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良对自己进行了自我放逐,一路做船到了岸边。他回头看了大海一眼,风从天际吹来,吹出浪波,一波连着一波,打在岸边消失不见了。岸边的岩石在苦涩的海水的冲刷下失去了棱角。海东良想着,也许这从天边吹来的风路过了碧渊国吧,也许这浪从碧渊国奔过来的吧。海东良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最终摇了摇头,拿起行李往陆地深处走去。海浪声越来越远了,海东良拿起系在身上的海螺,想了想还是把海螺留下了,夜深人静时自己还能听一听故乡的声音。
他一直往九州大陆的深处走,后来他买了一匹马,骑着马继续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由着马带着他走吧。
海东良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山坡,找了一个当地的村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别离坡,原来是叫白梨坡,现在念着念着就叫别离坡了。过了这别离坡,那边就是雪岳国了。”
“这样啊,谢谢啦。”
“小伙子是碧渊国人吧?”村民一边收拾起了农具,一边问海东良。
“是的,我是碧渊国人。”
“哎呦,那次银湖大会,就把你们碧渊国的二皇子和雪岳国的祭司的红线牵上了。”村民倒了一碗浅红褐色的饮品递给海东良。
海东良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咸咸的,真香啊。”
“奶茶。好喝得很呐。”
海东良谢过村民,去到别离坡里身临其境地去看看满山满坡梨花。
梨花深处竟有一个坟包,立着一个墓碑。旁边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过身来。
那女子皮肤白嫩细腻,鸭蛋脸,脸蛋两侧挂着丰润的肉,两腮桃红,白里透红的像个水蜜桃。她的眼睛却因为眼角比较尖锐,眼尾有着勾人的上扬的弧度,呈现出魅惑感,一双长而黑的眉毛。身材丰腴有度。
“你是碧渊国人?”那女子问道。
“是。”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莽荒国了?”
“海东良。我不会再回碧渊国了…以后可能在这里定居了吧,也有可能四处走走看看。”
“你愿意带着我吗?”那女子轻轻地笑了。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的父母不会担心吗?而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父母那里了。”女子指了指那个坟墓。
海东良所在的碧渊国没有土葬的风俗,因此他也不懂这些墓葬的规格代表什么,他只以为这大概是个有钱人家修的墓。
女子接着说道:“我叫娜布其,一直是大伯把我养大的,我一直以为我大伯是我的父亲。前几天他和我说我的父母另有其人,他们的死和我的大伯也有关系。我来到这里,想寻找一个答案。但我也不知道我要寻找的答案是什么。”
海东良听了娜布其这番话,心中颇有感触。娜布其是把他海东良的心声说了出来。
“娜布其,你和我走吧。四处走走看看,见过天地之大,也许这些烦恼并没有什么。”
海东良牵着马,马儿载着娜布其。一开始是一匹马,两个人。后来是两匹马,两个人。俩人坐在断崖上,在星河下喝酒聊天,那星星仿佛在手边,仿佛伸伸手就可以摘下来。
“娜布其,你真美。”海东良看着娜布其酡红的脸颊,痴痴地说道。
娜布其豪迈地举起酒袋仰头喝酒,末了用手背抹了抹嘴,目光迷离地笑道:“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母亲最大的梦想是去草原上牧马放羊。多可笑啊!既然生在帝王家,我就要手握权势,逐鹿天下,那才是真正的痛痛快快过了一生,不虚此行。”娜布其已然是喝醉了。
海东良摇了摇头苦笑道:“所问非所答。”
“你要我怎么回答?”娜布其抓过来海东良的肩膀,又抬起海东良的脸,让海东良看着她的眼睛,“你要我怎么回答?你要寻找什么答案?我又要寻找什么答案?你我的问题是相似的,但是答案却因人而异吧。”
海东良看着娜布其那双闪耀着星星的眼睛滴下泪来,他想起一个关于鲛人的古老传说,传说当鲛人还在海里生活的时候,当鲛人还没有进化出双腿的时候,鲛人流下的眼泪是珍珠。
娜布其的眼泪,砸在了海东良的心上,“别哭。”海东良抬起手擦去了娜布其的眼泪,“你知道我是碧渊国的人了是吗。”
娜布其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用手擦了擦眼泪,又抬起来,她看着海东良的眼睛说道:“在别离坡,你说出了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了。”
