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就算知道目的地是尽头（2）

从面对面的厨房可以完全看到客厅的样子，所以很放心。

如果是林晴香的话，可能会趁着我在烹饪的过程中不能动的机会，随心所欲地开始探索家。

话虽如此，她还是在客厅里探索，眼尖地翻出我小学时代的相册，和高可馨一起享受着。

我一边做着那不勒斯汤面的准备，一边从裙子上露出肉质紧实的大腿，把兴致勃勃地欣赏相册的林晴香放进视野，思考着这是怎么回事。

在昏暗的备课室里聆听林晴香的告白，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当然林晴香不知道那个认为自己是命中注定的人的男人就在那里，对我一直保持着和之前完全一样的态度。

只是，我并没有胆子大到可以和自己说“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的异性毫无顾忌地对话，总觉得对方的态度很冷淡。

这次强行而又无情的家访，或许是那个直觉敏锐的姑娘从我身上嗅到了某种不自然的味道，才匆忙地进行的。

我确认锅里的水沸腾后，撒上盐，开始煮意大利面。两个人的。即使不介意时钟的指针，我的身体现在还记得面条变成刚好适合那不勒斯面条的硬度所花费的时间。

从冰箱里取出黄油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和一直看着我的高可馨突然四目相对。高可馨还带着歉意的表情对我微笑，我的大脑也因此沸腾起来。

嗯，就像林晴香说的那样，这种状况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小小的喜事。

高可馨和林晴香。

在教室里，“可馨派”“晴香派”等词语甚至被人议论纷纷，可见在男生中人气平分的两个人，竟然在我家的客厅里其乐融融地开心着。

一个是我感觉命中注定的女孩。

一个是感觉我命中注定的女孩。

不知不觉间，我和高可馨、林晴香围绕命运这个词形成了奇妙的三角。算命老头曾预言:“会有很多命中注定的事情在等着我们”，他指的是这样的事态吗?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样的事件传到海樱的男同学的耳朵里，我到底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我不知道。火刑?水刑?非也非也，可能是断头台斩首。

我被熊熊燃烧的炉火和锋利的菜刀吓得浑身发抖，拿起平底锅，开始炒那不勒斯汤。

“挺不错的嘛，神泽。”

“嗯，好吃，和店里卖的很像。”

林晴香和高可馨吃了一口刚做好的那不勒斯汤面，各自发表了感想。从她们的表情来看，那似乎不是嘴上说说。正因为是反复研究的自信之作，作为厨师的我来说还是比较有信心。

因为心情变好了，所以在玻璃杯里放了冰，把塑料瓶里的乌龙茶倒了进去，拿给了他们。高可馨说了声“谢谢”，林晴香说了声“三Q”。注意到的时候口渴了，所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高可馨和林晴香坐在餐桌旁。我坐在对面(好不容易才坐到了高可馨的对面)。四把椅子里有三张坐满了，我吓了一跳。

“你终于发挥出自己的本领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用手划过下方的木纹，在心里低语。三个人围着这张桌子，还是第一次。

“神泽，你做惯了吧?”

林晴香的口气里，不仅是那不勒斯汤面，还有料理本身的意思。

“我已经做了三年的料理了。”我回答。

“啊?三年。”

林晴香将其含义和面条一起咀嚼。

“这么说，你已经在这栋房子里独居三年了?”

“……啊，是啊。”

高可馨似乎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父母，而且也知道原因，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林晴香一边大口嚼着香肠，一边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么，爸爸妈妈在干什么?”对着我问道。

如果是之前，还会说些敷衍的话来蒙混过去，但无奈现在已经被夏阳和高可馨知道了真相，所以即使被林晴香知道了，也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说谎的话只会让林晴香，以后的事情变得更加麻烦，所以我决定直接了当地说实话。爸爸妈妈的事。

“……嗯，原来是这样。”

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笑而过来得轻松。“哦，所以才会有这种扭曲的性格。”但是，实际上林晴香是一副非常奇怪的表情。

“什么嘛，好像不像你。”

“妈妈不回来了?”

