子可完全不一样。

睡梦之中的宋伊人特别乖巧,偶尔呢喃细语,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清的梦话。

一张稚嫩圆圆的小巧婴儿脸,白嫩里透着粉润的脸颊,浅浅淡淡、轻轻巧巧的眉毛,一双水灵灵,带着粉红桃花的大眼睛,两片薄薄的嘴唇,一笑起来,小嘴一咧,还会生出一对甜甜的酒窝,着实可爱。

这就是她,一个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纯美真挚的甜美少女。

可是现在,她却呆呆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恍惚,也曾被折磨的目光涣散呆滞,几无人形。这个时候的她没有意识,也不知是睡是醒。活脱脱像个女鬼一样。

飞羡鱼终于趁着往返的间隙,还有一点空暇时间,匆匆忙忙的赶回到了宋伊人的身边,看着她现在的样子飞羡鱼满怀愧疚,他不想看见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他悲从中来,紧抿着双唇,也却无可奈何。

看着怀里的人奄奄一息,因为一见钟情于是沉迷于是情深火海,因为沉沦爱河而痛苦到寻死觅活。一向自诩硬气的人,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飞羡鱼把宋伊人搂在怀里,孤傲的他说不出“我喜欢你,”

这种话,怀里盈盈一握的佳人早就气若游丝,他只能把她温柔的揽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你醒醒看看我,是我啊!”他摸着她的脸说,

“是我呀!”

飞羡鱼,这个男人现在真的是把自己的全部温柔都倾尽给了怀里的女孩。

“其实当初第一次见你,我就已经对你一见钟情了!我向你撒了谎,我用了一个卑劣的手段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想要留住你,可是现在我……却害了你!”

看着心爱的人受苦受难,飞羡鱼难受到胸口闷疼,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飞羡鱼满怀歉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过于悲伤,从而产生了极度激愤的情绪,飞羡鱼发起狠来:“我一定要治好你,我一定要让你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对你下黑手的人,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我要让他十倍偿还!”

刚回来没一会,仆从来传信儿,左司南要见他。

众议大堂。

“已经回来了吗?”捏着三尺细缕山羊胡须的左江南声细如丝,完全一副老儒打扮。

“是!”飞羡鱼沉声道。

“你已经被盯上了……”

“我知道了,已经确认了信息,折冲府的眼线早就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这次和刺史府大闹一场,身份暴露也无可避免。”

“那你就该回来了!”

“让我再等一等!”

“你等什么?不会再有人相信你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碍于您和折冲府盖城的情面,他暂时还是不会动我,只要他还是折冲府的校尉,他就不会动我。如果我出事,那他和我们的关系就会破裂,他的那些暗地里的勾搭就会被传得人尽皆知,等于他自己把自己的秘密广而告之。他在折冲府也就没办法再留下去了。”

“那你想干什么?”

“我要利用折冲府和刺史府的裂隙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是想报仇吧?”

“……”

“杀了盖城?为了你自己?这就是你想留在折冲府的原因?这就是你必须留在盖城身边的原因?”

“……”

面对左江南的苦苦追问,飞羡鱼始终一一言不发。

左江南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你是想报仇吗?你是想为自己的家族正名吧?”左江南再三追问。

“……”

神杀天的元老,自己的恩师,自己挚友(左江澜)的至亲。

“就为了这一己私怨?你就这么想报仇?”

“……”飞羡鱼始终沉默以对。

眼看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拧劲,左司南眼神中的杀气不禁一敛,收起了凛冽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

对于那个叫宋伊人的小女娃娃,左司南也是略有耳闻,飞羡鱼自作主张私自派人去牢里捞人救出宋伊人的事他也知道,左司南略一思索,便以猜到了八九分大概。

“除了这个女娃娃,给你一个月时间!了结你和折冲府的一切恩怨!”

“是,”飞羡鱼应声道。语气冷漠的似乎没有任何悲喜情绪。

晨读的总角儿童正在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朗读着李老君的《道德真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战国)李耳《道德经》

这句话的大意是“道”,如果可以用言语来说明,那么就不是永恒存在的道。

“名”,如果能够用语言来表述,那么就不是用来命名恒常之道的“名”。“无”,是自然界天地万物的本始。“有”,是宇宙万物产生的本源。所以要经常用“无”的状态,来观察万物之道,感悟其中道的奥妙。经常从“有”的角度思考万物,领悟其中道的诀窍。

“有”和“无”这两种状态同样都是来自于“道”,指的却是“道”的两种不同的形态和境界,它们都是那么的微妙深远,不可测知。玄妙之中又隐藏着更深一层的玄妙之处,是自然界中微妙万物产生的源头啊。

有唐一代,对道教和李耳李老君极为尊崇,不仅大肆追尊,甚至将其“封”为了皇帝——这个我们不去论。那么老子又是什么时候当的皇帝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还真不是,老子当皇帝是被追封的。

最初是唐朝。

唐朝是李氏天下,李家以李耳为先祖,将其追尊为帝。

唐高宗在乾封元年(666年),追封李耳为太上玄元皇帝。唐玄宗在天宝二年,追封他庙号大圣祖谥号玄元皇帝;天宝八年则册封为圣祖大道玄元皇帝;十三年上尊号为大圣祖高上大广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

唐朝不仅追封李耳,也追封李耳的父亲李敬,天宝二年(743年)三月,唐玄宗下制追尊李敬曰先天太上皇。追封李耳的母新益寿氏为先天太后,封李耳的儿子李宗为魏国将军。

这就是统治者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想一个王朝奉天承运,建立王朝,怎能没有神的起源。

中国历代王朝莫不如此,唐朝怎能免俗。

而李耳,在当时的传说中是道家始祖,由人入仙,认他作祖,岂不甚好。

司马迁在《史记》说:“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执,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多自明也“。

班固在中考察诸子各派源流时指出:“道家者流,盖出史官。历记成败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王南面之术也。“

老之开创的道家治国之术,求无为而无不为,不追名不逐功,常能在天下劳疲之时,给民以时,舍虚名而得实利。

汉初用老黄学说,唐初用老黄学说,宋初也是用老家学说,均创造了盛世,大概都和统治者给老百姓自由发展的空间,弃虚向实有关。

对于奉李耳为始祖这件事,李唐皇族总是大张旗鼓,不惜广而告之。

这就是张扬雄伟的大唐王朝,虚伪,夸张,却充满活力,朝气蓬勃。

帝国的盛世华章之下,是无可救药的腐烂腐朽,危如累卵的恐怖惊悚和大厦将倾的警告钟声,以及行将就木的悲叹和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宿熙隆也已悄然入幕,微服私访来到了蓟州玄阴,一路上没有通知任何人,没有下属接待,没有入客栈驿馆,甚至全程都没有下马,一路颠簸泥泞,栉风沐雨,到了玄阴,他是被随从抬着下的马,因为他的下肢早就没了知觉了。

宿熙隆疼得“嘶嘶”地一直在呻吟,被人叉开大腿,小心翼翼的叫人给扛下了马,他不敢坐,下属就直接给他准备好了一张床榻,一把给床褥掀了,只露出一张磴硬冰凉的木头板子来——宿熙隆现在不敢躺着,只能趴着,可怜兮兮的,跟个鼻涕虫一样。

“都给我滚!”宿熙隆。大声的嘶吼着,也没有人敢上前,都呆呆的处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束手无策,只能识时务的悄然退出房间,只剩一个贴身奴仆默然立在那里,等候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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