“那你和我…”
“别问。”娜布其抬手捂住了海东良的嘴,“别问。”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听。我只当你是要说出我想听的那句话。”
第二天早晨,俩人从帐篷里出来。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看日出。这一醒来日上三竿了。”娜布其拢了拢头发对海东良笑道。
海东良一边热着干粮,一边说:“我在碧渊国看过日出。一条橘黄色的线隔开了海与天,然后太阳就从海的后面出来了,在黑色的海面上映出一条明亮的线。”
娜布其摸了摸肚子,躺在草地上,看着太阳。
海东良还在说:“它和月亮很像,但它是太阳。”
“其实我是娜布其。”
“我知道啊,你和我说过。”海东良走过来坐在娜布其身边把热好的干粮递给娜布其。
娜布其起身看着海东青,默默地结过了干粮,无声地吃着。
两人出发前往金帐城。到了城门外,海东良翻身下马,娜布其也下了马。
“你听过海浪声吗?”海东良问娜布其。
娜布其摇了摇头。
海东良解下来那枚海螺,放到娜布其的耳边,“你听。”
娜布其仔细地倾听着。
“听到了吗?”
娜布其抿着嘴,微微笑道:“好像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金帐城里出来一大队人马,在两人的身边列队成两行。中间出来一个衣着精致的男人。
娜布其回身看去,十分惊诧,“大伯?”
海东良只觉得娜布其的大伯虽然是在看自己但其实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别人。
“你是沈鹛的孩子?海东良。”
海东良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有些恍惚,那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伊力齐。你的母亲应该和你说起过我。”
“你是莽荒国主?那…”海东良的目光看向了娜布其,他苦笑道:“想不到我的马儿还载过草原上的那兰公主。”
“进城吧,去宫里坐坐。”伊力齐出言邀请海东良。
“不了。”
“那,沈鹛…”
“我父亲带她去海洋深处了。”海东良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来,把手里的海螺放到娜布其的手里,“你贴着它,或许会离我近一些。”海东良牵着那匹马,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好像有人在叫他,但他并不想回头。
娜布其追了上来,把海螺还给海东良,“那里是你永远的家,你不该把这个给我。”
“我…很迷惑,也许我并不属于大海。”
“但她毕竟养育过你。”
海东良摇了摇头,牵着马,走远了。
后来娜布其生下了一个男孩,她给这个男孩起名叫塔来。
在塔来三岁的时候,娜布其成为了莽荒国国主。那一年,海东良让曾经给他奶茶喝的村民帮他把海螺献给莽荒国主。
村民笑他傻,国主日理万机怎么会因为一个海螺就答应见他呢。海东良说她一定会见你的。
果然娜布其接见了这位村民。当村民把海螺献给娜布其时,娜布其用颤抖的手把海螺拿了起来。
“给你海螺的人,他还好吗?”
“生了重病,医生说时日不多了,他总是说胡话,说他的马背上载着草原的太阳。”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把海螺给了国主,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就会永远地就在莽荒国,留在别离坡。对了,他还说他在别离坡遇见了一位永生难忘的姑娘,他想葬在别离坡和回忆在一起。可那里葬着老国主的兄弟…”
“可以,他应该在那里。”
娜布其把海螺贴在耳边,潸然泪下。娜布其赏了村民,很多东西,又派了人跟着老村民回去。
等到村民回到别离坡时,海东良已经死了,按照娜布其的意思,他们把海东良葬在了别离坡。
当塔来问起娜布其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时,娜布其说:“他是一位流浪的诗人。面对你父亲时,我曾错把一地的月光当成是海洋。”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我野心勃勃。让我们分开的原因不是对方,而是我们自己。当我们和自己和解时,想在一起,已经来不及了。你的父亲比我先一步,去了那个世界。我无比地感激他,他没有选择去冰冷的海底,孤寂地死去,他让我知道他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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