我的发言徒劳无功。不得已“啊”了一声点点头。

“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

这样的对话，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母亲已经蒸发三年了。毕竟我也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没有周围人想的那样有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林晴香好像很在意这一点。

“那个，晴香，这种事最好不要太深入。”

也许是为了我着想，高可馨教导林晴香。然后面带笑容地对我说。

“对了，陈同学，你的期中考试考得很好啊。真厉害啊，明明又做家务又要工作。”

托您的福，话题和气氛都变了。

没想到会被高可馨表扬成绩的我，

“啊，嘛。”我随声附和，林晴香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对了，说到考试，就是可馨，你怎么了?被大家这么一说，你可能已经很累了，不过那个名次，我真的很意外。”

“嗯，身体一直不舒服，总觉得不能集中精力学习。”

高可馨优雅地把意大利面卷在叉子上，回复着林晴香。这把银色的叉子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挂在她的手上却显得很高档，真是不可思议。

“啊，可馨就算身体状态非常不好，也是第120名吗？”

林晴香像是闹别扭似的，用叉子摆弄着青椒。

“身体状况非常好，排在第218名的我，到底是……”

作业全都是抄我的，上课时打瞌睡的频率仅次于尚雅雯，不管身体多好，也不会有什么好成绩吧。

但是，如果看到比较开朗的林晴香都消沉的话，感觉气氛会变得很尴尬，我立马说到。

“没关系，小林。我们班不是还有大人物吗？第239名的叶夏阳”

也许他本人认为学习好坏能决定未来，他的名字在二百四十人中排倒数第二。

“嘛，算了。虽然比那个好”

林晴香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乌龙茶，流进胃里。简直就像喝了一大口酒。

“这么说来，可馨刚才说‘也在工作’，这是怎么回事？”

真是个爱多想的姑娘。我开口道。

“没怎么回事。”

“哦，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个人经营的酒店里打杂。”

“小酒店……要是被学校发现的话，会不会很糟糕?”

“不好意思。所以不要说出去。”

林晴香带着“不，我不会说的”的表情继续说道。

“为什么要特地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呢?如果我们老师去那里的小酒店喝酒，怎么办?”

海樱高中是重点学校，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打工本身是被禁止的。一周工作四天，更别说晚上十一点还在酒店工作了，要是被发现了，马上就要被处罚。

我说。“有很多原因。”

“嗯……是吗?”林晴香回答道。

也许是我不耐烦的表情起了作用，林晴香不继续问下去了，但是这次高可馨好像还没有吃完面，却慌慌张张地发言了。

“陈同学，可以打扰一下吗?”

立马换了个表情，接受了高可馨的视线。

“嗯，怎么了，高同学?”

“那个，的确是为了大学，所有晚上才去工作的吧。”

说出“大学”这个词的时候，高可馨似乎有些紧张。

“如果可以的话……能详细说说情况吗?”

我完全没有想到，高可馨会在这个家里拜托我。

我不太明白高可馨为什么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潜入马里亚纳海沟，也要把月亮石带回去给你。谈自己的身世，简直是小菜一碟。

“怎么说呢，可馨为什么对神泽的事那么了解呢？”

林晴香的这句话让我和高可馨面面相觑。包括夏阳在内的那个聚会的事，不能让林晴香知道。

“……奇怪。”

为了切断怀疑的目光越来越锐利化的林晴香，我以“虽然会有点长”作为开场白，赶紧说了出来，占据了主导权。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的梦想就是上大学。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就只是漠然地觉得“大学真好啊”。可以说是憧憬。我对校园生活抱有淡淡的感情”

高可馨的眼睛里顿时闪着光，摆出前倾的姿势，林晴香无聊地往意大利面上来回巴拉。我对双方的变化感到惊讶，继续说道。

“契机记不清了。我觉得这是一部以大学为舞台的青春剧，也许是小学老师说过的大学的回忆故事。但是不管怎么说，从小学开始，我就抱着将来要上大学的信念，只有好好学习。但是，母亲离家出走，甚至父亲发生了事件，一切都崩溃了”

我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嘴巴变得顺畅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父亲留下了存款。算起来，我高中毕业之前的学费和生活费好像能应付过去。但是，这是如果没有预想之外的大支出的话。像我这样的未成年男子，在活到十八岁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为了安定生活，还需要一些生活费。而且，即使是这样的状况，我还是无法放弃大学。但是，不用说，大学才是花钱的地方。当然，那样的从容，在家里也没有。像这样，总之需要钱的我，决定以高中入学开始，在时薪不错的酒店开始工作”

能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很意外。对于大学的话题，似乎完全没有兴趣的林晴香，突然竖起长长的食指说道。

“啊。”我伸出下巴，催促林晴香提问。

“神泽啊，为什么这么想上大学呢？那个，如果我和神泽站在同样的立场上的话，我会早点放弃，选择其他的道路吧”

林晴香的疑问是正确的。

搞不好，总有一天我会因为金钱上的原因，高中也不得不退学，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大学呢?

我花了不少时间准备怎么回答，然后开口。

“我啊，什么都没有。”

说着，不由得苦笑起来。

“以前就是这样。比如说，对男性来说，玩游戏、看漫画、捉虫子、听音乐、打棒球、踢足球、或是格斗，逐渐扩展兴趣的范围。而且也知道自己擅长的领域，是一个可以发光的领域。所以到了高中生的时候，大概都会有一个这样的东西。但是我完全没有那个。一个也没有。从幼年时期就被特别感兴趣的领域什么都没有。游戏很弱，虫子感觉恶心，运动神经也很差。真无聊，不管做什么，总之。结果，既没有擅长的领域，也找不到能成为一生的职业”

我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我差点继续说下去，但还是作罢了。以现在的气氛说出来的话，高可馨和林晴香一定会不知所措。

“虽然我并没有觉得我这样特别糟，但是世界是不会为了我运转的。为了我的生存，必须提高我这个存在的市场价值。如果是这样的话，像我这样的人，在写简历的兴趣和特长栏里真的找不到写东西的机会，那就只能先去有名的大学了。为了某种程度上认真地生活下去”

即使上了大学，我的价值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的提高，如果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话，总有办法的，这可能是时代错误的想法。即便如此，高中一毕业就走上社会，总觉得就像没有装备就在怪物大草原上奔跑一样，腰都直不起来了。

例如夏阳会打鼓，逼近林晴香的刘原会英语对话。在我看来，那是过于强大的。

“不看漫画，不听音乐，也不踢足球……”

林晴香用仿佛在看背后没有影子的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神泽，小时候，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

“……每天都过得很平淡。”

我带着这样不好吗的语气回答。

“那个，陈同学。”

与林晴香不同，高可馨似乎对我的叙述没有感到恶心，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就算大学毕业了，在那之后还有什么像梦一样的东西吗?就是想成为什么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我花了一些时间思考，

“只要幸福就好。”

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两人，马上补充道。

“虽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算幸福，但是我也希望即使这样，将来也能幸福。当然也有不去大学就能获得幸福的道路吧。但是，如果俯瞰我这个人客观地看待的话，还是觉得上大学是最容易获得幸福的道路。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大学。母亲消失了，父亲是罪犯，剩下的我不相信人类。即使是在这样悲惨的情况下，也不能放弃”

总觉得最近总是在说些沉重的事情，没想到这天也变成了这样。

本想今天就好好休息，努力保养身体，可这已经是不可能了，看着表下定决心的时候，林晴香好像真的饿了，一口吃完了一份那不勒斯汤，强忍着打嗝开口了。

“不过，就算时薪再高，光靠在酒馆打工上大学，也挺难的吧?”

“问到点上了，一点都不够。”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两个人半张着嘴，吃了一惊。

“就像只装到火星的燃料，却把目标对准木星一样。收入的一半，基本上都用来贴补生活费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危险的工作呢?”

林晴香皱着眉头问道。在英语课上，如果完全不懂前置词的使用规则，在教室里回头向我求教的时候，她叶经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点魔法。”

“……什么?魔法?”

大概是没听懂了吧，对着“魔法”这个单词目瞪口呆的林晴香笑了笑，我从桌子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计算器，开始讲解“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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